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你不要多想
厲千雪並沒有多清醒，被蘇成輝這樣一吻，她不醒也醒了。
那個力道很大，很疼。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成輝不光親吻她，還將她的腰緊緊的扣住，把她整個人都抱在自己的懷裡。
一吻結束，厲千雪發現他的眼睛竟然是紅的。
「厲千雪。我告訴你，這輩子，除了你身邊，我哪裡也不會去，」
厲千雪看著他紅了的眼睛，要出口的話變成了自嘲：「你別想太多了，誰還知道我有沒有下輩子。」
「不會有事的。聽到沒有？你不會有事的。」
他用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的力道抱緊了她：「你不會有事的。就算是腫瘤，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也會好的。你不要多想，你——」
「多想的人是你吧？」厲千雪被他抱得有些疼了，她小小的掙扎了一下：「你放開我，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不放。」蘇成輝難得露出這樣孩子氣的一面：「我不會放手，我也不會准你有事。千雪，你不要想太多，我相信你會沒事的。一定一定會沒事的。」
幾句話被他反反覆覆的說，也不知道他是在說服厲千雪，還是在說服自己。
「蘇成輝，你放手。」
她一慣自律，只不過是冷不防發現自己身體有問題，有些震驚。這會她整個人已經緩過來了：「我知道我會沒事，你先放手。」
不就是一個腫瘤嗎？做個手術切掉就好了。看她現在這個樣子，還什麼反應都沒有，想來也不嚴重。
蘇成輝沒有退開，依然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他不錯眼的看著她，那個樣子好像下一秒她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不見似的。
「千雪。我們再找過醫院檢查吧？多檢查幾次。我認識一個美國的專家，我請他回來給你手術。」
「蘇成輝。」厲千雪有點受不了他這個樣子：「蘇沛真呢？她怎麼樣了？」
「……」蘇成輝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蘇成輝說這個話的時候，臉色有些訕訕之色：「我，聽到你生病，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
「那，你——」厲千雪愣住了：「你沒有旁聽結束再回來嗎？」
她說話的時候，拿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她從體檢回家，再到睡了一覺。不過是五個多小時的時間。
蘇成輝要從榮城趕到機場，就算是乘最快的飛機回來，加上路上的時間。
相當於他幾乎沒有停頓，一路奔波趕回來的。這讓厲千雪有些震驚的看著他。
「我沒心情。」蘇成輝這一路上都在想厲千雪的病，一路上都在擔心。腫瘤這回事，可大可小，一個不好，就有可能是最壞的結果。
整個一路蘇成輝都沒辦法理智思考。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厲千雪不能有事。
現在厲千雪問起來，他才想起他竟然連蘇沛真最後庭審的結果都沒關注一下，他這個父親，算是失職了。
「我現在打電話問一下。」
蘇成輝說話的時候，他手機響了，是他給蘇沛真請的律師。
「蘇先生，庭審結果出來了。」
「如何？」蘇成輝到了此時，才有一點緊張的感覺。他看了厲千雪一眼，不太確定她知道了會是什麼結果。
「上訴成功，之前一審被駁回。二審改判有期徒刑兩年，緩刑兩年執行。」
律師的話讓蘇成輝鬆了口氣。這個結果，差不多就可以了。緩刑兩年，只要這兩年蘇沛真不再作，不做錯事，那麼基本上就等於自由人了。
「好，很好。謝謝你了。江律師。」
「不客氣。」江律師也鬆了口氣，事實上這件事情還是因為蘇青桑。
她知道蘇成輝最近一直因為蘇沛真的事到處奔走，本來不想多管閒事的。但是到底那人還是她的生父。
尤其是最近蘇成輝的表現，讓她多有觸動。思來想去，還是跟霍靳堯打了一聲招呼。
這個結果對她來說也是最好的。有期徒刑兩年，算上之前蘇沛真服刑的時間，也還有六個月的牢獄之災。
緩刑兩年，把她放出來。若是她再作妖，就再把她關進去好了。要是她真的悔改了，也可以讓蘇成輝鬆一口氣。
「沛真人呢？」
「蘇小姐在庭審結束之後被當庭釋放，現在跟著她的母親向女士回家了。」
蘇沛真二審這樣的大事，自然是要告之向采萍的。向采萍哪怕不待見蘇成輝，但是他能幫著讓蘇沛真早點回來，向采萍多少心裡舒坦了一點。
蘇成輝又跟江律師說了幾句，最後掛了電話。接著給蘇沛真去了個電話。
蘇沛真剛出來，沒有手機，蘇成輝是先聯繫的向采萍，這個時間應該是在一起。
「爸？」
「恩。沛真。你怎麼樣？」
「不錯。」蘇沛真是想著早點出來，但沒想到這麼快。
「對不起。沛真，爸今天臨時有事，沒有陪你——」
「爸，沒有關係的。反正我已經出來了。」蘇沛真不在意那個過程。
她也算看出來了，現在在蘇成輝的心裡，只怕她的地位已經一退再退了。
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憤憤不平的。只是現在，經過了這一年多的牢獄生活，她已經能比以前想得開了。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蘇成輝心情有些複雜，想了想：「你在林市的房子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你——」
