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最後的安排
第1031章 最後的安排
「義父,我撐不過這一關,這就是我的遺言了。」時小念看著他道,眼神渙散得厲害,聲音虛弱卻堅定極了。
這聲音像一根刺深深地扎進封德的身體裡,他看著她,「你胡說什麼呢,一會就能讓你撤離了。」
「義父,我求你了。」外面的槍聲沒有停止的跡象,時小念哀求地說道,眼角再一次淌下淚來。
這個時候再顧著她的命,大家就都不用活了。
大出血本來活下來的機率也不高吧。
封德看看她,又看向一旁滿是鮮血的棉團,手術服下的手抖了好幾下,最後道,「走,撤進地下水道里!」
「現在?宮太太這個狀況怎麼能亂動呢?」醫生們齊齊不願意,封德握緊了拳頭,大聲地道,「我說撤就撤!立刻!馬上!我還要出去安排別的事,你們現在就撤!一秒鐘都不要耽擱!」
「管家!」
幾個醫生激動地喊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封德離開。
時小念躺在手術台上,視線有些模糊地看著那些醫生的手,紅紅的,都是血,她發出低低的聲音,「走吧。」
「宮太太!」
「沒關係,我能撐得住。」時小念道,其實她知道自己撐不住了,這是她最後的安排,也是最好的決定。
「這……」幾個醫生你看我、我看你,外面的槍聲連續不斷,最後,他們在時小念的身上扎了一針,然後開始轉移。
比起之前滔天駭浪般的疼痛,這一針對時小念來說實在是不痛不癢,她甚至已經不去感知疼痛了。
她無法動彈,完全靠著醫生們小心翼翼的搬動,推車被朝外推去。
到了這個時候,她連自己最後決定做點什麼的能力都沒有,除了躺著還是躺著,槍聲還是一遍一遍響著,錯亂交雜,無休無止。
她睜著雙眼,看著移動的天花板,看著那些燈光,亮著亮著就虛幻了。
這是她最後看到這個世界的模樣嗎?
她的月光之花還沒有開,所以沒有歸家的日期;
她還沒來及多看小南瓜一眼,還沒有看到他健健康康地從保溫箱中出來;
她答應宮葵和宮曜、還有羅琪,說回去以後全家出門旅行,她現在也做不到了;
還有、還有……她好想宮歐陪在她的身邊。
還是不要了,她現在就是個血人,過了這個時間,讓專業的人為她整理一下,至少看起來會好看很多,宮歐也能好承受一些。
一出房間門,一張哭得不行的臉進入她的視線,比特跟著她的推床往裡邊走,一雙藍色的眼睛都哭紅了,無法抑制自己的難過,他的嘴動了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握住她的手。
「怎麼還不走?」時小念虛弱地問道,「快點走。」
他已經背叛了蘭開斯特家族,留在這裡他父親不會饒過他的。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比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邊走邊道,「你不要睡著,一會還要下床看小寶寶,我陪你一起看。」
看來,他也知道她的情況不太好了,不敢讓她入睡。
「我沒事。你聽話,快點走。」時小念弱弱地張口,身下的推床在不停地移動,顛簸的時候她也感覺不到疼了。
「我不要!」比特再一次搖頭。
推床上,血袋和輸液袋同時在晃,同時輸進她的體內,一個醫生一直腳步匆匆地跟著觀察時小念,再一次拋出一個鮮血的棉團。
比特看了一眼,像個小孩子一樣痛哭出聲,抓著時小念的手拼命地哭,「都是我的錯,我早點送你走就好了,我早點送你走就好了,我不該留你那麼多天,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他懊悔地痛哭,如果他讓時小念早點離開,就不會碰上那麼多家族的保鏢,她不為救他,也不會受這麼多苦,不會躺在這裡,不停地出血。
走到進入地下水道的入口處,保鏢接過推床往下搬動,一階一階地往下去,時小念感覺自己整個人在往下墜落。
底下是一個沒有底的深淵,她不知道要掉到什麼時候。
疼痛又開始朝她襲來。
地下水道里潮濕非常,但槍聲在這裡顯得小了一些,她的心臟也不用再被震得跳那麼快。
保鏢們全部撤進地下水道里,將入口處封掉,有人道,「雖然封了入口處,但我們這多人憑空消失,查到這個地方是遲早的事,我們得儘快轉移。」
「宮太太不能再被移動了!」
有個醫生站出來言詞激烈地說道。
