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到此結束(一更)
鄧芳芳輕聲說道:「我們老家附近有礦山,還有林場。小時候,礦山都是私人老闆承包,捨不得添設備,都是人工背礦。我們就去礦上背礦,背一背篼石礦出來,能得一毛錢。不過後來漲價了,漲到五毛。
夏天的時候,我們會去山上采菌子來賣,能賣不少錢。隔壁村有人養魚,需要大量的魚草。放暑假的時候,我們就去割魚草賣,一斤五分錢,一天一百斤能得五塊錢。一個暑假下來,我們的學費基本就夠了。反正什麼能掙錢,我們就做什麼。」
「那你爸媽呢?他們一點收入都沒有嗎?」
黃國棟很震驚。他從來不知道,別人的求學路這麼辛苦。
鄧芳芳低著頭,說道:「我爸跟我媽的身體都不好,又沒有技術。不能出去打工,只能留在家裡,守著一畝三分地。種田掙不了錢,最多就是讓全家人餓不死。想要讀書,就只能靠我們自己出門掙錢。」
黃國棟皺眉,「你們……你父母怎麼捨得?難道一點都不心疼嗎?」
鄧芳芳輕笑一聲,「我爸媽對我們說,他們沒本事,我們想跳出這個家,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們從小就是靠自己掙錢交學費,靠自己掙錢買文具,靠自己掙錢交書本費,住宿費。
小時候過得太苦了,所以我大哥對每一分錢都看得很重。五百塊錢,在所有人看來都不算什麼。可是在我們家人眼裡,五百塊是一筆大錢。我大哥打我,只是因為他太在乎這筆錢。並不是真的恨我。」
黃國棟皺眉,「養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而且你大哥現在也不差五百塊錢。你這麼幫他說話,他又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在乎你大哥是怎麼想的,我只是想知道,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鄧芳芳低頭,沉默。
黃國棟覺著沒意思。每一次談到關鍵地方,鄧芳芳就用沉默來敷衍他。
恰好這個時候有客人來買藥,黃國棟趕緊起身招呼。
等送走了客人,黃國棟繼續坐在櫃檯前面打單機遊戲。
鄧芳芳看著黃國棟,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最後,她深深吸一口氣,說道:「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黃國棟擺手,「換做別的女孩子被男人打,只要我看到,我也會衝出去。」
鄧芳芳有點尷尬。
想了想,她又說道:「總之我很感謝你。你是第一個這麼在意我的人,也是第一個衝出來替我出頭的人。我會一直記得。」
黃國棟放下手機,瞪著鄧芳芳,「鄧芳芳,你有心嗎?」
鄧芳芳一臉茫然。她不懂這個問題。
「我對你怎麼樣,你真的看不出來?」
黃國棟見鄧芳芳沒反應,頓時自嘲一笑,「算了,你就當我剛才神經病,什麼都沒說過。」
「我不懂你的意思。」鄧芳芳弱弱地說道。
黃國棟嗤笑一聲,「有什麼不懂的。你要是有心,你能感受不到。」
鄧芳芳的臉色煞白,「我,我家裡很窮。」
黃國棟恆了一聲,「我家欠著債務,現在連房子都賣了。比你家更窮。你家至少沒有負債。」
鄧芳芳又說道:「我父母年齡大了,身體不好,家裡負擔很重。」
黃國棟點頭,「我知道。不過我相信一切都會變好。你有這個信心嗎?」
鄧芳芳茫然。
黃國棟又說道:「畢業後,我會考帝國醫院藥房的工作。我聽師哥師姐們說,皇家醫學院的學生考帝國醫院,比別的醫學院學生更有優勢,只要我能保持成績在年紀前十五名。你呢,畢業後你會留在京州嗎?」
鄧芳芳弱弱地說道:「我沒想好。」
黃國棟皺眉,感覺這天沒辦法聊下去。、
他嘆了一口氣,有些煩躁。
鄧芳芳突然開口說道,「我這人不漂亮,生性節儉,別人都說我摳門。」
「鄧芳芳,你說這些有意思嗎?你煩不煩?」
黃國棟突然對鄧芳芳吼起來。
鄧芳芳被嚇住了,怯怯地看著黃國棟,不明白黃國棟為什麼突然發脾氣。
黃國棟很煩躁,「算了。什麼都別說了。是我不成熟,我什麼都沒想好,我有錯。你隨便吧。」
黃國棟跑到庫房平復心情。
鄧芳芳坐在椅子上,眼淚無聲無息落下。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黃國棟是討厭他了嗎?
從此以後,兩人只是陌生的同事?
鄧芳芳擦掉眼淚,她鄙視自己。
為什麼總是那麼膽怯?為什麼總是放不下?