「爸。」蘇沛真打斷他的話：「我不會回林市的。」
「沛真？」
「我還要照顧我媽。」這裡的媽自然指的是向采萍：「她年紀大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蘇成輝不知道要說什麼，蘇沛真知道他在想什麼。
「爸，你放心吧，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也不會再犯傻。你不要擔心。」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想你再吃苦，你若是回了林市，我也好照顧你。」
「不用。我自己能照顧自己。」蘇沛真說話的時候看了眼向采萍的方向：「爸，你放心吧。我不是以前那個蘇沛真了。」
蘇成輝勸不了她，掛了電話，臉上難掩傷感。
只是這樣的傷感在對上厲千雪的臉時轉為擔心：「你確定你不要再去檢查過？要不，我再安排你去滬城跟帝都的大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林市的醫療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她不認為會有誤診的可能。
「要不找美國的專家——」
「蘇沛真不願意回林市？」
她話題轉得太快，蘇成輝只好跟著她轉移話題：「是，她說她要留在榮城。」
厲千雪不說話了，剛才蘇成輝打電話的時候，她其實是聽到了的。
她並不意外蘇沛真的選擇，事實上，她留在榮城才是最好的。畢竟她在榮城可以重新開始，如果回來的話就不一定了。
「千雪，我真的很擔心你，你就聽我的，重新去檢查一下好不好？」
「再說吧。」厲千雪肯定是要再檢查過的，不過她現在沒心情。
她需要點時間去想，未來的兩個可能性。一是腫瘤是良性的，什麼問題也沒有。
一個是腫瘤是惡性的，如果是那樣，有些事情，她可能要提前做準備——
「千雪，你在想什麼？」
蘇成輝跟她夫妻多年，看到她的表情就明白她在想什麼，他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不許把事情往那個方面想。你一定會好的，你聽到沒有？」
跟他的激動比起來，厲千雪要淡定得多：「蘇成輝，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我有什麼——」
「不會有如果的。也不會有萬一。」
蘇成輝根本不想聽她說話，他又一次吻住了她，激烈，用力，帶著幾分急切。
她後面的話沒辦法說出口，她看著他的表情，不太明白，為才能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是那個不能接受現實的那個。
她任他親吻。也沒有推開他，甚至帶著點迎合的味道。
她不願意把事情往壞的方向去想，但是她的個性如此。她一向喜歡做最充足的準備，但是也做最壞的打算。
「千雪——」
她的回應對他來說幾乎是最好的興·奮劑。蘇成輝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
只是想到她的病，她的身體狀況，他強迫自己收回手。他撐起一隻手掌，就這麼盯著她的臉看。
「千雪。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也不要把事情往悲觀的方向去想，不會有如果，也不會有萬一。」
他不允許。
厲千雪看著他的眼睛，一直搖擺不定的心，在此時突然生出幾分意動。
她以前恨過他，真的恨。恨他無情，恨他準備。
後來恨他虛偽，恨他換掉孩子，傷她的心。
後來，她不恨了，卻始終放不下。
今天知道自己可能會死的時候，她內心湧上的第一個念頭還是不甘。
不甘心。她還沒有折騰夠呢，她還沒有把這個男人完完全全的變成她的。
更不甘心的是，她發現自己依然放不下。她一回來就睡覺，未必沒有逃避現實的意思。
曾經看過文章，說人到中年，最怕病，最怕死。上有老，下有小。
她以前不以為然。今天卻真的覺得生出了幾分這樣的感覺。如果她有什麼事，厲老爺子怎麼辦？蘇昱昕又怎麼辦？
蘇青桑呢？她跟女兒才剛認回來多久？難道就要天人永隔？她不甘心。
最不甘心的，還是蘇成輝。她剛把他趕走，卻還沒讓他明白，那天她說的所有的話-都不是發自內心的。
她不是真的想折騰他，也不是真的不愛他了。只是那些話，她沒機會再說出口了。
可是他回來了。拋下他曾經最愛的女兒，來到了她身邊。
看到他的一瞬間，厲千雪發現，自己的心安定了不少。就好像當厲老爺子正式把厲家這個擔子放到她肩膀上的時候。
她也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緊張，跟擔心。她總怕她做不到最好，她總擔心她不可能像厲老爺子那樣，讓所有人信服。
可是蘇成輝那段時間，一直陪在她身邊。
是的，那段時間，是他們少數的，沒有針鋒相對，反而一致對外的時候。
不，應該說在公事上，蘇成輝的立場一向跟她一樣。那段時間，他給了她最大的幫助。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跟蘇成輝這二十幾年的婚姻關係，才能得以一直續存。
私下的相處模式不論，在公事上，蘇成輝絕對是她最有力的支持者，跟最強大的擁躉。
他讓她知道，她的能力有多強，讓她知道有一天她可以做得比厲老爺子更好。
她的心多多少少放下來，雖然還沒有落到實處，但至少不像剛拿到報告那樣了。
「蘇成輝，這個世界上，什麼事都有可能。」
「千雪，你不——」