時小念被推到牆邊,醫生們拉起一圈白布,撐起一個臨時簡陋的手術室,細菌什麼的已經顧不上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地下水道里的沉默讓人心灰,封德匆匆走過來,頭上冒著汗,掀開白布走進來,低眸看向時小念,「已經將少爺送出去了,我想不用20分鐘他就能上飛機了,至少寶寶那邊我也派了一個醫生跟著,該拿上的都拿上了。」
時小念轉眸看向比特,比特抹掉臉上的淚,倔強地道,「你不要看我,我不會走,你在這裡我就在這裡,你要是死了我也……」
他猛地閉上嘴,痛恨自己說了這麼不吉利的字。
時小念看向封德,封德沖她慈祥地笑了笑,「你不會覺得有父親能離開自己的女兒吧?」
雖然是父女相稱,但封德對她一直恪守管家對主人的恭敬態度,他在這個時候說這些……
人在危難的時候有這麼多人陪著,時小念不是不感動的,可是感動沒有用,它挽回不了任何人的性命。
醫生們拋卻自身安危還在救她,外面還有一堆保鏢守著她,時小念看著封德和比特,有些難過地閉了閉眼,「你們不要這個樣子。」
「你安安心心的,手術馬上就做好了,一會我們就能移動你。」封德安慰著她。
「義父。」時小念一字一字說道,用盡了力氣,臉色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連嘴唇都發乾,「我明白現在怎麼回事,是你們不明白。」
「……」
封德眼神哀戚地看著她,比特站在另一邊眼睛紅得不像話。
「不要浪費、時間做沒、必要的事情了。」時小念斷斷續續地說道,「活下來的機率如果低,你們就全走吧。」
她真的連話都不太想說了,只想靜靜地躺一會兒,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你要我們放棄你?你剛才說什麼轉移救治就是想把我們都拉到安全的地方。」封德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要胡說了,就是機率再低,我也不會走的,再說誰講機率低了,你一定能好好的。」
如果真有那麼好,以封德對宮歐脾氣的了解,才不會把他送走。
「為什麼非要陪我赴死不可?」時小念躺在那裡吃力地問道,「你們這樣只會讓我走都走得不安心,充滿愧疚。」
「小念……」
「別再刺激宮太太了,她的心跳不太穩,過於激動的情緒會影響她的身體。」一個醫生抬起頭來說道,一腦門的汗。
「……」封德僵在那裡,時小念哀求地注視著他。
他做不了決定,他無法離開拿他當親生父親的時小念,也不敢讓她著急。
「義父!」時小念看不得他們遲疑,現在的每一秒對他們來說都是逃生的希望,「你是看我現在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嗎?」
難道真要等她咽氣以後他們才肯離開?
聞言,封德的呼吸頓時一滯,看著她道,「你胡說什麼?」
「……」
時小念躺在那裡,手連抓東西的力氣都沒了。
「我知道有個地方他們就算闖進來也找不到,醫生可以安心做手術。」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傳來,似遠還近。
聽到聲音,比特走上前,一把掀起白布,就見一個穿著老舊著裝的婦人彎著背站在那裡,頭上戴著一頂特別大的帽子,頭又低著,幾乎看不清楚五官,但隱約能看到一些類似蜈蚣形狀的傷痕。
比特看看她,又看向封德。
封德走出來,「是你?」
是這個房子的主人,當初說出地下水道秘密的人也是這個婦人。
婦人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轉身蹣跚著走向另一邊,拿起一塊石頭上在堅硬潮濕的石壁上敲了幾下,她敲起來的方向看似毫無規律卻又像遵循著什麼。
驀地,整面牆開始移動,分出一道門來。
裡邊是一間更加潮濕的石室。
「這裡居然還有一間暗室,你怎麼不早說?你敢瞞著宮家。」封德走過來,驚嘆於這裡的設計巧妙,看不出一點有暗格的痕跡,又心生疑惑這個婦人一直瞞著。
婦人站在那裡,「留有自己的一線沒什麼不對吧?這裡絕對安全,你們宮家進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這個暗室,憑他們進來也發現不了的,絕對有時間做完手術,並且派更多的人來營救。」
「……」
的確是個好地方。
封德看向裡邊,雖然環境差得可以,但這個地方已經容不得挑了,能保住小念的命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