第134章 斷髮如斷情
其實林汐知道顧文瀾的事情,也是她作為林梓芸的時候,在日本遇到了顧文瀾。
當時還記得是北海道的冬天,白雪皚皚,在日本特有的木質民居下,一個穿著和服的女孩在作畫。
正是顧文瀾。
彼時顧文瀾在日本學繪畫,寄宿在日本的一個家庭里,那個家庭在開旅店,林梓芸恰好就住在那裡。
那時候林梓芸是去那裡替閱古集團談一筆生意,所以停留了有兩個月之久。在此期間她和顧文瀾自然有交集,只不過她一直說的都是日語,所以顧文瀾也當她是一個日本人,和她說了自己的那些事情。
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十分不該喜歡上的人,說自己來日本也是因為這是他所在的地方,說自己每天就在這裡,都會看到他下課經過,說自己小心翼翼地守護者那份不為人知的感情,埋沒心底。
那個時候。林梓芸覺得顧文瀾是個善良活潑的姑娘。因為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邊閃爍著熠熠生輝的盈盈波光,仿佛只要提到那個男生,她的生命就會被照亮。
她也記得自己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為什麼說那段感情不為人看好。他聽顧文瀾拿一種看透了所有的世事滄桑的語氣,緩緩道:「他是我小叔,親小叔。」
那時候,林梓芸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因為她知道按照國內的社會現狀,這樣的感情,不會有……任何結果。
她不知道該怎麼寬慰這個就要哭出來的女孩子,她還能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顧文瀾和自己說:「我永遠都忘不了,聽到那個比自己僅僅大幾歲的小男孩在自己面前自稱小叔的時候,那種傾然自喜。」
在以後的日子裡,兩個年齡相近的孩子就這麼一起長大,一起歡笑一起流淚,在顧家那幢大得令人髮指的豪宅里,留下了自己童年的記憶。
青梅竹馬,大抵如此。
顧文瀾性格孤僻,自小不喜歡與男生交流。顧天南是唯一一個和他接觸時間最長的異性,從最初的砰然心動到後來的無法自拔,感情在時間的流逝中日久彌深。
很多人沒有一見傾心的資本,但是卻有日久生情的本能。
對一個陌生人傾訴自己心中那塵封已久的往事,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顧文瀾的交代,事無巨細。
甚至最後,她還笑著說:「如果你以後要是見到他,你大可以告訴他,我知道他有自己的抱負,所以我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的污點與屈辱。而且沒有人……會一直等著誰。」
林梓芸記得自己問:「為什麼讓我去說?」
「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之外,唯一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倘若我這輩子見不到他呢?」
「那就這樣吧。反正……他又不會在乎。」
這是顧文瀾和林梓芸說的最後一句話,最後一個句號落下,便是永久的封存,這個秘密大可隨著林梓芸的死而永遠的消失,但是林梓芸重生,這個秘密再次得以面世。
所以這是不是……老天給出的一個機會?
林汐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撮合這段看似為世人所不容的感情,但是她知道的是,有情人做快樂事,人之本性,情到深處,便不顧倫理。
所以,林汐聽到了自己清冽而認真的嗓音:「你呢?你喜歡顧文瀾嗎?」
顧天南很明顯看到林汐方才處於一種神遊天外的狀態,但是想不到轉過來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驀然就是這麼一句,他的心跳忽然快了幾分,讓他整個人都有些蒙了。
「呵呵……別開玩笑了……」顧天南乾笑了兩聲,不咸不淡地喝著咖啡。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給她任何機會。」林汐抿了抿唇,「因為我是一個女生,所以我知道一個女生會多麼容易地就會被異性給撩撥出心底的感情。」
「我沒有給她機會。」顧天南垂眸。林汐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但是他整個人,卻仿佛透露出了一種濃重的哀傷情緒,「我和她的界限分明,十分分明。」
「這就好。」林汐忽然勾唇笑了,「文瀾看似冷漠無度,但卻是一個單純而又敏感的人。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想保護好她。」
「嗯,她是個很單純的姑娘,我一直都知道。」顧天南點點頭,嘴邊掛著儒雅溫柔的笑意。
許是因為顧天南職業的緣故,他的身上自有一種儒雅從容的氣質,卻並不是傅澤冰那種刻意做出來的一般,而是深深切切地在書卷裡邊培養出來的。包括他說話徐徐緩緩,語調溫和,怪不得會被稱為是京城大學的男神教授。
「其實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你無需得知。你只需要知道,這件事情在我這裡,絕對不會外傳出去。」
顧天南端著咖啡的手一頓,有些懷疑地看著她。
林汐靠在舒適的沙發上,微微勾唇:「小叔。」
一聲小叔,顧天南任何懷疑都消散殆盡。
是啊,她是顧經年的妻子,按照顧經年和他們兩個的關係,林汐絕對會守口如瓶。
「這樣便好。」顧天南點了點頭,「很好……」
最後一個好字仿佛花費了他很大的力氣,一個尾音餘音裊裊消散在空氣之中,帶著幾不可見的一分顫抖,讓林汐不禁嘆了口氣。
從他今天的視角,來看顧文瀾當初說過的話,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心灰意冷與冷然絕望?