「你聽我說。」厲千雪堅持說完：「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小手術。我也知道，我可能什麼事都沒有。但是，我還是要說，如果我有什麼。厲氏，就交給你了。」
「千雪。我——」
「至少，在昱昕可以獨擋一面之前，你要把厲氏好好的經營下去。你要把一個更輝煌，更強大的厲氏，給昱昕。」
「千雪。」蘇成輝覺得喉嚨有些發澀，鼻尖也微微泛酸。他執起她的手，將臉埋進她的掌心：「你不要這樣，我聽不得這個。真的。你可以自己來的。」
「答應我。」
「千雪。」蘇成輝抬頭看他：「你知道嗎？你這是在為難我。」
「是啊。我在為難你。」厲千雪點頭，大大方方的承認：「可是你之前讓我為難了那麼多年，我現在只是讓你少少的為難一下，算起來不過分吧？」
「千雪，你明知道，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失去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就算是沒有我，你也要活下去。」
厲千雪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蘇成輝，就算是為了我，如果沒有我，你也要活下去。你要知道，爸爸，昱昕都需要你。還有，你難道不要補償青桑嗎？你以為她結婚了。日子好過了，你就可以算了，不去管她嗎？」
「千雪？」
「好了。」厲千雪收回手，看著他一臉平靜：「我只在說其中一個可能。並不就表示是我就真的會怎麼樣。總之，我要你答應我。」
蘇成輝緩了緩情緒：「好，我答應你。」
「走吧。下樓吃飯。」
厲千雪看了眼時間，她若是再不下樓，只怕厲老爺子就要起疑了。
「千雪，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重新體檢？」
「我跟鍾醫生再約個時間。」厲千雪對鍾醫生還是比較信任的，沒有意外，她不想換醫生。
「好。那你答應我，多找幾家醫院做檢查？」
他很堅持，厲千雪看著他的模樣，最後點了點頭。
「好。」
兩人一起下了樓，到客廳時，兩個人的神情都是一臉平靜，再看不出一絲異樣來。
厲老爺子有心問厲千雪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看到蘇成輝也在就沒問。
反而是蘇成輝主動開口，告訴厲老爺子蘇沛真已經出來了，還有判決結果。
厲老爺子馬上就把厲千雪的反應歸於蘇沛真事件帶來的影響了。
這天晚上，蘇成輝沒有離開厲家。而是在厲家留了下來。若是平時，厲千雪就讓人把蘇成輝趕出去了。
不過今天日子特殊，她沒想著把蘇成輝趕出去。
厲千雪洗過澡從出浴室出來。就看到坐在房間沙發上等她的蘇成輝。
她也不看她，走到梳妝檯前去做基礎保養。蘇成輝在此時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後。
將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他用恰到好處的力道給她按著肩膀。
厲千雪沒有拒絕他，她隔著鏡子看著蘇成輝。他一向儒雅的臉上此時依然隱含關心，看向她的目光十分的複雜。
但是裡面最容易看到的，卻是擔心。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陣不自在的厲千雪借著拍爽膚水的動作收回視線。
「時間不早了，你不回家嗎？」
「不回。」蘇成輝低下頭，聞著她身上的玫瑰香氣：「千雪，從現在開始，你趕不走我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厲千雪微微蹙眉，看著蘇成輝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把他推開了。
「千雪？」蘇成輝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受傷。厲千雪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去洗澡。身上髒死了。」
這就是默許了讓他留下來了，蘇成輝忍不住就在她的臉上親了一記。
「好，我去洗澡。」
厲千雪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後面，一時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是對還是錯了。
她沒有等蘇成輝，而是拿了一本書上了床。將自己那一邊的床頭燈打開，翻開書，這是歐亨利的短篇小說，她一向很喜歡，現在卻有些看不進去。
她把蘇成輝留下來，那麼後面會發生點什麼？
……
蘇成輝很快就出來了。他只是在腰間圍了條浴巾就出來了。厲千雪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她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卻在蘇成輝在她身邊坐下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僵硬了。
他們結婚二十幾年，真正有過肌膚之親的次數就兩次。一次結婚前，一次結婚後。
一次有了蘇青桑，一次有了蘇昱昕。
眼下，在離婚一年多後，兩夫妻竟然又躺在了同一張床上。
厲千雪想著那兩次並不美好的經歷，拿著書的指尖，倏地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