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這兩天裡,季臨淵和蕭家都沒閒著。
……
郁離自殺的視頻最早是六月六號凌晨一點鐘,由時下比較火的某短視頻網站發布,發布者是一個擁有一千多萬粉絲的網紅帳號,視頻一發布就引起了熱烈討論。
底下評論很快破萬,幾乎一邊倒指責宋羨魚對生母的苦苦哀求無動於衷,站在道德層面把那個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女孩批判得體無完膚。
偶爾有中立的聲音出現,很快也被網友的口水給淹沒。
經過一夜的轉發和發酵,到六月六號早上,分享超過兩萬餘次,又被各個社交平台瘋轉,視頻引發的輿論已經發展到白熱化階段。
邵允收到公司同事分享過來的視頻,正帶著妻兒準備出門兩日游,同事說視頻上了熱搜,邵允打開微博,果然看見自家老闆娘的名字就躺在搜索框裡,後面跟著『逼死生母』的負面詞彙。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他立刻給公關部總監打了電話,讓那邊查清具體情況,得到確切消息後,才給季臨淵打電話。
……
彼時,宋羨魚迷迷糊糊剛醒,季臨淵還抱著她,前一晚她雖燒得昏昏沉沉,但對身邊的事是有感知的,安撫她的那隻手一直沒間斷過,這不禁讓她想起去年陪蕭愛去時光傾城那晚,季臨淵也是這般照顧了她一夜。
也是那晚之後,她對這個男人的感覺就變了,很長一段時間迷戀男人那雙寬厚溫暖的手。
宋羨魚抬手撫上季臨淵深刻又稜角分明的臉龐,指腹傳來丈夫的體溫,郁離的死給她帶來的心理衝擊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
即便沒有感情,但她拿郁離當了二十年生母,何況一條活生生的命就結束在她眼前,她只是個普通人,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昨晚,她反反覆覆夢見郁離撞死的那一剎那,濺開的鮮血,死不瞑目的眼,都讓她心生不安。
那種不安不是來自愧疚,而是來自郁離反常的行為。
在宋羨魚手指描摹到季臨淵柔軟的下嘴唇,男人睜開深邃漆黑的眼。
宋羨魚彎起唇,「醒啦?」
季臨淵握住在自己臉上作祟的小手,親了親小嬌妻指背,聲音溫柔,帶著些男人晨醒的沙啞:「你這般不老實,叫我怎麼睡?」
這話很有歧義,宋羨魚不免想歪,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鬧你了,你再睡會兒。」
季臨淵沒睡,試了試宋羨魚腦門的溫度。
宋羨魚想到自己被郁離的死嚇到,忽然覺得自己實在脆弱,這一刻,她又意識到自己和季臨淵的差距,換成季臨淵,面對同樣的場景,一定能做到面不改色,而不會像她昨天那樣,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握住季臨淵大手,她問他:「我這樣會不會顯得特別沒用?」
季臨淵把宋羨魚往懷裡摟緊一些,「生和死都是大事,面對生,或許不少人能從容處之,但面對死亡,極少有人能做到坦然鎮定,你還年輕,若是能看淡生死,為夫只怕要擔心你哪天看破紅塵,棄我而去。」
男人一本正經的詼諧話,逗得宋羨魚展顏一笑。
「老公放心……」宋羨魚緊緊摟住季臨淵脖子,把臉埋在他鎖骨的位置,鼻息里都是成熟男人的體味,濃烈而不難聞:「……就算我看破紅塵出家,也只做你一個人的尼姑。」
季臨淵笑出聲,「那我得在院子裡加蓋一座廟,否則沒處供著你這貌美如花的小尼姑。」
宋羨魚手指摩挲男人後脖子,「原來季先生也是看臉的,若我不長這樣,你當初是不是就不會被我勾引了?」
「勾引?」季臨淵語調緩和放鬆:「就這麼說自己?」
「那……引誘?」
「……」這時,靠落地窗的沙發上傳來手機振動的嗡嗡聲。
宋羨魚鬆開手,看著季臨淵起身,男人穿著睡衣的模樣,少了在公司的威嚴和不近人情,多了些居家生活的隨意和閒適氣息。
