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之驕子:沈家四寶(四)
許瑾瑞再愚鈍也是看出了詭異的地方,一個人好端端的會失去自主支配能力是什麼意思?他不安的咽了咽口水,突然想起在後山上自己短暫時間的恍惚,那絕對不是自己在走神。
是的,他肯定沒有走神。
如此情況便只有一種可能性,他被人控制了,而且是被人給完全控制了,以至於他清醒過來之後並不知道自己在剛剛那失去意識的時間內做了什麼。
許瑾瑞小心翼翼的看向小丫頭,她一路目不斜視般走出了食堂,看那勢頭,還真是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沈慕靖委屈巴巴的捧著手裡的兩個饅頭,「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胡亂的戲弄姐姐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飛,我不想飛的高高的。」
沈慕麟見他那情真意切的可憐模樣,抬起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裡,摸了半天終於把自己藏起來的半塊餅乾放在了他的掌心裡。
沈慕靖撇了撇嘴,「哥——」
「沈四分!」食堂大門口傳來一聲氣勢洶洶的怒吼聲,不見其人,只聞其聲也知對方壓制著多大的怒火。
沈慕靖腦袋僵硬的往門口方向望了望,來人背著光,陽光斜斜的從她身後進入食堂內,讓人第一時間辨識不清來人的五官。
沈筱筱抬起腳步邁上最後一階台階,仿佛在她的踩踏下,整個地面都在抖動。
沈慕靖躲在沈三分身後,緊緊的拽著他的衣服,「哥,我們是親兄弟啊,你不能見死不救你的親弟弟啊,瞧瞧你家發育不良的親弟弟,都是因為被他親姐給揍得。」
沈三分扣住他的手,將他從自己身後拖了出來。
沈慕靖抱住他的胳膊,一副不放棄不放手的認真模樣,「我不走,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你一步的。」
「或者你是想讓我們一起群毆你?」沈慕麟抬起手覆蓋在沈四分的手背上,嘴角邊掛著一抹諱莫如深的微笑,目光灼灼的盯著還打算拖他一起下水的弟弟。
沈慕靖觸電般的縮回自己的手,來回張望一番他的哥哥姐姐們,最後抽了抽鼻子,帶著滿腹委屈的準備逃之夭夭。
「沈四分,你給我站住。」沈筱筱追著他跑出了食堂。
沈慕麟看著旁邊一動不動顯然是還沒有回過神的許瑾瑞,將桌子上的餐盤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刻意的製造了些許聲響。
許瑾瑞聽見盤子落在桌子上那不容忽視的一聲響,從震驚中回過神,卻是支支吾吾的難以啟齒,他的猜想沒有錯嗎?不對,事已至此,他還需要猜想嗎?
沈慕麟自言自語的說著,「大哥哥比我們大幾歲,應該比我們這些小傢伙懂事很多,所以曉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對嗎?」
許瑾瑞注視著眼前笑意淺淺的小傢伙,從他的言語中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威脅之意,很明顯的威脅意圖。
沈慕麟抬眸,兩兩四目相接,他道,「大哥哥是不是想說什麼?」
許瑾瑞覺得自己的脊梁骨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刺了一下,他有些疼,疼得他直不起腰。
沈慕麟將盤子放進回收桶里,笑了笑,「大哥哥是沒話說,還是不想說?」
許瑾瑞掩嘴咳了咳,他道,「我不是近視眼,也不是低能兒,剛剛的情況,一目了然。」
沈慕麟點頭,「所以呢?」
許瑾瑞面上略有些心虛,「那個小朋友,就是你弟弟,他、他能夠——」
「他能做什麼?」沈慕麟明知故問。