顧天南單手撐著額頭坐在那裡,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林汐不知道顧天南對顧文瀾是什麼感覺,於是也無法出聲勸慰。
半晌,林汐站起了身子。
她和顧天南打了聲招呼說是自己要離開,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顧天南好像並沒有聽到。
其實,重生之後,想到傅澤冰和自己之前的種種,她也不是無動於衷的。尤其是聯繫著林汐的記憶,便能更深刻地體會到那種刻骨銘心的背叛所帶來的超脫一切的疼痛。
然,再深的傷口都會有癒合的一天,那種毀天滅地的痛覺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失不見。
尤其——她此時得顧經年溫柔以待。
咖啡廳外邊的天空很晴朗,陽光自天空傾瀉下來灑在了她的身上,微微眯著眼,看著那一輪暖陽,心中方才的抑鬱一掃而空。
死過一次的人,更能體會到生命的珍貴,也更能體會到愛情之於人的重大意義。
林汐招手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去京城私立醫院。」
嗯,經過昨天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應該去看看安欣。
——
彼時激m正在給安欣削蘋果,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什麼。見到林汐進來,做出一個苦逼萬分的表情。
林夕看著床上的安欣,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來。
「安姐姐,你的頭髮怎麼了?」林汐指著她殘次不齊的頭髮,有些無語。
「剪了啊,我自己剪的。」安欣咬了一口脆生生的蘋果,香甜的汁水沿著舌尖流入了喉嚨里,香甜的滋味沁入心肺,整個身子都覺得舒暢了。
眨眨眼,她又大大咬了一口,有些含糊不清地道,「怎麼樣?好看嗎?我倒是有些厭煩以前的那個髮型了。」
安欣以前是一頭長及腰部的大波浪,深棕色,是很時髦的髮型,她一直都精心打理著。衣著可以有千萬種變化,但是髮型從來沒有變過。
她還和林梓芸說過:「我看到徐楚彥的女朋友就是這個髮型,他好像特別喜歡,我也就這麼梳了,說不定他也會喜歡我呢?等到我哪一天不愛他了,我就把頭髮剪掉。不過……不可能的,我怎麼會不愛他呢?」
安欣當初說過的話依舊在耳邊迴響,但是眼前已經再也沒有了當初一頭層層疊疊的長髮。
安欣現在的神態,嬌俏可人,沒有辦法當初那種陰暗晦澀的模樣。她笑眯眯地吃著手裡的蘋果,蘋果的汁水太多,沿著她的手腕流了下來。
她另外一隻手還纏著層層疊疊的繃帶,根本就動彈不得。而那隻手拿著蘋果也不能擦,尤其是嘴裡還嚼著滿滿的果肉,那汁水就順著她纖細的手腕流進了病號服里,弄得她不舒服極了。
激m從柜子上將毛巾拿了起來,開始給安欣擦胳膊和手。動作自然而然,仿佛已經做了千千萬萬遍。
安欣看著他,嘿嘿笑著。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這個髮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索性就自己拿剪子剪掉啦。」安欣拽了拽自己的劉海,笑眯眯地看著激m,「老公啊,你覺得我這樣漂亮嗎?」
其實安欣的臉很小,這個髮型可以讓她的臉部輪廓完美地展現出來。她的臉最近稍微豐腴了一些,倒是更加有韻味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看起來整個人減齡了不少。
激m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房門口卻傳來了一聲重響。
徐楚彥手裡的果籃就這麼掉在了地上,無暇顧及那些人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眼神,只是張著嘴定定地看著安欣,確切是她的頭髮。
古人言斷髮如斷情,所以安欣這是真的……連當初的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了嗎?
當初那麼濃烈的愛情,怎麼頃刻間就化為雲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