電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又說了什麼,宋羨魚敏感地察覺到季臨淵身上那股隨意和輕鬆有所收斂,舉著電話拉開露台門走了出去。
拉門被季臨淵順手帶上的同時,宋羨魚的手機鈴響起。
她手機還在包里,下床去取出來,屏幕上顯示的是王錦藝的名字。
接聽之後,宋羨魚先打了個哈氣:「一大早的,什麼事?」
那邊傳來王錦藝不淡定的大嗓門:「我說你這心夠大的,現在你可是逼死生母的殺人犯之女,網上多少鍵盤俠叫囂著把你抓起來關幾天,你居然還沒睡醒!」
聞言,宋羨魚一怔,「說明白點。」
……
季臨淵舉著手機,另一手撐著露台護欄,手機里邵允的話還在繼續:「……幾個大的新聞門戶網站已經開始跟風報導,他們不敢得罪蕭家和程家,把所有關注點都引導到太太身上,各個貼吧、論壇都出現相應的帖子和文章,若強制刪除,量太大不說,也會引發更激烈的輿論……」
頓了一頓,邵允說出自己的猜想:「那段視頻來得蹊蹺,這件事只怕是有人在暗箱操作。」
蕭家和程家未免家事被外面胡亂報導,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嚴格把控了進場人員,如今流出這樣一段偷拍的視頻,偏偏還是這麼具有爭議性的一段,不得不叫人懷疑。
「我記得胡總監認識不少娛樂記者。」季臨淵語氣鎮定而從容,似是並未把外面的風風雨雨放在眼裡,又像是已經有了解決的思路。
他嘴裡的胡總監,就是VINCI集團公關部門總監。
「您的意思是……讓娛樂記者爆點猛料,吸引大眾注意力?」
邵允立刻明白季臨淵的意思。
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社會輿論就像洪水,堵是堵不住的,只有疏導和引流,通俗講就是轉移關注點,用一件更具看點的新聞蓋住原有事件。
只是——
邵允說:「那些狗仔,真拍到什麼實錘,第一件事就是找當事人高價賣出售,狠賺一筆,一般真實可靠的猛料,當事人都會不惜一切代價買回去銷毀,胡總要想拿到,可能沒那麼容易。」
「讓胡總監先聯繫。」季臨淵話說一半,邵允卻聽得清楚。
如果對方手裡真有爆炸性實錘,季臨淵會親自出面。
季臨淵掛了電話,沒有立刻回臥室,又撥通了海龍的電話,有些事情,海龍處理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
打電話期間,季臨淵一直注意著臥室里的宋羨魚,見她接了通電話後坐在沙發上開始上網,心裡明白她已經知道了。
第二次收線,宋羨魚已經不在沙發上,茶几上擱著她的手機。
季臨淵在衛生間看到宋羨魚。
女孩正在刷牙,左手支著細腰,頭髮胡亂紮成低馬尾,凌亂而慵懶,透著股別樣的風情,頰側落下的兩縷碎發給她添了幾分小女人的輕熟感。
大約是從鏡子裡瞧見了過來的男人,她轉頭,紅唇在白色牙膏沫里若隱若現,含糊不清道:「過來刷牙,我給你擠好牙膏了。」
說著,她邀功似的遞上藍色牙刷,季臨淵走過去,伸手接過牙刷,女孩又殷勤地幫他把牙缸接滿水。
「無視獻殷勤。」季臨淵似笑非笑開腔。
宋羨魚彎著眼睛笑了笑,沒說什麼,刷完牙,她從旁邊拿了洗臉毛巾,卻遲遲沒有動。
季臨淵看出她有話要說,放下牙刷牙杯後,正兒八經地把深邃的視線投過來,眼神溫柔:「有話就說。」
宋羨魚抿著唇,磨磨蹭蹭上前圈住男人精瘦的腰,額頭抵住他肌肉結實的大臂,語氣透著些幽怨:「有沒有覺得我就是個麻煩?」
季臨淵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背著她接電話,不管電話內容涉不涉及工作私密,這是源於夫妻間的信任,但剛才,他走去露台講電話,面色略顯凝重,宋羨魚猜測電話內容可能與自己有關。
接到王錦藝的電話,這個猜測變成了肯定。
「還知道自己是個麻煩?」季臨淵胳膊一抬,摟著小妻子脖子帶進懷裡。