許瑾瑞欲言又止,他將自己身前的盤子放回了回收桶里,猶豫了片刻之後才道,「有些話咱們都是聰明人,不用挑明了說,你知我知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些長舌婦,喜歡胡亂嚼舌根。」
沈慕麟走出了食堂,面朝著刺眼的太陽,「大哥哥都這麼保證了,我如果再多說什麼就成了我咄咄逼人了。」
許瑾瑞站在空蕩蕩的食堂中間,頭頂上空的白熾燈忽明忽暗,他並沒有過多的在意,而是思考著大千世界果真無奇不有。
日暮西山,日出東方,又是一天悄然而至。
房間裡有微不可察的呼嚕聲從床上響起。
沈筱筱翻了翻身,剛一動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坐在了自己旁邊,她揉了揉眼睛,睡意惺忪的睜開眼。
「醒了?」沈慕簫一臉和藹可親的坐在床邊,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床上悠悠轉醒的小妹。
「哥?」沈筱筱環顧屋子裡,媽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離開了,她有些疑惑的從床上坐起來,「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慕簫莞爾,「我來帶你出去玩啊。」
沈筱筱看著窗口,陽光正盛,她一腳踢開被子,興奮道,「我去找大哥哥玩。」
沈慕簫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筱筱聽話,哥哥陪你玩。」
沈筱筱嘟了嘟嘴,「筱筱答應了今天陪大哥哥玩。」
「哥哥答應筱筱今天你說什麼我都同意你。」沈慕簫信誓旦旦道。
沈筱筱喜極,「真的嗎?」
沈慕簫點頭,「嗯,哥哥說到做到,要不要拉鉤?」
沈筱筱握住他的手,「可是我和大哥哥也拉鉤了,說好了今天陪他玩的,哥哥你去找弟弟玩。」
沈慕簫見她執意如此,只得退讓一步,「要不我們三個人一起玩?」
沈筱筱猶豫了一下,「那我得去問問大哥哥。」
許瑾瑞徘徊在大樓下,他踢了踢腳下的石頭,時不時的會留意不遠處正蹲在地上看什麼的沈四分小同志。
沈慕靖一早就發現在偷看自己的傢伙,他記得電視裡說過的世外高人要保持自己高冷生人勿進的氣場,他得巋然不動的任憑暗中人的窺視,然後出其不意的取其性命,讓對方知道自己那高不可測的能力完全可以殺人於無形。
哈哈哈,光是想想就好興奮啊。
許瑾瑞尋摸著慢慢的靠近小傢伙,他東張西望一番,確信周圍並沒有閒雜人等之後,他大步一跨,終於靠近了沈四分。
沈四分倏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的盯著不請自來的大哥哥。
許瑾瑞被他那認真的模樣弄的進退為難,呼之欲出的話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沈慕靖咧開嘴一笑,「大哥哥也想玩泥巴嗎?」
許瑾瑞這才發現他捏在手裡的一團泥,兩隻手髒的一言難盡啊。
沈慕靖獻寶一樣的把自己手裡的泥巴遞過去,「我已經揉好了,大哥哥和我一起捏?」
許瑾瑞躊躇了片刻,還是蹲下了身子,陪著小傢伙一同捏起了泥巴。
沈慕靖笑,「大哥哥想要捏什麼?」
「四分看不出來我想要捏什麼嗎?」許瑾瑞試探性的問了問。
沈慕靖脫口而出,「大哥哥想要捏兔子?」
許瑾瑞愣了愣,點頭,「嗯,可是大哥哥不會捏。」
「我會。」沈慕靖把一堆泥巴給分成四小塊。
許瑾瑞看他行動迅的便捏出了一隻兔子的大致輪廓,心裡再想了想。
沈慕靖笑著說,「大哥哥不用誇我,我知道我很聰明,媽媽常說四分天資聰慧,將來一定是幹大事的人,我是從小就被誇著長大了。」
許瑾瑞掩嘴笑了笑,「四分是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的?」
沈四分驕傲的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許瑾瑞心裡一驚,難道是因為他的腦袋和別人的不一樣?
