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都不是她
結果當然是沒有進去,在帳篷外邊的時候被李副官給直接攔了下來。
李副官看著這個女人的眼神很警惕,因為這個女人總是給他一種很執著的感覺。
「你進去要幹什麼?」李副官問。
希媚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哦,對,不會說話,李副官一拍腦門,對著希媚道:「你在這裡不要亂動我,我進去看看,秦少校很不希望閒雜人等去他的帳篷裡邊,所以你不要亂動。」
閒雜人等……想到這個稱呼,希媚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她蹲在了帳篷外邊,揉著自己的腳踝。
剛才跑得太急,所以腳踝這邊其實有些痛。
不知道是不是扭到了,但是在那裡生活的時候,這樣的磕磕絆絆也是經常的事情。
帳篷裡邊具體的聲音她聽不到,但是秦逸揚發火的聲音,她可以聽得清楚。
在她印象中,秦逸揚很少發火。
而且仔細想想,似乎每一次發火都是因為她。
她受了欺負,她心情不好,她不和他說話,他都會發火。
但是現在的秦逸揚,已經變成了她完全陌生的模樣。
仔細想想,她也秦逸揚也很久沒有親密接觸過了,大概有四五年了吧。
她在牢里的時候,秦逸揚經常去看她,但是每次也沒什麼好說的,大多數時間都是二人相對無言。
她變得越來越內向,越來越孤僻,越來越不愛說話。
甚至後來她都死了。
她現在還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被打死在牢中的。
那個痛感,那種臨死的時候的掙扎和絕望,她現在都能回想得清清楚楚。
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就這麼死了,可是不曾想到,她活過來了。
她是在一個水塘邊上活過來的,剛好被人撈上來。
聽說她是被沉塘了,但是被在這裡支教的女大學生給救了。
女大學生說她已經沉下去很長時間了,按說絕對或不了了,但是她活過來了。
很多人都說是奇蹟,但是她自己沒有辦法來說,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沒有這個身體之前的記憶,所以過去的二十年對她而言,一片空白。
她的記憶是自己作為林汐的那二十多年,和這個身體根本格格不入。
所謂的她嫁過好多個人,剋死過好多個人,這個也都是她從別人口中打聽到的,所以別人說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就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包括現在的記憶還有很多殘缺。
甚至是希媚這個名字,是她潛意識裡想起來的,大概是這個名字前身記得很清楚,所以這邊影響到了她。
才不要叫什麼春草之類的,太不喜歡了。
這裡是很閉塞的,甚至家裡連電視什麼的都沒有,所以她並不知道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那個林汐死了之後到底怎麼處理了,林家有沒有去認領屍體。
知道秦逸揚,完全是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跟著別人出去採茶的時候,聽到幾個女人在那裡討論西南軍區新來的士兵們,其中一個晉升飛快,而且有些雄厚的身家背景,尤其是還長得帥。
希媚對於這些話題是不感興趣的,別說人家帥了,就算是個什麼歪瓜裂棗之類的,也輪不到她來肖想。
但是一切都在她聽到秦逸揚這個名字的時候改變了。
這個名字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不管什麼時候聽到,都會產生巨大的波瀾。
那也是她第一次對很麼產生興趣。
她上去問那些姑娘,當然是通過肢體語言,所以交流有些障礙。
「對啊,是叫秦逸揚,聽說是京城來的公子哥,我本來還以為肯定是過來混軍銜的,但是聽我那個當軍醫的嫂子說,人家特別能幹,特別吃苦耐勞,一點兒都沒有那些少爺會有的貴氣,而且還立了特別特別多的軍功,真是讓人羨慕。」
秦逸揚,他來軍區了?他不是最不喜歡走家裡人給安排的這個路線了嗎?怎麼還是……
希媚當時不是很明白,但是這個事情她一直在心裡惦記著,一惦記就是一年多。
由於她沒有機會出去,所以秦逸揚這個名字於她而言,終究只是一個名字。
其實在的時候家裡是她第一次見到秦逸揚。
第一眼還沒認出來,因為他變了很多。
高了、瘦了、黑了,但是看起來更有力量了。
臉龐稜角分明,俊朗非凡,看起來有著鐵骨錚錚的男兒氣。
他坐下的時候,身體的肌肉線條分明,看起來很是引人犯罪。
若不是那熟悉的輪廓,她當真認不出。
他也沒忍住她來,是,人都換了一個,認出來才是有鬼了。
而且她也不想讓秦逸揚知道她的身份,他會不會信是一個方面,更多的,她是不願意讓秦逸揚看到這麼一個狼狽不堪的自己。
當初秦逸揚多麼捧著她,多麼寵著她,現在她卻這麼的破敗不堪,她自己都覺得簡直是沒臉見人。
還好秦逸揚看起來也對她沒什麼興趣。
希媚蹲在這裡不由自主想了很多很多,多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對過去的那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原來的記憶有那麼清晰。
帳篷那邊傳了聲音,希媚抬頭一看,好幾位軍醫走了出來。
她聽見了李副官和那幾個軍醫說話,似乎是裡邊的人沒有大礙了。
林汐……然而她還是看不到。
秦逸揚的緊張不是作假,難道他沒有發現……那個人不是她了嗎?
