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你的條件是什麼
夜風中，路燈下，她眸子灼灼的盯著他看。這已經是很久沒有過的事了。
蘇成輝一陣意動，幾乎忍不住就想將她攬入懷。以前從來不曾想過要親近她，現在卻是總想找機會往她身前湊。
還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蘇成輝。」厲千雪等不到答案，已經失了耐心：「你說就說，不說就算了。」
橫豎也不是太大的事，至多損失個幾億而已。厲氏也不是損失不起。只是對上股東到底要費一番口舌。
「你不會是想讓我在這大馬路上把我的計劃告訴你吧？」
蘇成輝輕輕的收回手，臉上的笑意淡淡。就這幾秒的時間，他又恢復成一慣的儒雅模樣。
「你要去哪裡說？你應該知道，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厲千雪極重養生，不說厲家平時吃得清淡。她基本到了晚上除了偶爾吃碗燕窩安神，就不進食了。
若是蘇成輝還想著藉機再找地方繼續談下去，她未必願意聽。
「不如明天去你辦公室我們再細說？」
厲千雪笑不出來：「蘇成輝，我倒不知道你如此這般無恥。」
「這怎麼是無恥呢？」蘇成輝神情真摯：「我關心厲氏，不想你吃虧而已。」
「呵。」厲千雪冷笑：「我在你手上吃的虧還少麼？」
「是不少。」蘇成輝坦然承認，半個身體越過了車座湊到厲千雪面前：「所以，才希望有機會彌補。」
「巧言令色鮮矣仁。」
厲千雪不為所動，她容色艷麗，哪怕這個年紀，也只是讓她比年輕女人看起來多幾分從容與貴氣。
這般眉眼冷厲不但不能讓蘇成輝退卻，反而越發懊惱，也越發想挽回。
「那你到底要不要知道我的計劃呢？」蘇成輝握住她的手：「按我的計劃，策劃書依然能用。厲氏不會受到分毫損失。」
「厲氏現在也不會有損失。」
「但是收益卻要打折。如果我能保證，厲氏的收益不但不會打折，反而比你原來的計劃還要好呢？」
厲千雪本來要將自己的手抽回來的，因為蘇成輝的話停了一下。
這個人雖然她現在惱恨，但是有一點她是承認的。就是蘇成輝的手段跟能力。
結婚二十幾年，她跟著他一路把厲氏帶到今日光景，自然清楚。
「蘇成輝，你要知道，今日的厲氏，根本不在乎這幾億的損失。你又憑什麼以為，我會為一塊地讓你增加一個接近我的機會？」
「厲氏確實不在乎，不過如果你說服那些股東，想來也要費一番口舌，有我在，可以幫你省掉這些事，何樂不為？」
厲千雪坐著不動。蘇成輝將身體又往前一些：「若是我提的方案，可以讓厲氏的利益再往上翻一翻。想來那些股東不但不會為難你，還會感謝你吧？」
車廂內沉默，厲千雪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事實上上蘇成輝離開了厲氏，公司股東其實有些怨言。畢竟蘇成輝入主厲氏這些年，股東們的福利可是年年增長。
厲千雪接手這一年，大的亂子自然是不會有的。但是有些業務之前都是蘇成輝在負責，她確實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把公司帶上正軌外加安撫股東。
「千雪，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厲千雪看著眼前放大的臉，她突然將手收了回來，身體緊緊的靠著椅背：「送我回家。」
沒反對，就是同意了。厲千雪向來重視厲氏。在她心裡，除了家人，就只有自家公司能讓她上心。
蘇成輝多少鬆了口氣，他就怕厲千雪連厲氏也不放在眼中，到時候，他才是真的難辦了。
看著厲千雪轉過臉又去看街景的動作，蘇成輝鬼使神差的湊過去，在她的臉上親了一記。
在厲千雪怒目相對的時候，他快速的坐正了身體去發動車子了。
「蘇成輝。」厲千雪很久沒有這樣動怒了：「你別太過分了。」
「是。下次注意。」蘇成輝轉頭看了她一眼：「下次，我一定經過你同意。」
「誰要同意這樣的事？」
「你沒反對，我當你同意了。」
厲千雪還要再發作，卻發現這樣一來，自己變成主動跟他講話了。心頭一惱，轉過臉去不看他了。
車子在厲家別墅停下。蘇成輝的車子本來不欲進門，但是別墅的感應門在掃過他的車牌號時直接開了。
蘇成輝就這樣直接開了進去。這個舉動讓厲千雪又是氣得不輕。
她明天就要跟張叔說，讓他把蘇成輝的車牌號從資料庫里刪除了，讓他下次再也進不來。