「我的腦袋裡裝得都是智慧,不像哥哥姐姐他們,裝得是豆腐,一晃就成渣了。」
「……」
沈慕靖終於捏好了兔子,他雙手捧著遞過去,「哥哥喜歡嗎?」
許瑾瑞看著他手心裡那隻四不像的兔子,勉為其難的收了下來,又道,「四分這麼厲害了,那你哥哥姐姐們是不是更厲害?」
沈四分小同志朝著他勾了勾手指頭。
許瑾瑞側耳傾聽。
沈四分道,「大哥哥想知道嗎?你可以過去打我哥哥一巴掌,然後指著他的鼻子說二百五,然後你就知道了。」
「你當我傻嗎?」
沈四分又開始捏著泥巴,「大哥哥不是想知道嗎?」
許瑾瑞陪著他一同捏泥巴,「我就在想你和筱筱都有些與眾不同,那麼你哥哥們也肯定有些不一樣。」
沈四分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凝重。
許瑾瑞被他一瞪,心裡莫名的顫了顫。
沈四分道,「大哥哥,知道的太多對你而言並沒有好處。」
「……」
沈四分見他毫無反應,忍不住的扯開嗓子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大哥哥,你傻傻的樣子好好笑。」
許瑾瑞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只得跟著他的樣子露出一個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
沈四分低下頭重新玩著泥巴。
「大哥哥,我們去玩。」沈筱筱的小身影從台階上一蹦就跳了下來。
許瑾瑞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股蠻力拉著他往前一撲,他直接重心不穩的摔在了地上,還滾了兩圈。
沈筱筱站在一旁自責的勾了勾自己的小裙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許瑾瑞從地上爬起來,莞爾,「沒事,沒事,我們走。」
沈筱筱朝著他伸出右手,牽上他的手,「大哥哥。」
許瑾瑞察覺到掌心裡突然擠進來的小手,眨了眨眼,低下頭看著她握著自己的那隻小手。
沈慕簫想著把自家妹妹給拉回來,還沒有抓住妹妹的手,就見對方已經識趣的鬆手了。
許瑾瑞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女孩子不能隨隨便便的牽男孩子的手。」
沈慕靖瞧著走遠的三道身影,繼續埋頭倒騰著自己的泥巴。
突然身前陰影下一片,他下意識的抬起頭。
沈慕麟站在他身前,開口道,「那個大哥哥和你說了什麼?」
「誇我聰明。」沈慕靖露出自己的八顆牙微笑。
沈慕麟蹲下身子,「弟,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清除了他的記憶。」
沈慕靖似懂非懂,「為什麼?」
「你說的沒錯,知道的太多並沒有多少好處。」
沈慕靖忽閃忽閃著自己那長長的眼睫毛,「哥哥說的好有道理,我現在就去。」
沈慕麟抓住他的手,「等晚上大家都睡著的時候。」
「為什麼?」
「做見不得人的事不是都應該夜深寧靜的時候嗎?」
沈慕靖恍然大悟,「哥哥說得對,那我們等晚上黑燈瞎火的時候,偷偷的溜進他的房,然後,嘿嘿嘿。」
沈慕麟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說人話。」
沈慕靖翹了翹嘴,「然後我們清除了他的記憶。」
三道小身影同時走過操場,只是還沒有出營,就見兩輛車子浩浩蕩蕩的駛進了營區。
許瑾瑞認識這輛車,看到車牌的瞬間,心裡就像是被扎了一根刺,雖不見血,卻是疼的他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涼氣。
車門從里被人打開,來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跑了出來。
許瑾瑞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出現在自己視線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著一件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小西裝,打扮的有模有樣的出現。
隨後在小男孩身後,一名女子雍容華貴的出現,同樣是上上下下都散發著金錢的味道。
沈筱筱愣愣的盯著眼前的兩位陌生人,看他們竟是徑直走來,不由得皺了皺眉,問著旁邊的沈慕簫,「哥哥,他們是什麼人?」
沈慕簫也不認識,搖頭道,「哥哥不清楚。」
許瑾瑞開口道,「他們是我的小媽和弟弟。」
沈慕簫聽明白了,拉著沈筱筱往旁邊走去,「你們聊。」
沈筱筱嘟了嘟嘴,「哥哥我們不出去了嗎?」
沈慕簫掩嘴示意她噤聲,「等大哥哥見了家人我們再走。」
小男孩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他手裡提著一個袋子,袋子裡裝著很多東西,直接走到了許瑾瑞面前,然後將袋子遞過去。
許瑾瑞看著袋子裡裝著的藥,平靜的心臟劇烈的痙攣了一下,抽筋一樣的痛。
小男孩道,「哥哥不要了?」
許瑾瑞心裡憋著一口氣,沒有說話。
女人面無表情道,「千里迢迢給你送藥來,你還不領情了?」
「不稀罕。」許瑾瑞吐出三個字。
女人面色越發難看,「小寶丟了。」
「媽媽這可不行,這是哥哥的藥。」說完小男孩直接將袋子丟在了許瑾瑞身上,「哥哥記得準時吃藥,否則就算你生病了,爸爸也不會來接你的。」
許瑾瑞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拳頭藏在袖口中不知不覺緊握成拳。