鄧芳芳站起來,走進櫃檯裡面,查看今天的流水。心情卻已經低到了地獄,她想,未來她都無法開心起來。
黃國棟在庫房裡坐了半個小時,並沒有等到鄧芳芳。
黃國棟自嘲一笑,他果然把自己看得太高。
他又不是鄧芳芳的什麼人,鄧芳芳憑什麼為他考慮,憑什麼要來安慰他。
黃國棟笑了笑,算了吧,都是他自作多情。
黃國棟平復了心情,從庫房裡走出來。
他的目光同鄧芳芳的目光撞上,又迅速移開。
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鄧芳芳看著黃國棟,本想說點什麼。
可是看著黃國棟移開了目光,所有想說的話,鄧芳芳瞬間全部咽了下去。
鄧芳芳低著頭,情緒低落。
黃國棟倒是調整過來,嘴裡哼著歌。
等到客人上門,他就主動上前招呼客人。
有老人來配藥,黃國棟主動接過藥方。
黃國棟配藥不熟練,老人等得不耐煩,鄧芳芳上前幫忙。
兩個人距離靠近,都特別尷尬,很不自然。
好在,藥終於配好了。
送走了老人,兩人迅速分開。各忙各的。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等到下午五點,孫叔來到藥方接班。
孫叔目光老辣,一看兩個人的狀態,就知道這二人鬧了矛盾。
孫叔也不點破,直接問道:「你們兩個人的排班,要不要錯開?這樣的話,你們兩個人都能多出一點時間。」
鄧芳芳朝黃國棟看去,黃國棟也下意識地看著鄧芳芳。
兩人目光接觸,又迅速分開。
「可以!」這是黃國棟。
「不用。」這是鄧芳芳。
兩人再次朝對方看去,這一次目光接觸的時間稍微長一點,足有四五秒鐘。
黃國棟說道:「不用改排班。」
鄧芳芳說道:「另外排班吧。」
孫叔樂呵呵的,「你們兩個慢慢商量吧。商量好了再來告訴我。」
孫叔坐在櫃檯裡面,戴上老花眼鏡看報紙。
報紙上的內容,孫叔都沒在意。他一直留意著那兩個人。
兩個人都站著沒動,看著真讓人著急。
黃國棟假裝去倒水喝,鄧芳芳也趕緊拿起水杯去倒水。
於是兩人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
「一起上班嗎?」鄧芳芳小心翼翼地問道。
黃國棟挑眉,「幹什麼一起上班?你看著我不覺著煩嗎?」
鄧芳芳連連搖頭,「沒有,我沒有煩你。」
黃國棟沉默下來。
沉默過後,黃國棟嘲諷一笑,「鄧芳芳,你是不是討厭我?覺我我這個人幼稚,思想單純,沒有經歷過生活壓力,根本不配和你站在一起。」
「沒有,你誤會了。」鄧芳芳連連擺手,緊張到手心出汗。
黃國棟突然沒了同鄧芳芳說話的興趣,「算了,這件事你拿主意。你說按照原先的排班,我沒意見。」
說完,黃國棟端著水杯就離開了。
鄧芳芳很沮喪,她似乎和黃國棟無法好好的說話。似乎說什麼都是錯的。
鄧芳芳拍了下自己的臉頰,拿出手機,點擊相機,看著自己的臉。
一張喪喪的臉,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
這樣普通的姿色,有什麼值得別人惦記的?
她不該自作多情,也不該自視甚高,更不應該耽誤別人的時間。
鄧芳芳收起手機,心裡頭已經想得很明白。
鄧芳芳來到孫叔面前,說道:「孫叔,我和黃國棟的排班,我想調整一下。」
孫叔看著鄧芳芳,問道:「想好了?」
鄧芳芳點頭。
孫叔朝黃國棟看去。
黃國棟黑著一張臉,喘了兩口氣,然後硬聲硬氣地說道:「我沒意見。鄧芳芳說什麼就是什麼。」
孫叔搖搖頭,年輕人啊!還是因為太年輕。
孫叔說道:「那就重新排班吧。你們自己商量,怎麼安排時間。」
鄧芳芳看著黃國棟,又趕緊低下頭。
鄧芳芳說道:「我上一三五七。二四六就他來吧。」
黃國棟說道:「不能這麼排,得按照課程表來排。」
鄧芳芳說道:「馬上就期末了,這個學期的課程基本上都已經上完。等到下學期開學,再重新排一次就行了。」
黃國棟張口結舌。
孫叔點點頭,「這樣也行。那暑假呢?暑假你們怎麼排班?」
鄧芳芳說道:「暑假我全職。」
黃國棟連忙說道:「暑假我也全職。」
鄧芳芳蹙眉。
黃國棟就說道:「暑假我也想多掙一點錢,吧學費攢起來。」
孫叔左右看看,「你們商量好了?」
鄧芳芳點頭,黃國棟也跟著點頭。
孫叔笑道:「那行。以後就按照剛才商量的上班。鄧芳芳,一三五七。黃國棟二四六,不要忘了。」
鄧芳芳小聲說道:「多謝孫叔,我不會忘。」
孫叔揮揮手,「你們都回去吧。這裡我一個人就行。」
「孫叔,那我先走了。」
鄧芳芳背起書包,走出藥房。
黃國棟跟在後面。
安喝湯離學校才一站路的距離,無論是走路,還是騎自行車,亦或是坐地鐵都可以。
黃國棟選擇騎自行車,鄧芳芳選擇走路。
鄧芳芳眼睜睜看著黃國棟掃了一輛自行車離開,心裡頭酸酸的,有點難受。
轉眼,鄧芳芳又自嘲一笑。何必矯情。
自己的決定,自己承擔後果。
一切到此為止,就這樣吧!