宋羨魚趔趄著跌進男人溫暖懷抱,抬眼對上男人深邃莫測的眸子,語氣更幽怨了:「有我這麼個大麻煩在身邊,你會不會覺得累?」
季臨淵煞有介事點頭,「確實有點累,尤其在你叫我快點,用力點的時候。」
說著,他忽地俯身,薄唇貼著宋羨魚耳根:「有時候你也要體諒一下為夫年紀大了。」
「……」宋羨魚氣得瞪他,「我在跟你說認真的。」
「我也沒說假話。」季臨淵順勢親了下小妻子的紅唇,「以後自己多動動,別總指著別人帶你飛。」
宋羨魚臉瞬間紅透。
本來很沉重的話題,被男人三兩句話弄得色情滿滿。
這天早上,宋羨魚直到吃完早飯,腦子裡想的都是男人那句『以後自己多動動,別總指著別人帶你飛』,跟著想起有那麼兩次被迫在上面的情形,每次都把她累得不輕,男女這點事上,確實是個耗費體力的活。
看向桌對面男人放下筷子後擦嘴的儒雅穩重樣,宋羨魚忍不住暗嘆,人果真不可貌相,多威嚴正經一集團老總,說起葷段子來一套一套的。
網上那些糟心事帶給她的影響,不知不覺間消散不少,即便後來面臨更多的流言蜚語,宋羨魚也沒覺得有多難受。
六月六號這天八點之後,宋羨魚陸續接到一些陌生號碼,有的自稱是記者,有的直接破口大罵,九點多的時候,陸續接到王錦藝、宋子明和顧欣顏蘇玉琢的電話,他們都接到了一些陌生號碼,向他們打探宋羨魚和郁離的事。
與靚顏集團簽長約的時間約在下午兩點,上午十點多接到取消簽約的消息。
約十點半,網上那段視頻被原發布者刪除,原發布者還另發了一條短視頻向粉絲致歉,聲稱自己不該發布那種斷章取義且具有引導性的視頻,辜負了粉絲的喜愛和信任云云。
但輿論的熱度並沒隨著視頻的消失和發布者的道歉而所有消減,直到下午兩點,娛樂圈素有『內地第一狗仔』之稱的記者用微博大V號爆出某位當紅藝人出軌的視頻。
視頻中,女藝人的丈夫是知名導演,夫妻二人可說是家喻戶曉,而在視頻中與女藝人親密調情的男人卻是大眾都不認識的小鮮肉,兩人舉止過於露骨,視頻一出,迅速在娛樂圈和吃瓜群眾中掀起軒然大波。
緊接著很多網友調轉炮口,轟炸那位女藝人的不道德行為,也有不少人跑到那位導演微博下表示同情。
宋羨魚是在蕭愛的電話中知道這件事,彼時,宋羨魚正關機坐在臥室露台上安靜看書,六月的京城還不算太熱,清風徐來,帶著草木香,別有一番寧靜滋味。
因為那段視頻,周末兩天的活動都被迫取消,宋羨魚也樂得偷一時之閒。
蕭愛電話直接打到別墅座機,把出軌事件當八卦說給宋羨魚聽,宋羨魚聽後卻生了疑惑。
女藝人出軌事件來得太過巧合,像被人安排好了一般。
「koko當時嫁給成導我就不看好,成導多大歲數了?都能當她爸,癩蛤蟆吃天鵝肉,我們koko那麼年輕漂亮,她出軌我一點不奇怪,只可憐她在網上被人罵慘了。」蕭愛是koko的腦殘粉,最近在追的幾部大劇都是koko主演,假模假式發出兩聲哭腔,爾後話題一轉:
「不過,她這事一出來,倒是替你吸了不少口水,熱度蓋你一頭,罵你的人少了很多。」
宋羨魚笑:「你挺關心我,這都知道。」
「當然了,有姑姑在後面督促,我敢不關注麼?你不知道她早上看見視頻下罵你那些話時的表情,整張臉都青了,特嚇人,本來她想立刻澄清你的身份,都打電話聯繫記者準備開記者會,被奶奶攔了下來。」
蕭愛不知道在吃什麼,一會咔呲咔呲一會吧唧吧唧,吐字也有些含糊:「奶奶說郁離的案子剛蓋棺定論,這時候公開你的身份,無疑搬石頭砸自己腳,所以這事不能由姑姑的嘴說出來,至於用誰的嘴說合適,我不知道,兩人去書房神神秘秘商議,我想偷聽來著,被姑姑給發現了。」
宋羨魚視線清清淺淺地落在書頁上,這本書是從書房書架隨便拿的,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代表作《百年孤獨》,耳邊是蕭愛吱吱喳喳的聲音。
等那頭聲音落定,她彎起唇:「我什麼身份?」
話落,電話里傳出蕭愛的抽氣聲,宋羨魚能想像出她瞪大眼睛一副說錯話的樣子,宋羨魚想,自己知道蕭愛前段時間總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的原因了。
