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黎番終章
「而且,就算你做得很好了,也會有人說你不好。沒有什麼為什麼——」
穆涼玉見到小男孩開口,接著道:「嫉妒,或者他們本身對曲藝表演並無興趣,只是看樂子而已。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給你鼓掌叫好,記得那些支持你喜歡你的人就好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可是……」
可是他還是害怕。
「如果我表演的不好呢?」
穆涼玉笑了下道:「表演的不好,那就下次再來,這有什麼。你要知道,能站在這個戲台上,你就比很多人強。而且,你的那些小夥伴們會幫你的呀。」
穆涼玉看了一眼另一處那些還在抓緊時間排練的孩子們。
小男孩看了看那邊,鼓起了一些勇氣,他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他轉頭望著那帷幕,目光多了些堅定,只是那堅定還在搖擺中,像是一團搖曳的火光。
穆涼玉握著他的小肩膀說道:「如果你還是害怕,那就把台下的觀眾當成是一個個的洋娃娃。」
男孩的腦海里想起了在玩偶店看到的滿架子的洋娃娃,想像自己在那些洋娃娃面前表演,心裡就不那麼害怕了。
鑼鼓聲起,小男孩深吸了一口氣,小胸脯挺得鼓鼓的:「穆姐姐,我不怕了。」
隨著帷幕揭開,小男孩已經擺好了架勢,提腿擺型,粉墨登場了。
左呈抱著手臂走過來,看著戲台上的表演,說道:「其實現在的曲藝,就只有藝術價值,沒有什麼商業價值了。人們喜歡的快節奏新奇有趣的東西,真正喜歡的人,會欣賞的人又有多少。」他衝著戲台下的那些觀眾點了下下巴,大多人都是舉著手機拍一段,就像去迪士尼看表演差不多。
左呈話雖那麼說,但自己也穿著一身小生的戲服,長長的大褂,上面繡著花哨的圖案,他是來體驗一下感覺的。
左呈拒絕了好萊塢的邀請,開始轉到幕後去做導演。他執導的第一部電影,就是跟穆涼玉合作完成的,還得了獎,從此就徹底迷上了。
穆涼玉說道:「我知道曲藝越來越少的人去欣賞,但總要傳承下去是不是?潮流的東西一直在變化,但是文化價值永恆。這曲藝啊,都已經傳了千百年了,都沒有消失,說不定,等到歐美日韓的那些潮流過去了,我們的曲藝就大放光彩了,是不是?」
左呈聳了下肩膀:「你可真樂觀。不過這種幾十幾百年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清。說不定將來只能在博物館裡看到,也說不定真的像你說的,又引領了潮流。」
穆涼玉笑了下,轉頭看向台上的表演,也看了看台下觀眾的反應。
小男孩初次登台表演,緊張是肯定的,有幾個動作做錯了,台詞也背錯了幾句,跟他搭戲的其他孩子都登台表演過,比他老練一些,都在配合著他,將那些錯處過掉。
台下的人看過了新鮮,顯得意興闌珊了起來,無聊的擺弄起了手機,有的人甚至開始跟旁邊的人說起話來,對著台上指指點點的。
就在這些指指點點中,小男孩更緊張了一些,錯處就更多了,但他依然堅持著。
左呈抱著手臂,觀察著那個男孩說道:「第一次就上這麼重要的戲台,自信不夠,氣場不夠,不知道他以後還有沒有勇氣上台。」
穆涼玉道:「誰不是那麼過來的。你第一次拍戲就沒有挨過罵?」
左呈撇了撇嘴,轉身往後走。穆涼玉跟在他後頭,兩人一起在休息椅上坐了下來。
穆涼玉喝了口水道:「『不傷人是一種教養,但不被別人傷是一種氣場』,聽說過沒?」
左呈挑了挑眉毛道:「但是要練成這種氣場,可要經過太多的苦。」
穆涼玉淡淡一笑道:「做什麼沒有曲折,要麼不要出來混,要麼就要做好挨罵的準備。糖罐子裡出來,聽著恭維聲長大,到了大環境裡面,誰來慣著?誰都不是爹媽呀。」
這邊兩個人交談著,小錢捧著一束花聽了好久,她走上來道:「你們兩個,談的也太深奧了。說給孩子們聽他們也不懂,只知道你太嚴格了。」她把手往前一送道:「喏。」
每天一束白色鈴蘭花,已經見怪不怪了。
穆涼玉將鮮花接了過來,拿起上面的卡片看了眼,微微一笑。
左呈摩挲著下巴道:「真夠持之以恆的,我倒是很擔憂那家花店啊。」
穆涼玉轉頭看向他:「什麼意思?」
左呈道:「萬一生意不好,只有這個人天天去訂花,人家又不能關門,不是很鬱悶?」
穆涼玉啐了他一口:「你想的還真多。」
「不過……你……放下他了嗎?」
穆涼玉撫摸著花瓣的手指一頓,唇角的笑容也有些凝固,但那也只是一瞬。
她淡淡一笑,望著那潔白的,像是小鈴鐺似的花朵,低緩一句:「都說戲子無情,不是嗎?」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左呈看了看她,看不明白她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淡然、釋懷、苦澀……又或者全部的融雜在了一起。
到底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突然的戛然而止了,就像一場夢,正在酣睡中,卻忽然的驚醒了。
灑脫轉身的背後是迷茫,迷茫之餘是痛心,痛心之後是失落,失落之後是遺憾……哪是她嘴上一句說得那麼輕鬆,也只有等時間來慢慢沉澱,也只有等待另一個人出現,將她從這漩渦裡面徹底的拉出來。
不過好在,總有那麼一個人不知疲倦,不知退卻的追尋著她。
左呈拿起旁邊的一杯涼茶喝了一口,這時,從後台入口處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暗紋的唐裝,黑色調襯得他的氣質更加內斂,目光精銳而深邃。他的步子不疾不徐,卻是直接對著穆涼玉而來。
誰能想到,當初在桉城初見的那個神秘男人,竟然是秦城的傅少呢?
穆涼玉拿著菸蒂的那一摁,就像烙印似的,也烙進了他的心裡,讓他對她好奇了起來,也是他在桉城那一段歷練的意外收穫。
左呈擺了擺手,站了起來道:「有人來了,我就先撤了。」他對著傅燃點了下頭,淡笑了下闊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