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愛得卑微
第46章 愛得卑微
寂靜的房間中，手機鈴聲驀然響起，林汐如驚弓之鳥一般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葉蓁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看著她。
看看，什麼叫做賊心虛？
上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林汐還是接了起來。
那邊傳來了一聲輕柔的「餵」，林汐一下子就分辨出了這是安欣的聲音。
「安小姐？」林汐也放輕了聲音，嘴邊還掛起了一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容。
「我和秦家少爺問了你的手機號碼，想請你出來喝杯茶。」
安欣和林汐的接觸只有上一次在翔宇集團老爺子生日宴上的那一次，兩人根本就算不得熟悉，但是安欣卻莫名其妙地想接觸她。
通過上一次，她也知道林汐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人，也不知道她對自己的邀請會不會拒絕，所以安欣打電話的時候，還是有些忐忑的。
「既然安小姐都這麼邀請了，哪裡有不去的道理？」林汐在這邊笑眯眯地道，「你說一個地方，我馬上就過去。」
「那就去『彩芸之南』吧。」安欣脫口而出，說出來之後，連自己都愣了。
彩芸之南是她最喜歡的一家茶樓，因為名字裡邊有一個「芸」字。但是在林梓芸死後，她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林汐自然不知道這個中曲折，只是點點頭：「你把詳細的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過去。」
葉蓁看著她，嘴毒地諷刺：「要出去了？你不是很怕死嗎？」
「瞎說什麼實話！」林汐翻了個白眼，這葉蓁不拆她的台行嗎？行嗎？
彩芸之南是一個不小的茶樓，大老遠林汐就看到了那在空中招搖著的旗子。
這麼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樓，在這繁華的中心商務區里，在一群現代化的摩天大樓中，顯得突兀極了。
安欣正站在門口等著，見到她到來，急忙迎了上來。
「你先回去吧。」林汐笑著對葉蓁道，「好好休息。」
葉蓁想著這裡離秀江南也不遠，到時候安欣應當會將林汐送回去，於是也就開車走了。
安欣穿著一條深藍色的碎花連衣裙，長發披在身後，整個人顯得古典而又嫻靜，倒是和茶樓這個氣氛相得益彰。
「這麼叫你出來是不是很突兀？」
「沒有啊，正好我一個人在家裡也無聊。」林汐聳了聳肩，「我倒是沒怎么喝過茶，這一次正好也來嘗嘗。」
「不會讓你失望的。」安欣微笑著帶林汐走了進去。
拿出了貴賓卡，二人走進了三樓的一個雅間裡邊，紫砂壺正在爐子上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清怡的香氣充滿了整間屋子。
兩人在榻上面對面坐下。安欣給茶壺裡邊添水，柔聲道：「一會兒陪我去逛街，怎樣？」
「好啊。」林汐沒有什麼猶豫地答應了，看她微沉的側臉，試探問道，「你的心情不太好？」
「嗯，很不好，所以需要買些東西抒發一下。」安欣倒是絲毫不掩飾。
林汐垂下了長長的眼睫，紫砂壺裡氤氳的霧氣瀰漫了出來，將她的視線渲染得模糊不清，安欣一眼看過來，也很難看清她眼中的神色。
「我的婚姻不太順利。」安欣微微一笑，倒是沒有什麼尷尬與難堪，「那天在晚會上你應當看出來了。」
林汐抿唇不做言語。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你說這個。」安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其實沒有什麼朋友，你應當是我近年來第一個想要結交的人。」
林汐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我很榮幸！」
兩人開始坦然自若地閒話家長，就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一般。安欣覺得自己也很奇怪，好像面對著林汐，她就有說不完的話，沒有一星半點的生疏，反而覺得很舒服，就像當年和林梓芸呆在一起一樣。
芸芸……她怎麼又想到芸芸了？可是世界上還有誰能和芸芸一樣呢？
不多時，紫砂壺內茶水沸騰，安欣將茶壺端了下來，給林汐斟了一杯。
清冽的茶香霎時間從鼻端鑽進了腦海，清醒了大腦中的神智。上好的碧螺春綠色的茶葉在碗底舒展翻騰，起起落落沉沉浮浮，最後歸結於沉寂到底的安寧。茶水清澈誘人，幽幽能映出人的倒影，見之茹飲。
「你的茶藝很好。」林汐不吝讚美。
「嗯，學的。聽說喝茶能讓人耳清目明，徐楚彥也是醫生，比較適合這個。」安欣說起徐楚彥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某種溫婉細膩的光澤，那是一種女人說起自己最最心愛的男人時候的嬌憨媚態。
