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再世為人,我很抱歉
喬書寧那一刻像是被雷狠狠劈了一道,整個人都沒忍住晃了兩下。
林汐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冷靜點兒,我們先去看看情況。」
雖然是在安撫喬書寧,可是林汐連自己的聲音都在顫。
前邊密密麻麻圍了很多人,林汐扒開人群上前。
白色的裙子,在漆黑的夜色中,很明顯。
但是並沒有想像中的,血肉模糊的場景。
那白色的裙子好像是一道閃電,以至於喬書寧的視力都有些短暫的失明。
這條裙子是他親自給顧文瀾挑的,顧文瀾很少穿裙子,但是這條喬書寧覺得非常適合她。
他甚至幻想過很多次顧文瀾穿著這件裙子站在燈光下,和他牽著手接受眾人目光的那種感覺。
可是為什麼現在的一切都變了?
喬書寧就要上前,去抱顧文瀾。
「你別動她。」林汐拉住了他。
是從樓上掉下來的,但是地上卻沒有血,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內臟出血,所以根本就不能隨便碰她。
林汐抬頭望了望,這裡是酒店後邊,面前的建築是酒店裡邊的溫泉會所,五層樓高。
林汐並不知道顧文瀾是從哪一層掉下來的。
喬書寧的血液在那一刻都凝固了一般,整個人石化當場手腳冰涼,就連動一動,也根本做不到。
林汐覺得自己還真是死過一次的人,什麼都不怕。
她輕手輕腳走到了顧文瀾身邊,慢慢蹲下身。
這段時間,顧文瀾的頭髮已經長了一些,差不多到了肩膀的位置,現在全都蓋在她的臉上。
她記得顧文瀾曾經和她開玩笑說過,說喬書寧那樣冷傲的外表,站在他身邊和他相配的,應該是那種長發飄飄的穿裙子的女生,而不是一個假小子模樣,所以她開始蓄長發,穿衣風格也開始逐漸淑女了一些。
可以看出來,她在很努力改變,很努力要讓自己看起來和喬書寧般配。
她在努力喜歡他,深愛他。
她說自己知道被辜負是什麼滋味,所以不想去辜負另外一個人。
她看見喬書寧僵硬地走過來,僵硬地蹲下,然後非常輕地,將顧文瀾臉上的頭髮撥開。
這裡是一個背光的地方,饒是這樣,也看不清她臉上到底是何種光景。
他的聲音和他的手在一樣顫抖,叫她:「文瀾……」
但是並沒有回應。
顧文瀾的頭撣在自己胳膊上,一動不動。
她的指尖微微蜷縮著,喬書寧想去碰觸,但是不敢。
高蓉是個非常堅強的女性,林汐也一直覺得自己這個三嬸不同一般,但是再堅強的女人見到自己的親女兒從樓上掉了下來,還是暈了過去。
救護車終於呼嘯著到來,就像是劃破蒼穹的利劍,聲音非常刺耳。
一群醫生護士跑了下來,林汐看到了他們京都私立醫院的白大褂。
「這位小姐,麻煩讓一下。」
林汐站起身,卻又腿軟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然後她就這麼後退了一段距離。
初春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但是林汐現在,竟然覺得比數九寒天還要冷。
一件西裝蓋在了她的肩膀上,帶著她熟悉的味道。
「地上冷。」
耳邊傳來這麼一聲,然後她被托著,站了起來。
林汐靠在顧經年懷裡,搖搖晃晃。
顧經年摸了摸她冷冰冰的臉。
「顧哥哥,我非常非常喜歡文瀾。」林汐的眼神很空洞,沒有神采,「我第一次去顧家的時候,沒有幾個人對我友好,文瀾是第一個,然後……她的性格非常對我的胃口……你說,是不是對我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別亂想,乖。」
林汐狠狠皺著眉頭:「我是不是很不祥?媽媽是這樣,安姐姐當初也是受盡苦難,現在文瀾又是這樣……」
「和你沒有關係,乖,別亂想。」顧經年抱著她,很用力。
因為她重活過一次,所以她經常胡思亂想。她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在逆天而活,所以她對一切都小心翼翼,別人不招惹她的話,她絕對不會主動去招惹別人,要不是將她逼到了一定的地步,她也不會趕盡殺絕。
她覺得自己能活著是恩賜,所以她如履薄冰。
自己身邊的人一旦有什麼事情,她會覺得是自己的牽連,會覺得是自己該有的報應,落到了別人身上。
當初安欣的母親死的時候,林汐就是這樣,幾近崩潰。
他的下顎撣著她的頭頂,安撫她。
「如果和你有關係的話,那所有的報應都應該落在我身上,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你,所以要報復的話也是我。」顧經年略沉的語調在她頭頂響起,「我現在在這裡好好的,沒有理由會牽連到別人。」
「你認識我之後,也經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林汐的聲音悶悶傳來,「再世為人,我很抱歉。」
然後顧經年猛地放開了她。
林汐頃刻間惶恐不安地看著他,他……把她推開了?