鄧芳芳回到寢室,心情有點沮喪。
寢室里一個人都沒有,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班上有人找鄧芳芳,想要抄她的筆記。
鄧芳芳拿出筆記,遞給同學,「你拿去抄吧,明天記得還給我。」
「我抄完了就還給你。」
鄧芳芳突然不想借了。
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口,實在是不好意思收回來。只能看著同學把自己的筆記帶走。
黃國棟領了工資,先還了錢,然後答應寢室的哥們,晚上出門吃大餐。
寢室里的人都興奮地叫起來。
有人好奇地問道:「黃國棟,你的工資夠高的啊。那鄧芳芳的工資是不是比你還要高?」
黃國棟說道:「她是老員工,比我高是應該的。」
「真羨慕黃國棟,能找到這麼好的兼職。」
「可以去追鄧芳芳啊,她工資高,夠兩個人花。」
寢室里有人開玩笑說道。
黃國棟呵呵兩聲,「算了吧。鄧芳芳每個月掙的錢,大部分都要寄回家裡。她家裡很窮的,全靠她養。」
寢室里的哥們一聽,一個個都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鄧芳芳還在讀書,就要養家?」
黃國棟點頭,「千真萬確,沒有騙你們。」
「不追了,不追了。」
負擔這麼大的女孩子,誰敢追。追過來,就是給自己挖了個坑,還不能有怨言。
看著室友們的反應,黃國棟笑了笑,果然大家都很膚淺。
唯獨他不膚淺,只可惜人家鄧芳芳根本不在乎。
黃國棟覺著特沒意思,不在乎就不在乎吧。今晚喝了酒,明天早上起來,又是新的一天。到時候,他會開始新的生活,有新的女孩子。
至於鄧芳芳,誰管她。
這個晚上,鍾璐和裴訓在教室里自習,兩人免不了鬥嘴幾句。
許文靜躺在床上看書,一邊吃,一邊複習。
鄧芳芳去了教室,差一點和陳海洋撞上。幸好她反應夠快,趕緊掉頭,走東邊的樓梯上樓。
雲深將論文傳給了醫學雜誌社。再有一個星期,她的論文就會出現在專業這雜質上,頭版。
同時,雲深將畢業論文發給導師審核。
終於忙完了論文,雲深照例去操場上跑步。
操場上有很多鴛鴦,每次經過小樹林的時候,總能看到一對對的鴛鴦抱在一起。
雲深跑步,心無旁騖。
不過她發現,天氣熱了起來後,夜跑的人也多了起來。
男生女生都有。
還有人在操場上踢球。球都看不清楚,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踢的。
有人加入了雲深跑步的行列,沉默地跟在雲深身邊。
雲深扭頭一看,是司易。
真是好久不見。
她正想找司易,沒想到司易自己找了過來。
司易盯著雲深,目光像是一道利劍,想要將雲深刺穿。
「我聽說你和秦潛訂婚了?」
雲深喘了一口氣,說道:「準備訂婚。」
「你該知道,身為隱世門派的傳人,不應該和世家子弟結婚。」
雲深嘲諷一笑,「京州司家,一百年前帝國最大的世家豪門。你身為司家後人,有什麼資格同我說這句話。」
司易面無表情,「司家的一切都已經是過往雲煙。」
雲深似笑非笑地看著司易,「很多事情我沒追究,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比如蕭成義背後的人。」
司易皺眉。
雲深嘲諷一笑,「那麼多人盯著我手上的藥劑,這些人派蕭成義為代表來接近我。蕭成義,或者說蕭家又是九頭鳥的創始人。這幫人一個個狼子野心,一邊想要長生不老,一邊想要搞風搞雨。
都說九頭鳥是一群科學狂人,我看分明是一群怕死的人。他們也說這裡面水深,讓我別摻和,我也不想摻和,但是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司家,還有上面那些人,其實都是一丘之貉。司易,別人可以來指責我,但是你不行,你沒資格。我想,你當初拜入九玄門門下,也是想借九玄門的力量為你司家所用。
如今你們司家的目的達到了。你們司家和蕭家,這兩個喪家之犬,終於聯手做成了這個局,重新回到帝國世家行列。對了,我差點忘了對你說一聲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