「我……我媽喊我吃下午茶了。」
說完這句蹩腳藉口,蕭愛飛快掛了電話。
宋羨魚搖搖頭,把手機放在一邊。
之後她有些看不進書中的內容。
每個處在輿論中心點的主角都會選擇沉默,宋羨魚在季臨淵的建議下也保持沉默,這時候她就算打個哈氣,都能被網友解讀出一百種意思。
但在她還有閒暇安心看書時,季臨淵正在為她的事忙碌。
他在貢院陪她吃完午飯就出了門,雖然他沒說去哪裡,做什麼,但那個女藝人的出軌爆料,她覺得和季臨淵脫不了干係。
忽然間,宋羨魚想到一句話:當你覺得歲月靜好時,一定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鼻子有些酸。
……
下午四點,季臨淵打別墅座機,說晚上有應酬,要晚一些回來。
宋羨魚沒問什麼,只叮囑他少抽菸少喝酒。
洪姨問宋羨魚晚上吃什麼,宋羨魚想了想,腦中忽然冒出前晚在時光傾城吃的炒紅果,回憶里酸酸甜甜的口感使得她的大腦皮層條件反射控制唾液腺分泌出口水來,「洪姨會做炒紅果麼?」
「沒做過,這季節山楂也不好買,不過我知道有家老字號小吃店做得不錯,你想吃的話我去給你買,菜想吃點什麼?」
「臨淵不在家,炒兩個素菜吧,這幾天吃不來葷的,膩得慌。」
「那就炒個花菜,用鹹鴨蛋黃炒,再清炒個四季豆怎麼樣?」
得到宋羨魚同意,洪姨拿上錢包就準備出門,宋羨魚本想跟出去散散心,被洪姨阻止:「小淵說你這兩天最好不要出門,在家看看電視,我去買就行。」
……
洪姨前腳剛走,蕭讓眉後腳就進了貢院十八號院。
那會兒,宋羨魚正拎著灑水壺給院子裡那些花花草草們澆水,嘴裡哼著小曲兒,瞧著有點採菊東籬下的意思。
「你放心,很快媽媽就能幫你洗清污名。」這是蕭讓眉見到宋羨魚說的第一句話。
宋羨魚被她那句『媽媽』弄得一怔,往地下放灑水壺的動作頓了頓。
似是意識到自己話說得有點不妥,蕭讓眉尷尬地搓了搓手,解釋:「我是說,我很快會澄清你的身份,到時就不會有人說你壞話了。」
宋羨魚放下灑水壺後直起身,微笑:「姑姑屋裡坐,我給您泡壺茶。」
這天下午,夕陽很美,映在宋羨魚秀氣精緻的面容上,蕭讓眉恍惚間瞧了許久,最後沒有進屋喝宋羨魚泡的茶。
內心似有千言萬語,嘴上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五點多的時候,洪姨回來。
帶回來炒紅果的同時,也帶回來一件怪事:「我出去的時候在貢院大門口見著董事長了,他好像是要進來,被兩個痞里痞氣的小青年攔在了門外,我本來沒在意,回來時又瞧見小淵那個二姐,跟那倆痞里痞氣的小青年吵架,聽話里的意思,她想進來找你,那倆青年不讓,你知道怎麼回事?」
洪姨嘴裡的董事長和二姐是季昌歷和季凝瓊。
宋羨魚正拿勺子挖了顆山楂要往嘴裡塞,聽見這話頓了頓,「季凝瓊要找我?」
「是啊,在門口吵得挺凶,不少人駐足看熱鬧,我還是趁著她不注意溜進來的,小淵那個二姐,嘴跟鑲了刀片似的,說話不中聽,還有些目中無人,不管那倆小青年因為什麼攔著她,你沒見著她是好事。」
「好在小淵也沒叫你和他家裡那些人搞好關係,估計也是知道自己家人不好搞。」
宋羨魚嘴裡嚼著山楂,只覺滿嘴都是甜的。
郁離自殺的視頻惹出來的風波季家那邊肯定也聽到了風聲,她手機關機,季家那邊想要把她叫過去教育是不能了,只好上門來批評。
誰知,季臨淵早有準備,在別墅區門口設立了障礙。
這會兒那倆人估計氣得不輕。
宋羨魚視線落向座機,不知道那兩人來前有沒有打過座機,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屋裡。
這一章寫得異常坎坷,刪改了好過次,沒有二更了,某瑤這段時間更得少,很抱歉,等長假浪過之後,再酌情增加更新,愛你們。
記住,我是愛你們的。
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