女人抬手擋了擋陽光,「小寶,我們回去吧,這裡一股汗臭。」
許瑾瑞瞥了一眼年輕貌美的女人,冷冷道,「你的丈夫也是軍人。」
女人冷笑道,「所以說我討厭這裡,家裡沒有聞夠,還來這裡聞。」
許瑾瑞自上而下的審視她一番,「如果沒有你丈夫的那一身汗臭,你的這一身行頭怕是得全部脫下來了,不過阿姨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最好還是別穿的那麼招搖過市了,不然那一天上面盯上了你們,怕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
「你丈夫是軍人,一年的俸祿是多少你我心知肚明,你隨隨便便這一身衣服就去了他半年工資,我想這其中的意味是什麼,你很清楚。」
女人抬起手作勢就想給他一巴掌。
許瑾瑞抬手一擋用力一推,「少碰我。」
女人踉蹌一步,險些摔倒。
小男孩急了,跳起來指著許瑾瑞,吼道,「你敢打我媽媽,你打我媽媽。」
許瑾瑞心裡憋著一團火,忍無可忍的一巴掌打在小男孩的臉上,啪的一聲當場把所有人都打懵在場。
小男孩這下子連哭都哭不出來。
許瑾瑞喘著氣,「滾。」
「媽。」小男孩哭著鬧著撲進了女人的懷裡。
女人抬起手指著趾高氣昂的許瑾瑞,連說三個好,「好好好,我們小寶不遠千里的特意給你這個哥哥送藥,你不但不領情,還打我們母子兩,許瑾瑞,這就是你所謂的教養?」
「我的教養教育我不要搶別人的丈夫,更不要以為自己鳩占鵲巢就肆無忌憚的到處炫耀,說到頭,你不過就是一個妾,一個二房,我母親才是名正言順娶回來的,你有過婚禮嗎?」
「你、你——」女人面色驀地一片慘白,「好,你給我等著,你給我等著。」
許瑾瑞面不改色的盯著離開的兩母子,當車輛消失在眼中時,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氣喘湍急,幾乎快要把肺咳出來。
沈慕簫聽見車子發動機的聲音,不以為意的看過來,卻見到摔在地上面無血色的大哥哥,急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
許瑾瑞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動自己,「等、等一下。」
沈慕簫看著地上的藥盒,想著拿起來,還沒有撿起來就被對方給丟開了。
「不吃、不吃。」許瑾瑞喘的眼眶通紅,「不吃、不吃這藥。」
「大哥哥,你怎麼了?」沈筱筱蹲在一旁,連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筱筱你看著他,我去宿舍里拿藥。」沈慕簫掉頭就跑向宿舍。
許瑾瑞脫力的倒在了地上,臉上身上蹭的滿是灰,他雙手緊緊的摳著地面,不知是難受的紅了眼,還是自己哭了,他閉上眼時,眼淚滑過眼角,滴進了泥地里。
沈筱筱雙手捧著他的臉,輕輕的擦拭著他臉上的灰,「大哥哥不哭不哭,哥哥馬上就來了,不難受了,不難受了。」
「我、我沒哭。」許瑾瑞努力的想要擠出一抹笑,卻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呼呼呼。」風聲卷過窗戶,製造著房間內唯一的聲音。
床上熟睡的人疲憊的睜開了雙眼,他有些懵,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大哥哥你醒了?」
一顆腦袋,兩顆腦袋,三顆腦袋,四顆腦袋同時進入他的眼眶。
說實話,突然清醒過來看見這麼多人,著實把許瑾瑞嚇了一跳。
沈筱筱靠在床頭,嘟囔著,「大哥哥你突然睡著了,把我嚇死了。」
「童言無忌,怎麼能胡亂說死這個字?」許瑾瑞坐起身,看著眼前的四個小孩。
沈慕簫把藥遞上,「剛倒的水,大哥哥吃點藥再睡。」
許瑾瑞接了過來,「謝謝。」
「好了,都出去吧,讓大哥哥好好的休息休息。」沈慕簫拉著妹妹的手,強行的將她拽了出去。
沈筱筱依依不捨,「我可以給大哥哥呼呼的,他如果哪裡不舒服,我可以呼呼的。」
沈慕簫忍俊不禁,「大哥哥不痛,只是被你吵得累,等晚上大哥哥好一點了,我們再進來。」
許瑾瑞本是準備躺下去再睡一會兒,剛一躺下身子就見一人走了過來。
沈慕麟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剛剛的事,我都看到了。」
許瑾瑞心裡一咯噔,強撐著坐起來,「你看到了什麼?」
「不止看到了,我也聽到了。」沈慕麟搬來一張凳子坐在他面前,「那個女人是故意的。」
許瑾瑞低下頭,「故意的又怎樣?我還怕她不成。」
「我雖然不太懂大人們的世界,但我明白什麼叫做借刀殺人。」沈慕麟一語道破。
許瑾瑞緊緊的拽著床單,本是平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燃燒了起來,他咬緊牙關,「他們想法設法的送我走,就為了讓我給他們騰位置。」
「我雖然不想過問你的家事,但這兩天下來,我覺得你挺可憐的。」
許瑾瑞摸了摸臉上的淚痕,執拗的移開目光,「不需要你管。」
「大哥哥,如果有人搶了我母親的位置,我會比你還心狠手辣,你信嗎?」
許瑾瑞神色一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必要委屈自己。」沈慕麟站起身,將應急藥物放在床頭,「你睡吧。」
許瑾瑞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視線下挑,落在床頭上那一直噴霧上,漸漸的十指緊扣。
我什麼時候委屈自己了?
