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4.第1034章人生
有人已經打了火警電話和急救電話,清芽、石宇和他們帶來的人,扶起地上的人,連拖帶拽,將他們弄到餐廳外面。
夏末茶被尤清影撲倒時,後腦磕在了地上,腦袋懵了一會兒,除此之外,沒有受傷。
尤清影的後背被炸傷了,血肉模糊,閉著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石宇將人抱在懷中,吩咐助理:「去醫院。」
雖然打了急救電話,但不知多久急救車才能到,第一中心醫院離這邊不遠,自己開車過去比較快。
尤清影傷了後背,石宇把人趴著放在了車上,夏末茶在另一邊上車,擠在車座的末端,怔愣的看著渾身鮮血淋漓的男人。
「茶茶……茶茶……」尤清影閉著眼睛,無意識的呢喃著夏末茶的名字。
夏末茶鼻子一酸,捂住嘴巴,另一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在。」
「茶茶……」尤清影掙扎了許久,才艱難的睜開眼睛,努力尋找她的身影,呢喃說:「茶茶,別、別恨我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別說了,你別說了……」夏末茶淚如雨下。
她這人,大概是有毛病的。
從小到大,她心高氣傲,除了自己哥哥,誰都不放在眼裡。
她聰明,長的漂亮,從幼稚園到大學,追她的人不計其數,她卻一個都看不上。
直到大學典禮那天,她莫名其妙喜歡上了尤清影。
她至今還記得,那天尤清影穿了一件白襯衣,深色的褲子,五官清秀,臉色白皙,頭髮洗的很乾淨,鬆散的在陽光下閃著碎光,似乎可以嗅到洗髮露清新的香氣。
那天校園裡很熱鬧,許許多多的學生,湊在一起,有說有笑,他卻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身材單薄,目光沉靜,她漫不經心掃了他一眼,就那麼一眼,她深深淪陷。
為了他,她嫁給了他,收斂鋒芒,沉默低調的做他的妻。
為了他們的婚姻,她忍受著他家人的刻薄和刁難,以為只要有愛情,其他的事情都無所謂。
她知道他性子冷淡,見他第一面時他就是冷冷清清的,而她喜歡的就是他那位冷清的感覺。
她以為,只要她用心,就算是塊石頭,也會被她捂熱,他會對旁人冷清,卻獨獨對她專情。
可是,她錯了。
他的沉默和不解風情,雖然不是冷暴力,卻勝似冷暴力,讓她原本火熱的心,一寸一寸冷下去。
直到她爺爺的死,引爆了她過去所有的隱忍,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
她要報仇雪恨,要讓尤家人對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她借用哥哥的力量,將尤家整垮,讓尤家人落魄的在京城連塊立錐之地都沒有。
她逼著尤清影做了她的秘書,花樣翻新的折磨他、羞辱他。
他以為他會恨她,像當初她恨他那樣恨她。
可她沒想到,面對死亡的威脅時,他會將她護在身下。
她握著尤清影的手,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茶茶……我都想好了,等給了他們錢,我就忘了他們,一心一意跟著你……他們、他們對我不好,只有……只有你對我好……」尤清影努力睜著眼睛,盯著夏末茶的臉,視線卻是模糊的,他的聲音也破破碎碎的,夏末茶卻依舊聽清楚了。
她捂著嘴巴,哭的泣不成聲。
兩年了,她折磨了他整整兩年。
打他、罵他、人前羞辱他、人後無視他。
他卻對她說,這世上沒人對他好,只要她對他好?
一時間,心痛的無法收拾,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暈死過去。
醫院到了,夏末茶渾渾噩噩跟在擔架車旁,看著尤清影被推進急救室,而她被護士擋在外面。
她的情緒幾乎崩潰,踉蹌的幾步,險些摔倒,被清芽扶住。
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抱緊清芽,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卻還是冷的發抖。
「夏姐姐,尤大哥只是傷了後背,一定沒事的。」清芽帶著她牆邊的排椅上坐下,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
夏末茶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抖,她只是抑制不住的抖著,腦海中一片空白。
離婚兩年多了,她卻也將那人留在身邊兩年多,根本不給那人認識新的女人,重新開始的機會。
是恨的吧?