「到了。」蘇成輝停下車就發現厲千雪還在生氣。他面上平靜，心裡其實很是苦澀。
「我明天下午去你辦公室找你。」
厲千雪不欲跟他多說，直接下了車。
「千雪。」蘇成輝突然開口叫她，她腳步一頓，沒轉身。
「晚安。好夢。」
厲千雪略有些牙疼，腳步加快，飛快的往主宅進去了。
哪裡知道進了門，厲老爺子竟然還沒有睡。他最近喜歡上下棋，之前去榮城幾次，跟霍老爺子一起下棋，兩個人棋藝不相上下。對弈時各有輸贏。
以前交道打得少，現在有了曾外孫外孫女，只怕少不得要多往榮城跑。所以格外願意在這一塊花時間。
「千雪。來。你看看下一步要如何走？」
厲千雪在外面有再多情緒，這會回到家對上老父親時臉上也收斂了。
「我看看。」走到棋局前站定，她還沒開口問，厲老爺子卻是盯著棋盤頭也不抬的開口。
「成輝送你回來的？」
厲千雪一愣，心知厲老爺子看到了，也不否認：「是。」
「你們……」
「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厲千雪在他對面坐下。執起黑子，在棋盤上落下。
「今天我約了李市長，他剛好也在。回來的時候小趙有事，他說要送我回來。」
厲老爺子拿起白子落在棋盤上：「恩。偶遇，不過他這一年追你也追得很勤了吧？」
厲千雪差點變臉：「爸，你哪隻眼睛看到他追我了？」
「沒有嗎？」厲老爺子終於抬起頭來看她：「你去榮城，他也去榮城。你約了李市長，他也約了李市長。這又送你回家，難道不是？」
「他去榮城是為了看青桑，可不是為了我。至於約李市長的事，他那個新公司，也有不少的事要跟上面打交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所以，你們沒打算復婚？」
「當然沒有。」厲千雪的聲音提高一度：「我就算是這輩子都不結婚了，也不會再跟他扯在一道的。」
厲老爺子沉默，看著眼中的棋盤：「沒有也好。不過，不結婚是不可能的。我聽說有個小年輕也追你追得很勤？」
「爸，你都哪聽說的？」
「怎麼沒有？對方幫我們公司升級軟體，本來升級完了就可以走人了。結果天天跑我們公司去，又是給公司修復網頁漏洞，又是請吃飯。這不是追求？」
「爸，我跟衛庭是不可能的。你就別瞎想了。」
「可能不可能，下次帶來給我見見。我也不是那種老頑固。真的喜歡，差幾歲也沒什麼。」
「爸，那是差幾歲嗎？差十幾歲。要擱古代，我都能當他媽了。你想什麼呢？」
「婚姻自主，戀愛自由。你看那法國·總統，不也找一個比自己大很多的？」
「爸。」厲千雪發現自己跟厲老爺子沒法溝通下去了：「行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數。你就別管了。」
「我也不想管你。只是我年紀大了。昱昕去上學。雖然說過幾年會回來，可是等他回來，只怕也要成家的。青桑遠在榮城，哪怕交通方便，你們見面的次數也是有限。我年紀大了無所謂。但是我也想你身邊有個人。不說能幫你什麼，就是陪著你，照顧你也好。」
「你若是不喜歡成輝跟那個小年輕。一些世交家裡的，喪妻的也不少。你到時候看看，遇到合適的，還是再找一個吧。」
厲千雪的嘴唇動了動，看著厲老爺子頭上的白髮，本來是要應下的，可是到嘴的話一轉，到底還是透出了幾分抗拒。
「爸。你說得輕巧，找個人照顧我。先不說我不需要人照顧。就算是我真找了個人，像蘇成輝那樣的，這二十幾年，我還沒過夠嗎？」
厲老爺子語塞，神情一時有些不好。厲千雪軟了語氣。
「爸，我的事，你也別管了。現在這樣也很好。再說了，兒女都大了，我真的沒心情。」
厲老爺子眼中有幾分愧色：「說到底，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你這是被成輝傷透了。」
「你說是，就是吧。」厲千雪不否認：「我的熱情，都耗光了。你真讓我現在去愛什麼人，跟什麼人在一起，我還真提不起勁來。所以爸，你先別管我的事，行嗎？我這麼大個人會照顧自己的。我也知道什麼對我好。」
厲老爺子無話可說，父女兩相顧無言，最後厲千雪先上樓去休息了。
站在門口手上還拿著厲千雪包包，想著給她送進來的蘇成輝，就這麼站在沒關嚴實的大門口，把兩父女的對話全聽進去了。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的複雜。
厲千雪提不起勁來再去找人，這對他來說是好事。至少這表示他沒挽回她之前，她也不會讓別人走進心裡。
