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最後訣別
家裡邊的洗手間會燃香,一種很清雅的香料。林汐進去之後,鼻端的血腥味終於慢慢散去。
她趴在池子邊上,接水漱口。
陳筱冉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由得小聲道:「你是懷孕了嗎?」
林汐連連點頭。
「真好。」陳筱冉笑了,「有個你倆的孩子真好。」
顧經年從廚房端了一杯水出來遞給林汐,很擔心地看著她:「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林汐搖頭。
每次聽到她那種乾嘔的聲音,顧經年都很擔心,生怕她再有個什麼不舒服。
直到胃裡再也沒有了那種噁心的感覺,林汐才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外邊的燈光很亮,林汐走過去一看,是喬司叫過來的一群人,正在收拾地面。
一輛中型車上邊帶著的燈光很亮,為了讓地面不留下一點兒痕跡。
喬司點菸的時候看到了林汐,於是走了過來。
「老闆娘你好了?」
「好了。」
喬司撓了撓頭:「其實剛才見你吐,我真怕你把孩子給吐出來。」
……林汐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孩子還能吐出來這一說。
「話說,這個老不死的總算是死了,以後也算是清淨了。」喬司將煙扔到一邊,「其實我覺得老闆娘你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幹這些血腥的事情了,不然我怕你又吐個沒完,其實我不怎麼擔心你,我是比較擔心我未來的兒媳婦……」
「再見。」林汐直接將窗戶關上。
喬司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窗戶,想著他哪裡說錯了嗎?
他只不過是將實話說出來而已啊!
而且他老闆娘不是有他家老闆關心著嗎,哪裡都輪不到他啊!
喬司很鬱悶,轉身回到門口又吆喝了一聲:「快點快點,都弄乾淨,一會兒爺帶你們去喝酒!」
說罷,喬司又蹲在門口點菸。
不對……他怎麼把自己弄得和工地上的包工頭似的?
房間裡邊,林汐仔仔細細看著陳筱冉的胳膊和脖子,發現她沒有受傷,這才放心。
「你是直接被耿齊川給弄來這裡了嗎?」
陳筱冉點頭:「前天我下課的時候從學校回住處人,然後就直接被人給帶上了車,我當時還挺害怕的,問了好幾遍都沒人告訴我,直到剛才見到你。」
「也就是說你見到我之前,並不知道耿齊川要帶你來這裡是嗎?」
「對,我不知道。」陳筱冉搖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其實見到你那一刻我很放心,因為就是有種感覺,只要是你在的話就不會讓我出事兒,一種安全感,這種感情別人都沒有給我過。」
林汐縮著肩膀看著她:「你不會愛上我吧?」
「我倒是想愛上你。」陳筱冉一臉無語地看著他,「你是和誰呆多了嗎,怎麼變得這麼自戀?」
林汐覺得這個鍋是不是喬司要來背一部分?
緊繃著的神經鬆懈下來,陳筱冉整個人累得幾乎就要虛脫,前兩天的高強度的緊張狀態讓她感覺非常不好,於是道:「能不能給我個房間收留我一晚?我要累死了。」
林汐指了指樓上:「三樓的房間,隨便去睡。」
陳筱冉飄上了樓。
林汐看著站在窗邊的顧經年,走過去。
顧經年回身看他。
「你今天那一槍,可是真的帥呆了。」一槍爆頭,而且是耿齊川的頭。
林汐估摸著耿齊川都要心碎一地了吧,哪怕是死在她的槍下也比死在顧經年的槍下好的多。
「一次次的挑釁確實讓人心煩。」顧經年的語氣很清淡,「其實我本來就沒有留下他的打算,但是這一次是他自己來作的,我只不過是將這個日子給提前了而已。」
「是不是覺得很噁心?」林汐問他。
「對,很噁心。」
顧經年摟著她的肩膀,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怕:「耿齊川這個人,太不安分,尤其是你給了他機會,他根本也不會覺得感激,只會覺得理所當然。比如說這次,是來找夏茵,要是他真的找到夏茵再聯合起來幹什麼的話,想想就很麻煩。」
「對,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林汐仰頭,眼巴巴地望著他:「你現在有夏茵的消息嗎?」
「沒有。別理會她,翻不出什麼大天大浪來。」顧經年笑著摸了摸她的發,「讓她自己和黑手黨內部的那一群人自相殘殺就好了,咱們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心思。」
林汐努努嘴,笑得很燦爛:「那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安心準備咱們的婚禮了?」
「對,咱們的婚禮才是頭等大事,其它的那些人,不需要理會。」
一想到他們兩個的婚禮,林汐就覺得好激動。