可是,其實也是愛著的。
她從小就是那麼執著偏執的人,喜歡一樣東西,不管付出多少艱辛和努力,都一定要得到那樣東西,並且牢牢的抓在手裡。
為了得到尤清影的愛,為了保住他們的婚姻,她幾乎丟掉了自我,忍辱負重,只為了可以保衛他們的婚姻。
可是最後,她失敗了,爺爺的死,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撐不下去了。
可是,她不好過,讓她難過的人也別想好過。
這兩年,尤家人被她逼得流離失所,貧困度日,被要債人追的像狗一樣東躲西藏。
可她幸福嗎?
不。
她不幸福。
甚至,她還沒有沒離婚時,過的幸福。
至少,那時午夜夢回,醒來時,枕邊是尤清影安寧沉靜的睡顏。
而如今,午夜夢醒,只有冰冷的房間,形影相弔的她一個人。
今天,她悔悟了。
她不想再繼續過這樣的生活,她想放尤清影一條生路,也放自己一條生路,去認識新的男人,開啟新的人生。
可就在她準備重新開始的時候,意外發生了,此刻躺在搶救室里,生死未卜的尤清影告訴她,他不要他的家人了,他要她。
以前,他家人責難她,他總是無聲的站在他家人那邊,也因此,她恨死了他的一家人,也恨死了他的默不作聲。
可剛剛,他對她說,給過錢之後,他不會再理會他那些家人,他要跟著她、要跟著她!
她可以和他重新開始,住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房子,沒有人對她冷嘲熱諷、挑三揀四、指手畫腳,橫挑鼻子豎挑眼。
也許,他們可以嘗試以前他們從沒嘗試過的,一起逛街、散步、看電影、吃燭光晚餐。
他不能死。
他絕對不能死。
他要是死了,她也什麼都沒了。
她捂住自己的臉,痛苦的五臟六腑都在抽搐。
許久之後,手術室的門「叮」的一聲左右分開,戴著口罩的醫生,在幾名助手的簇擁下,走出手術室。
她猛的站起身,腳步踉蹌了下,險些摔倒,清芽連忙將她扶住。
她衝到醫生面前,顫抖著聲音問:「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和顏悅色說:「除去輕微的外傷之外,最嚴重的是後背和臀部各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燒傷,需要先抗感染,待時機成熟時,可以做植皮手術,沒有生命危險。」
夏末茶精神一松,身子又是一晃,清芽用力扶著她。
夏末茶挺挺身子,臉上換上一副冷靜的表情,「醫生,一定要給他用最好的藥,只要能治好,多少錢都不是問題,拜託您了。」
醫生沖她點點頭,匆匆離去。
尤清影還沒推出來,夏末茶站在門口,看著手術室發呆。
夏末茶帶來的下屬,大部分都留在餐廳處理爆炸事件,只有兩個人跟了過來,去給尤清影辦理住院手續等事宜。
此刻,只有清芽陪在夏末茶身邊。
清芽和夏末茶不熟,不知道怎麼勸慰她,只能沉默的陪她站著。
又過了一會兒,尤清影終於被人從手術室推了出來。
他傷在後背,所以只能趴在擔架車上,後背上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儘管已經處理過,依然血肉翻裂,慘不忍睹。
護士看夏末茶臉色煞白,解釋說:「剛上完藥,要等藥物吸收一會兒,才能進行包紮。」
夏末茶木然點了點頭,看著護士們簇擁著尤清影,推進重症監護室。
清芽拍拍她,「夏姐姐,重症監護室的病人是不允許家屬陪護的,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夏末茶的臉色實在難看的厲害,清芽總覺得她好像隨時都會暈過去。
夏末茶看著重症監護室透明的落地窗戶,呆呆說:「如果不是他……躺在這裡的人,原本是我。」
尤清影察覺到異樣時,反身抱住她,將她撲開,所以他是後背燒傷。
如果尤清影沒有將她撲開,那打開門之後,她將會正面迎接爆炸,此時此刻,躺在重症監護室里的人必然是她,而她這張臉,肯定會毀了。
臉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尤其對夏末茶這樣驕傲的女人來說,寧可死了,也不想毀容。
她往前走了幾步,手扒在重症監護室的窗戶上,看著重症監護室里,趴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救了她一條命。
等他醒來後,如果他還願意,她是不是可以用這條新生的生命,和他再重新開始?
盯著尤清影看了許久,她深吸了口氣,回頭看清芽,「走吧,我還沒請你和石特助吃飯。」
「不用了,」清芽說:「我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
發生了這種事情,她還哪有心情吃飯?
「再怎樣,也要吃飯,」夏末茶不容拒絕的說:「而且我現在還不能休息,我要等調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