我不委屈,不難受,不在乎。
沈慕靖躲在門口旁,探頭探腦的觀察著裡面的情況。
沈慕麟一眼就瞥到了鬼鬼祟祟的傢伙,喊道,「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沈慕靖踏著自己的小蹄子蹦了過去,「哥,我現在進去清除他的記憶嗎?他睡了沒?」
「先不急。」沈慕麟指著虛敞的屋子,壓低著聲音,「你覺得他可憐嗎?」
沈慕靖毫不猶豫的點頭,「很可憐,他媽死了,他爹又不要他了,他比咱們還可憐。」
「所以你以後要做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沈慕靖聽得有些糊塗,「哥,什麼是有擔當?」
「就是要疼愛媳婦兒,從一而終,明白嗎?」沈慕麟掐了掐他的臉,「你最近又胖了。」
沈慕靖的臉被他扯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弧度,「哥,有點痛。」
沈慕麟換了另一邊掐著,「你是不是想和姐姐一樣讓咱爸壓力更大?以後少吃一點,爸養我們四個,不容易了。」
「哥,我每天就吃兩碗飯,頂多加四個包子,我已經很努力的控制我自個兒了。」
「吃兩個就夠了。」
沈慕靖心不甘情不願的搖頭,「三個。」
沈慕麟見他豎起三根手指頭,默默的壓下來一根,「大哥哥可憐,你吃兩個,剩兩個包子給大哥哥吃。」
沈慕靖想了想,逼於無奈的點了點頭,「萬一我吃不飽呢?」
「沒事,習慣了就好,每天餓著餓著,你就會習慣了。」沈慕麟牽著弟弟的手走過走廊。
兩人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夜色朦朧,輕嚀的聲音微不可察的迴蕩在屋子裡。
許瑾瑞保持警惕性的睜開眼,屋子裡很暗,他下意識的扭過頭看向房門口。
「咯吱」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了,一道身影摸著黑進入,卻因為視線太暗,來人一個不留意就被桌子給絆倒在地上。
「好痛好痛。」小丫頭稚嫩的聲音從桌底下傳來。
許瑾瑞將床邊的手電筒打開,燈光打在小丫頭的臉上,她捂著頭,可能是被撞得有點狠了,疼的她齜牙列齒。
桌子不堪重負的倒下來了,最後散了一地。
許瑾瑞急忙下了床,蹲在小丫頭旁邊,替她揉了揉腦袋,「怎麼跑過來了?」
沈筱筱小聲道,「筱筱睡不著,筱筱擔心大哥哥。」
許瑾瑞笑,「我沒事了,快回去睡覺。」
沈筱筱搖頭,「筱筱可以在這裡睡嗎?如果大哥哥難受了,我可以幫你拿藥的。」
許瑾瑞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不行,大哥哥說過了,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能一起睡的。」
沈筱筱低著頭,「那大哥哥如果難受了怎麼辦?」
「不會的,大哥哥身體可好了。」許瑾瑞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快回去睡覺。」
沈筱筱一步三回頭的朝著房門口走去,本是已經踏出了門,她又跑了回來,「那大哥哥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叫我哦。」
「嗯,去吧。」許瑾瑞替她打著光。
沈筱筱關上了門。
許瑾瑞本是打算上床睡覺,可是又聽得門外稀稀疏疏的響動聲,他警覺的走過去。