她的眼睛很大,找不到焦距,好像很久才定倒顧經年臉上。
「林汐。」顧經年很鄭重地叫她,「你可不可以不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你再活一次也是命運的安排,所以不存在什麼的因果報應,如果報應的話,也不應該是你,是陷害你的那些人,和你沒關係。你很好,非常好,好到我不知道該怎麼更愛你一些,我也無比慶幸你再次活了這麼一輩子,讓我有了去愛一個人的理由,所以……」
說到這裡,顧經年再次抱住了她,很用力很用力,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一般:「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你胡思亂想,我也會難過,會心疼,會怨恨自己沒有保護好你,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
林汐抱著他的腰,努力讓自己,去忽略耳邊那些紛亂的聲音。
這些聲音在提醒她剛才看到的慘狀,她根本不想去面對。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狀態去面對自己親密的人離開。
「顧哥哥,我怕文瀾出事。」林汐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要是在以往,顧經年絕對會安撫她說「不會出事不會出事」,但是顧經年現在什麼都沒說,因為她根本聽不進去。
林汐悶悶的哭聲像是一把刀在凌遲他的心。
醫生們小心翼翼地將顧文瀾抬上了擔架,送往醫院。
喬書寧跟了上去,顧家的其它人也都開車去了京都私立醫院。
這件事情沒有伴隨著顧文瀾被帶走而結束,反而在知道當事人叫顧文瀾的時候,談論得愈發地熱烈。
相比之下,林汐的哭聲倒是很小。
以前不管是自己還是顧經年遇到險境的那種臨危不亂,源於她的自信,是她堅定的意志,因為她知道怎麼做來保全自己,但是不像這次,這個真相赤裸裸地擺在她的面前,不給她任何遐想的空白。
顧文瀾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一滴血都沒有。
以前聽老人說過,在受傷的時候,要是沒有血流出來,那才是最嚴重的,因為內臟破裂危險指數非常大。
有目擊者說是從頂樓五樓掉下來的,林汐更加崩潰。
顧經年抱著她,很久很久。
警方來人封鎖現場調查取樣,想要看這是自殺行為還是謀殺。
是秦逸揚親自帶人來的,可能因為聽到當事人是顧文瀾。
一來就見到林汐在顧經年懷裡哭成狗。
聽見秦逸揚和別人說話的聲音,林汐抬頭看著他。
「還好嗎?」秦逸揚關切問了一句。
發泄之後,就會好很多,其實林汐沒有說,更多的成分是被顧經年剛才的話給感動到的。
其實有很多時候她不想那麼矯情,但是就是顧經年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會讓她潰不成軍。
「沒有事。」林汐搖搖頭,裹緊了身上的西裝外套。
秦逸揚嘴裡的菸頭明明滅滅,如同他躁動不安的心情。
見到她哭就很煩,煩自己。
旁邊一隻手伸出來將他的煙拽走。
轉頭就看見張璇面無表情的臉。
張璇穿著一身警服,神情很冷冽。
秦逸揚撓了撓頭髮,沒了煙就覺得更加煩躁鬱悶。
「這家酒店是賀氏旗下的。」張璇對他們幾個道,「賀家兩位少爺今天應該在邀請範圍內,不知道你們誰方便帶我去找一下,我要見他們。」
秦逸揚皺眉:「幹什麼?」
「調監控,封鎖消息,問人證,很多事。不然表哥你知道在頂樓的時候她是不是一個人?她是自己掉下來的還是被人推下來的?」
「肯定是被人推下來的。」林汐一字一頓,「文瀾不會輕生。」
也絕對沒有輕生的理由。當初在被顧天南打擊成那個樣子,她都沒有輕生的念頭,現在更沒有理由。
張璇一邊點頭,一邊將林汐的話記錄了下來。
刑緝局的人破案時候養成的習慣,在案發現場,任何一個人說的話都可能成為重要證據。
顧經年開口:「他們兩個都來了,我帶你去找他們。」
「算了,你們應該去醫院看看吧,我帶她去。」秦逸揚對他們擺了擺手。
說實話,林汐不想去醫院,非常不想。
喬司過來的時候,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張璇。
她站在幾個警察旁邊,手裡不斷寫著什麼東西,然後和秦逸揚一起離開。
因為太過投入,所以張璇並沒有看見喬司。
喬司這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感真他媽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