可是想到讓她變成這樣的人是自己，蘇成輝的心，突然就隱隱的作痛了起來。心臟處像是被細細的針扎著，悶悶的，刺刺的痛。
將手上的包包掛在大門的把手上。蘇成輝沒有再進去，轉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
厲千雪一早進了公司，有一個例會要開。開過會，中午跟一家合作廠商定了一起吃午餐。
午餐結束後，她小憩了一會。她一直有午睡的習慣。所以在辦公室內也附設一個小休息室。不大，不過裡面的東西一應俱全。
楊絨知道她的習慣，是以她睡著的時候從來不來煩擾她。
不過今天卻例外，蘇成輝來了，說是昨天跟厲千雪約好的。
這兩人現在不對付，楊絨知道。不過蘇成輝會這樣說，她肯定要去匯報的。
蘇成輝也相當不客氣，就這麼跟在她身後。厲千雪的身體在同齡人中算是康健的。只是有些低血壓。
每次睡醒都會有一會起不來，要等一會才會慢慢清醒。她這個習慣，楊絨知道，蘇成輝自然也知道。
過去二十多年，蘇成輝並不關心厲千雪。所以她身體如何，他並不關心。會知道厲千雪低血壓還是因為去年有一次，厲千雪起床犯暈，踉蹌了兩步。
後來家庭醫生過來檢查過才告訴他的。他這會跟在楊絨身後進門，就看到厲千雪剛坐起來。
「恩，有事？」
她的眼睛半睜未睜，看著眼前的楊絨。她當厲千雪秘書多年，厲千雪對她自然是信任的。
「厲總，蘇總過來說，他找你有事。」
「蘇總？」厲千雪掩嘴打了個哈欠：「哪個蘇總？」
「蘇成輝蘇總，他說昨天跟你約好的。」
昨天？厲千雪想起了昨天蘇成輝說他有一個計劃可以讓北區那塊地收益增加幾個億。
「恩。是。讓他進來吧。」
楊絨得到確定的答應，沒有再問，轉身才發現蘇成輝竟然跟著自己進來。嘴唇微動，想到他們曾經是夫妻，什麼樣子沒見過，倒沒再呆下去，朝蘇成輝示意之後就離開了。
厲千雪坐在那，剛才楊絨把蘇成輝的身體擋住大半，她沒注意到他進來了。
她清醒過來，就想到了蘇成輝來這裡的事情。擰緊的眉心，一時有些不快。
拜蘇成輝昨天那個吻所賜，厲千雪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一個晚上反反覆覆的夢境糾纏。
大多數都是之前那二十年的光景，也有最近這一年多，蘇成輝的反覆接近。
她並沒有如她向厲老爺子說的那樣，反而覺得蘇成輝幾次三番的出現，攪亂了她的正常步調。這讓她非常不快。
蘇成輝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她剛睡醒，頭髮略有些凌亂，披在腦後，她睡覺自然是不可能穿著外套的。
裡面一件襯衫已經有了折皺，此時她正微微蹙眉看著他，蘇成輝忍不住就向前一步，站到了他面前。
「千雪。」壓低的嗓音里透著情意，其實厲千雪在家裡更隨便的樣子，他都見過。
但是那時他自己感覺「厭惡」她，所以不管她什麼樣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眼前情況反過來了，眼前這樣不甚清醒的厲千雪在他看來，還有幾分可愛。
「你要是困，就再睡一會。」
他的聲音很輕，聽著溫和至極。厲千雪卻因為他的話而清醒過來，她騰的站了起來，看著眼前人。
「你怎麼在這裡？」
這臉變得太快，尤其是她眼中的厭惡那般明顯，蘇成輝心頭髮堵：「昨天我們約好的，你忘記了？」
說話的時候，他揮了揮手上的一個文件夾。
厲千雪這時也想起來了，不過臉色卻沒好看多少：「你先出去。」
這個休息室，以前蘇成輝很少進來。現在離了婚，就更沒必要了。
蘇成輝不打算在這裡惹她嫌：「好，我在外面等你。」
厲千雪在他走後，臉色相當難看的往旁邊的衛生間去了。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把臉，打理好了自己。
再出去的時候她又恢復了一慣的冷然，走到辦公桌後坐下。
按下內線讓楊絨送兩杯茶進來之後，看了蘇成輝一眼：「你可以說了。」
蘇成輝沒有跟她繞圈子，直接將手上一份策劃案推到她面前。
厲千雪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隨意翻了兩頁，臉色從一開始的隨意變得認真了起來。
她看得專心，楊絨送茶進來，她也沒注意。楊絨看她那個樣子，輕手輕腳的又出去了，走時還不忘悄悄的把門關上。
厲千雪看得特別仔細，將那份策劃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的看完，最後將策劃書往桌上一放，一隻手就這麼按在上面。