沈筱筱就這麼坐在地板上,靠著牆睡著。
許瑾瑞推開門,看她睡得好像糊裡糊塗的,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筱筱怎麼在這裡睡了?」
沈筱筱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我這裡有藥。」
許瑾瑞嘆口氣,坐在她旁邊,「怎麼不回房間睡覺?」
沈筱筱淺淺一笑,「我要守在這裡。」
「大哥哥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守房。」
「媽媽說生病的孩子旁邊不能離開人,我必須守在大哥哥身邊,好好的照顧他。」
許瑾瑞眼眶上挑,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從他的眼眶裡湧出來。
沈筱筱手背上一暖,她感受到有液體在流動,她忙道,「大哥哥,你怎麼哭了?」
許瑾瑞抹去眼角的淚水,搖頭道,「沒有哭,大哥哥是眼睛進沙子了。」
沈筱筱捧住他的頭,借著地上微弱的手電筒光,她認真道,「筱筱替你吹吹。」
許瑾瑞任她吹著自己的眼,「自從媽媽去世後,就沒有人替我吹過眼睛了。」
沈筱筱蹲在他面前,「哥哥不是還有爸爸嗎?筱筱的爸爸經常幫筱筱吹眼睛。」
許瑾瑞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干啞,「我父母可能是同一天去世了。」
沈筱筱詫異,「你沒有爸爸媽媽了嗎?」
「是啊,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沈筱筱溫柔的抱住他的頭,「沒事沒事,筱筱會照顧大哥哥的。」
許瑾瑞破涕而笑,「你才多大啊,怎麼照顧我呢?」
「以後大哥哥眼睛再進了沙子,筱筱替你吹吹。」
許瑾瑞靠在她的肩膀上,「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好到讓我不敢再憎恨這個世界了。」
沈筱筱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上濕了一塊,她忙道,「大哥哥眼睛又進沙子了?」
許瑾瑞點頭,「是啊,進了好多。」
沈筱筱捧了捧他的臉,「大哥哥騙我,你明明是哭了。」
許瑾瑞隨隨便便的抹了抹自己的臉,撐著牆站起身,「好了,回房間睡覺好不好?」
沈筱筱繼續蹲在地上,「不能走,大哥哥去睡,筱筱就在這裡。」
許瑾瑞試著拉她起來,卻被她拽著摔了下去,身體結結實實的倒在了地上。
沈筱筱焦急道,「筱筱不是故意的。」
許瑾瑞忙說著,「沒事沒事,是大哥哥沒有力氣站不穩。」
沈筱筱將他扶了起來,「大哥哥是餓了嗎?」
許瑾瑞順著她的話點頭,「是啊,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吃晚飯。」
「大哥哥等一下,我去給你拿吃的,四分的柜子里有好多吃的,都是他坑蒙拐騙從叔叔們那裡拿來的。」沈筱筱說著就跑開了。
許瑾瑞靠在牆邊,抬頭看著黑黑的天花板,嘴角微微勾勒些許弧度。
隔日,天色有些昏暗,看似應該是隨時都會大雨傾盆。
「啊啊啊。」沈慕靖蹲在柜子前發出了殺豬般刺激耳膜的尖叫聲。
沈慕麟放下毛巾,瞥了一眼柜子邊上的小傢伙,問道,「怎麼了?」
沈慕靖右手顫抖的指著自己的柜子,裡面的零食呢?他昨天才去叔叔們宿舍里拐騙來的零食呢?