安欣晃著茶杯，淡淡道：「四年來，我每天都會為他煮一壺茶水，一共煮了1462壺，你猜他喝過多少次？」
林汐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
「0次。」安欣兀自笑著自問自答，「凡是我碰過的東西他都覺得很噁心——任何東西。」
「那你還在堅持什麼！」林汐語調揚了起來
「因為愛情啊。」安欣歪著頭，淡淡笑了，「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過頭來看我一眼。一輩子長的很，我有的是時間和他耗著。」
林汐深深喘了一口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人的心根本就是捂不熱的！」
正如傅澤冰，她為傅澤冰付出了多少？然而他看中的從來都是林梓芸的能力，從來都不是她這個人。
人非草木，也能無情！
「以前也有人和我這麼說過。」安欣的目光因為陷入了某種回憶里而變得悠遠了起來，「當初我沒有聽從，其實我還是有些後悔的。」
「當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濃情蜜意的時候，當他每一次將我煮的茶倒掉的時候，當他每一次將我精心準備的飯菜掀翻的時候，當他每一次對我惡語相向的時候，我的心裡不是沒有後悔的。然而事後……我還是甘之如飴。」
安欣說到這裡，忽然抬頭看向了林汐：「你有沒有覺得我很賤？」
「有。」林汐毫不猶豫，「我真的是這麼覺得的，你不要生氣。」
而且之前的我和你也差不多……林汐在心裡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安欣自己婚姻的艱苦從來都不為外人所道，但是對著林汐，她卻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而且見到林汐的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的神情，她提著的心不禁微微放了下來。
或許……她真的是一個值得結交的人。
茶水很快就涼了，林汐喝下去，幽香的茶水沁入心扉，將她剛才積聚起來的憤懣與心疼壓了下去。
一壺茶水見底，二人一起離開茶樓，去了對面的一家商場。
「我很少出來逛商場。」安欣悄聲對著林汐說道，「因為沒有人和我一起來。」
她明明沒有用什麼可憐巴巴的語氣，明明沒有什麼尋求安慰的表情，就是這麼清清淡淡地說著，卻讓林汐的鼻子驀地一酸。
她急忙仰起了頭，才克制住了自己淚流滿面的衝動。
安欣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二人一起上了七樓的女裝區，開始一家一家地逛了起來。
安欣許久不曾來逛街，興致很高，而林汐本著要好好陪陪安欣的想法，也熱情高漲，不多時，兩人手中就提滿了大包小包。
「前邊那家裡邊的風格大多都是復古的款式，很適合你，我們去試一試！」安欣興沖沖地說著，亢奮的模樣和之前的安靜嫻雅判若兩人。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到門口，安欣的身子卻忽然僵住了。
「怎麼了？」林汐有些疑惑。
安欣的神態很僵硬，臉上興奮的神色頃刻間消散於無形。她定定地看著店裡一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那個她刻到了骨子裡的身形，她怎能不認識？
「我們換一家店吧。」安欣不再說什麼，轉頭就走。
儘管林汐不認識那背影，但是看了安欣如今這模樣，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安姐姐。」林汐站著的身子沒有動，猛然叫住了已經離開兩步的安欣。
「別忘了，你才是正室！」
安欣苦笑著搖搖頭：「你不明白，其實我才是那個第三者。」
「可是現在他戶口本上配偶一欄寫的是你的名字。」林汐立刻接口，「我們是去看衣服，又不是去和他們打架的，怕什麼？安姐姐，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喜歡那種畏畏縮縮的女人。」
林汐這麼刺激著安欣，確實是有她的道理的。她知道徐楚彥和蘇雯是青梅竹馬，知道安欣才是那個後來的人。但是她希望安欣能想明白自己現在的地位，她現在還是徐楚彥的妻子。她不希望安欣用那種小心翼翼的姿態，再被這兩個人這麼欺凌。
她已經愛得尊嚴都沒有了，還要卑微到什麼地步嗎？
安欣被林汐的話刺激地身子一震，是啊，她這麼畏畏縮縮幹什麼？
自己已經嫁給了徐楚彥，已經這麼些年都勇敢地走了過來，為什麼現在自己卻不能進去逛上一圈呢？為什麼那個女人能仗著徐楚彥在醫院裡邊耀武揚威，而自己就要這麼瞻前顧後呢？
想到這裡，安欣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她自認愛徐楚彥不比蘇雯少，為什麼自己就不能以一種勇敢的態度來爭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