「誰做的策劃？你做的？」
「我做的，不過，也有公司兩個新人給了些意見。」
厲千雪不說話了，按著蘇成輝這個說法，北區的地不管旁邊那塊空地蓋什麼，都不會有影響。
更重要的是，這個策劃比大氏策劃部之前提出來的要好。
她看了蘇成輝一眼，神情有些複雜。
最初被蘇成輝吸引就是因為他的能力。說起來蘇家兩個長輩都不是經商的。蘇成輝的母親是個護士，父親也只是一個普通職員。
偏偏蘇成輝在經商方面特別有天分，這一點確實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這份策劃確實不錯，加上有天域集團做助力，兩家一起開發，後期利益絕對可觀。
霍靳堯是她的女婿，她不需要去擔心他肯不肯。
「你的條件。」
蘇成輝看了她一眼，似乎沒領會她的意思。
「我說你的條件是這什麼？」厲千雪正色，臉上有幾分肅然之色：「你這份策劃你自己也清楚，確實很不錯。所以你的條件是什麼？」
蘇成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有些邀功般的開口：「只是不錯？我以為你會說我這份策劃堪稱完美。」
「蘇成輝。」厲千雪可不願意給他戴一頂這麼高的帽子：「你直接告訴我，你的條件是什麼？」
換一個人，她一定把寫出這個策劃的人，好好的夸一頓了。不過那個人如果是蘇成輝，那就算了。
「千雪，我就不能把這份策劃送你？」
「無事獻殷勤。」後面半句厲千雪沒說，蘇成輝懂。
苦笑，她這樣的態度真的讓他有些頭疼：「我公司剛起步不久，雖然這些時間發展得不錯，但這樣的一個策劃，我吃不下來。這一點你應該也清楚。」
厲千雪當然清楚，她還知道蘇成輝從離婚開始這一年多的時間公司雖然發展不錯，但這樣的一個大項目，他們一家新公司確實是有吃不下。
「所以你是想說，你要把這樣一份幾乎完美的策劃白送給我？」
「也不是說白送。我想要一個機會……」
蘇成輝還在想著怎麼樣斟酌字句的時候，厲千雪將手一松，將那份策劃重新推回了他面前。
「抱歉，你要的機會，我沒辦法給你。」
「千雪。」蘇成輝愣了一下，厲千雪冷笑，臉上的神情已經換為不快了：「一份策劃書，就想讓我給你機會？蘇成輝，你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臉？」
先不說她根本沒打算跟他複合，就算是有這個打算，他這樣藉機要脅的行為，讓她十分不滿。
「千雪，現在在你心裡，我的人品已經卑劣至此了嗎？」
「差不多。」厲千雪神情冷淡：「旁的我也不多說，你的條件，我不會答應，你走吧。」
蘇成輝嘆了口氣。厲千雪的個性，敢愛敢恨。以前覺得這樣的她有多愛憎分明，現在就有多懊惱，要讓她改變心意有多難。
「我說的機會。是指，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也參與到這個工程里來？厲氏跟天域集團吃肉，我們小公司，跟在後面喝點湯就好。」
這一次，輪到厲千雪發愣了。事實上蘇成輝提的要求完全合理。這個案子都是他策劃的，他們公司想摻一腳無可厚非。
他這樣說並不算過分，可是厲千雪現在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若是她答應了，那麼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她跟蘇成輝勢必又要因為工作上的事而有來往，這是她不想見到的。
厲千雪一時沉默了。蘇成輝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將那份策劃重新往厲千雪的方向面前推。
「千雪，你應該知道，以現在厲氏的條件，還有天域集團的幫助。再加上這份策劃。會給厲氏帶來多大的利益。你如果因為我的原因不答應，股東們大概要不高興了吧？」
「那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厲家占了大部分股份。相信那些股東就算是不高興，也不敢太為難她。
確實。蘇成輝點頭，卻沒有順著厲千雪的意說：「不過在我印象里，你應該是一個公司分明的人？既然公私分明，又何必怕我的參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