這麼一想,希媚忽然有些難受,心口哽得她很想哭。
天快亮的時候,秦逸揚才從裡邊走出來。
他沒有朝著四邊張望,直接朝著一個地方走,自然也沒有發現希媚。
希媚站起來,跟著他走了過去。
蹲的時間太長,所以她的腿有些軟,不太跟得上秦逸揚的步子。
這個點很多人都在休息,否則她肯定會被別人給攔下來,居然敢這麼煩著他們的秦少校。
她看到秦逸揚走到小樹林的一邊,找了個樹樁坐下。
她就這麼遠遠地看著。
不知道是不是五感相通,她不能說話,但是她的聽覺和視力卻敏銳地出奇。
希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能說話,但是她能聽到聲音,應該不是聾啞人,應該是因為後期的某些原因,不能說話了而已。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希媚蹲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著秦逸揚。
不知道以前秦逸揚是不是這樣,卑微而又虔誠地望著自己。
她看見秦逸揚一隻手撐著額頭,隨後捂住臉,指縫中滲出了經營的液體。
他……哭了?
這是希媚絕對沒有料到的情況,他為什麼會哭了呢?
秦逸揚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並沒有彰顯自己的脆弱。
希媚就這麼看著他,心情愈發地複雜。
期間李副官向來說句什麼,但是見到秦逸揚這個狀態,還是罷了。再看看希媚,就這麼靜悄悄地坐在那裡,也沒有趕走人家的理由。
說不定一會兒秦少校看到小丫頭之後想和她說話呢,不是有研究表明說是人在難過的時候往往比較喜歡和異性說話的嗎?
李副官很猶疑地走了,希媚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
秦逸揚抬頭看見她的時候,是有些恍惚的。
「你在這裡幹什麼?」
希媚愣了一下,然後搖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裡幹什麼。
秦逸揚似乎已經從某種情緒中平復了過來,看著希媚的神情很淡:「這裡離你們家很遠。你怎麼來了這裡?」
他意識到自己在問廢話,這個女生分明不會說話的啊。
「算了,我換個方式,你婆婆是不是打你了?」
希媚點頭,然後又猛地搖頭。
秦逸揚不太知道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身上的衣服怎麼回事兒?不太合身。
昨天從衣架上隨便扯了一件衣服下來的,但是沒有想到是趙國柱的一件,她也是無語了。
「女孩子在外邊呆太長的時間不太好,尤其是軍區這個男人比較多的地方,你婆婆的思想比較封建,你還是儘早回去吧。」
要是給一般的人,說不定他早就趕人了,但是對於這個希媚,他做不到。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看她那雙眼睛,他就莫名其妙狠不下心來。
秦逸揚覺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我讓人送你回去?」
希媚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腳說明自己可以回去。
「我還是讓人送你一截,這個距離有點兒遠。」秦逸揚想了想才道,「正好還能給你像一個理由給你婆婆解釋,讓你婆婆不要那麼為難你。」
希媚想了想,這才遲疑地點頭。
秦逸揚讓李副官親自去送她,還給李副官叮囑了些什麼。
李副官再看向她的時候,眼神有些驚奇。
希媚沒問,她不是一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
她走的時候盯著秦逸揚看了很久很久,但是秦逸揚正在和手下說話,沒有看她。
知道引擎聲響起,汽車離開,秦逸揚才轉過目光看著她。
說到底,不過是為了那一雙熟悉的眼睛。
可是那又如何,她不是她。
晚上的時候在帳篷里,林汐已經說明白,她死了。
原來的那個人死了。
所以不管別人怎麼像,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