上樓回了臥室之後,林汐接到了安欣的電話,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匯報一下,林恩駿和霍特又幹了一架。
都年少氣盛血氣方剛的,林汐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躺在床上,摸著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小腹裡邊這個生命的存在。
外邊的光很快就暗了下去,看來是喬司將一切都收拾好,離開了。
林汐比較困,所以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出了顧經年起床的動靜。
於是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外邊,發現還是一片漆黑的天色。
「顧哥哥,你要出去嗎?」林汐嘟噥著問他。
「對,我有點兒事情出去一趟,你接著睡。」
林汐渾身著實很乏,於是也沒有再多說。
顧經年的動作很快,到了樓下之後發動車子離開。
因為他剛才接到了電話,顧天正的,讓他去醫院,說是顧凌峰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顧經年記得上次的這個藉口已經用過了,所以這次可能是真的。
天還沒亮,街上的人並不多,所以顧經年很快就到了京都私立醫院。
他在顧凌峰的病房外邊見到很多人,都是那些顧家的親戚,平時基本都不會見面的那種,但是這次全來了。
「經年來了?」顧天正看見他,朝著他招了招手,「進來!」
顧凌峰的臉上還罩著氧氣罩,但是整個人是清醒的。
他的老眼看向了顧經年的身後,發現他是一個人來的。
「爺爺。」顧經年開口叫了一聲。
顧凌峰眨了眨眼算是回應。
「林汐沒來?」雖然他的聲音非常輕,但是顧經年還是聽了明白。
「嗯,沒來。」顧經年很乾脆,「您也不怎麼想見到她,所以沒必要將她帶過來給您添堵。」
然而顧凌峰覺得,在顧經年看來肯定是不想讓他給林汐添堵才對。
「把她叫過來吧,我想見她。」
顧凌峰說話的時候,聲音沙啞,甚至嗓子裡邊還會冒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而且每說幾個字,就要大喘氣,聽起來著實費勁兒。
顧經年沒有看顧凌峰,而是問著顧天正:「爺爺這次的病情怎麼樣?」
「是你爺爺多年的老毛病了,心腦血管病……」
「什麼多年的老毛病!」顧天恩大斥一聲打斷了顧天正的話,「這分明就是被那個林汐給氣的,你覺得要是沒有林汐那次給爸不好受,爸犯得著來醫院?這一切都是那個林汐的錯!」
顧經年斜睨了顧天恩一眼:「你是還嫌不夠亂是嗎?」
「難道你覺得不是?」顧天恩對顧經年橫眉豎目,「你敢說不是因為你老婆把你爺爺給氣成這樣的?」
「爺爺到底是被什麼給氣的,你比我清楚。」顧經年現在對顧天恩連敬語都懶得用,「您女兒顧文沫干出了什麼樣的事情您心裡明白,還一直想讓爺爺給你力挽狂瀾?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用?你覺得現在是所謂的算帳的時候?」
顧經年的語氣很平靜,但是聲音很沉,尤其是最後一個字犀利的尾音揚起,讓顧天恩身上一抖。
他忽然意識到,顧經年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被人追殺地遍體鱗傷的少年了,他現在是一種完全不可控的狀態。
而且他發現自己在他面前,也是真的一點兒好處都討不到。
這麼一想,顧天恩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來。
顧凌峰的眼睛一直在顧經年身上停留,許久許久。
他才道:「經年留下,你們都出去。」
顧天正立刻離開,顧天恩遲疑了很久,還是沒有辦法只得離開。
寂靜的房間中只有儀器的聲音在迴響。
「經年,你湊近一點。」顧凌峰微微抬了抬手。
顧經年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段時間以來,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也知道大概是我的時候要到了,所以這次住院,我沒有埋怨汐汐,要是沒有汐汐,這也是早晚的一天,我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多活幾天和少活幾天,沒什麼差別。」說這一段話,顧凌峰用了很長時間,聽起來著實讓人覺得心驚。
「所以你將汐汐叫過來,我就是和她說幾句話,也算是和咱們顧家的媳婦來一個道別,沒有別的意思。」
顧凌峰如今都這麼說了,顧經年確實沒有再不同意的理由。
而且看著顧凌峰現在的這個樣子,也確實不像是在賣慘。
顧經年出病房給林汐打電話,正好碰到了顧凌峰的主治醫生。
「我爺爺的身體真的不行了?」
醫生搖頭:「老爺子想見誰,想說什麼,就遂他的意吧,可能也是最後的訣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