沈慕麟順著他指向的地方看了一眼,「可能是遭賊了。」
沈慕靖噌的一聲從地上站起來,「誰偷了?」
沈慕簫放下自己的設計圖稿,搖頭道,「你覺得我會稀罕你的那些破爛玩意兒?」
沈四分小同志摔門而出,「姐姐,把我的零食還給我。」
話音未落,沈慕麟只見自己的窗口前閃過一道黑影,隨後他家自恃貌美如花的弟弟被丟進了樓下剛剛澆過水的花壇里。
沈四分掙扎著從花壇里又爬了出來,帶著自己不怕死的精神又一次浩浩蕩蕩的跑上了二樓。
過後不到一分鐘,他再一次被丟了進去。
重重複復了幾遍之後,他放棄了,躺在地上生無可戀的望著藍天白雲。
沈慕麟關上窗子,哐當一聲,打雷了。
沈四分小同志身心疲憊的爬回了宿舍,抽了抽鼻子,「哥,姐姐打我。」
沈慕簫怕他髒兮兮的小手弄髒自己的圖稿,抱著自己的小本子便是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宿舍。
沈慕靖有調換了一個方向,聲淚俱下的看著正在看書的另一個哥哥,「哥,姐姐打我。」
沈慕麟說的雲淡風輕,「你是想只被姐姐打呢,還是想著被姐姐打完再被哥哥打呢?」
沈慕靖乖乖的閉上了嘴,只用著自己明晃晃的大眼珠灼熱的盯著對方,企圖讓他在自己的濃眉大眼中看出他說不出道不盡的委屈。
「我柜子里還有一袋小饅頭。」沈慕麟放下書本,指著自己的柜子。
沈慕靖往前一撲,打開柜子的瞬間只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落在了他的屁股上,隨後他失去平衡的直接跌進了柜子里,還沒有反應過來,柜子門被緊緊的帶上了。
沈慕麟鎖上了柜子,並且貼心的將裡面的小燈點燃,再拉開下面的抽屜透風,做好所有工作之後,他終於安心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看書。
「哥,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聒噪的爭吵聲從柜子里響起。
沈慕麟閉了閉眼,果然就算眼不見了也止不了他的那張鬧騰的嘴。
沈慕靖拍著柜子,「哥,我錯了,我不鬧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沈慕麟站在櫃前,確認道,「真的不鬧了?」
沈慕靖再三承諾,「我真的不鬧了,再鬧你打我兩巴掌。」
沈慕麟將柜子打開。
沈慕靖從柜子里擠了出去,喘著氣,一臉痛心疾首的看著對他這麼殘忍的親哥哥。
沈慕麟彎下腰準備將抽屜里的小饅頭拿出來,剛一動,一隻小手推在了他的後背上。
沈慕靖說時遲那時快直接將哥哥也給弄進了柜子里,然後現學現賣的直接鎖門。
沈慕麟眯了眯眼,目光如炬的盯著被緊緊合上的櫃門,聲音不輕不重,「四分!」
沈四分充耳不聞的坐在椅子上,得意道,「想要出來?可以啊,我可以放你出來啊,不過你求我啊,求我放了你,我就放了你。」
「弟,你難道忘了柜子可以從裡面打開嗎?」
話音未落,緊閉的櫃門從內被人推開。
沈四分一臉吃了屎的表情,「我怎麼不知道?」
「所以說你的腦子和你的肚子一樣,裡面裝的都是屎。」沈慕麟抬手勾了勾,示意他過來。
沈四分往後退了一步,他目測了一下自己離大門的距離,三米左右,只要他拿出自己百米衝刺的速度,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沈慕麟五指一握,房門嘭的一聲緊合而上。
沈四分雙腿僵硬到動彈不得,他深吸一口氣,準備拿出自己毫不屈服的氣勢與自家親哥斗一斗,他是驕傲的,他是勇敢的,他是無畏的。
沈慕麟再次朝著他勾了勾手指。
「咚。」沈四分昂首挺胸的跪了下來,跪的筆直筆直的,「哥,我面壁思過。」
沈慕麟搖了搖頭,「弟,過來。」
沈四分緊了緊拳頭,他怎麼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認輸了?不行,他不能認輸,他能夠遇見自己的未來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怎麼能簡簡單單的就被對方給嚇得毫無骨氣了?
沈慕麟再次重複,「弟,過來。」
「好嘞。」沈四分生怕自己遲了一步,跑的賊快賊快了。
沈慕麟指了指後面的柜子,「是我送你進去,還是你自己進去?」
沈四分咬緊牙關,他怎麼一時大意又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了?他的骨氣就這麼一文不值嗎?不行,他必須要讓親哥看見自己頑強的意志力,絕對不能讓他小覷了自己的骨氣。
沈慕麟讓開了身子,「給你三秒鐘考慮時間,一、二、三。」
「嘭。」沈四分坐進了柜子里,順便貼心的把柜子門也一併關上了。
沈慕麟坐回椅子上,翻了兩頁書,「小饅頭在你的屁股下面。」
沈四分激動的跳了起來,卻是跳的太忘情,一不留意撞在了柜子頂部,「哥,都是給我的嗎?我可以全部吃了嗎?我能全部吃了嗎?」
「你開心就好。」
「我很開心,很開心。」
------題外話------
哈哈哈,小四分完全繼承了親二伯的二貨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