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 勸說
柳蘇源慘白著臉,久久無語。
宴暮夕也沒催他,平靜的端著杯子品茶,眉眼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可他越是這樣,柳蘇源的心口就越發沉重,像是壓上塊巨石。
他總算反應過來宴暮夕來的目的了,說的委婉些,是詢問他的意思,說的直白點,就是在警告,他們報仇可以,但絕不能傷到泊簫。
他的這份呵護之心,讓他既欣慰也心涼,這個仇比他想像的還要難報,本來只對付東方靖和秦玉卿就已經困難重重,如果東方蒲一家再插手,那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下的去手。
就算東方蒲一家通情達理、是非分明,不幫東方靖,可他的那些報仇計劃,都無可避免的牽扯到了東方食府,動東方食府,就是觸動了東方家的利益,東方蒲又怎麼能坐視不管?
還有泊簫,血濃於水啊,她是東方家的骨肉,也無法無動於衷吧?就是先緊著他和柳兒這邊的感情,可也會掙扎矛盾、左右為難。
柳蘇源越想越頹然,眼底浮上絕望。
宴暮夕這時才開口,「外公,您很難抉擇是不是?」
柳蘇源悲涼的點點頭。
宴暮夕給他重新倒了杯溫茶,遞過去,「您先喝茶。」
柳蘇源機械的端起來喝了兩口。
宴暮夕看著他,眼神澄澈坦蕩,「外公,剛才對不住您了,我是先小人,後君子,我只有先知道您是怎麼想的,才能跟您商量後面的事兒。」
聞言,柳蘇源瞳孔一縮,顫聲問,「什麼意思?」
宴暮夕笑笑,聲音溫和,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得跟您坦誠,我的心是偏著泊簫的,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泊簫,包括您和柳姨,我很感激你們對她的救命之恩和養育之恩,也感激你們對她視如己出、疼愛有加,可這也不能成為你們將來可以傷害她的理由,所以,就算你們跟東方靖、秦玉卿有著血海深仇,真要報復起來傷到了泊簫,有意也好,無心也罷,我都會管,即便被罵忘恩負義,我也會替她背下這個罪名……」
柳蘇源神色複雜的聽著,沒有打斷他。
宴暮夕還在繼續,「所幸,您的反應沒有讓我失望,在您心裡,泊簫的位置跟您的仇恨比起來,分量並不輕多少,不然,您大可跟泊簫劃清界限,一門心思的去報仇便是,無需考慮她的感受,您要是真這麼做,誰也挑不出您的錯來,因為您對泊簫有養育之恩,還把一身本事悉數傳授給她,您已經做的夠好了,倒是東方家欠了您一個天大的人情,您若以此去找東方叔叔,讓他幫助您討公道,我相信,東方叔叔一定不會拒絕。」
就是將白,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柳蘇源神色變了變,急切的道,「我怎麼會那麼做?那我成什麼人了?挾恩圖報?」
「這是一條報仇的捷徑不是嗎?」宴暮夕說的不以為意,「您和柳姨甚至不需要出手,東方叔叔就能替您收拾了他倆。」
柳蘇源猛搖頭,「不,我不會那麼做,那把泊簫當什麼了?我不是為了報仇才把她養大,柳兒撿到泊簫是緣分,我把她養大、傳授她本事,那是我打心眼裡喜歡她,她就是我親孫女,我不對她好對誰好?少爺,這事以後您提都不要再提,這是對我和泊簫的羞辱。」
見他情緒激動,宴暮夕的臉色便又柔和了幾分,「謝謝您,外公,有您這樣的外公,是泊簫的福氣,不過話說回來,有她這樣的孫女,也是您的福氣。」
柳蘇源聽的有些糊塗起來,「少爺,您到底要說什麼?」
宴暮夕定定的看著他,「我想說,您和柳姨的仇,我來報。」
「什麼?」柳蘇源驚的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你為什麼要淌這渾水?再說,憑什麼呢?我不會同意的,您的好意,我沒法領……」
「外公,您先坐下,聽我說完。」宴暮夕起身,把柳蘇源按了回去,等他平復了些,才繼續道,「柳姨救了泊簫,您把她養大,這份恩情,不止東方叔叔一家該承著,我更該感激不盡,您也知道,我媽跟江姨已經做主把泊簫給我當媳婦兒,知道她被燒死的時候,我也跟著難受了很久,這麼多年,我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所有的女人都不是她,我原以為,會孤獨一生了,誰知,泊簫回來了,這就是天意,天不亡我,您說,我怎麼可能不承您這份大恩大德?別說幫您報仇雪恨,就是再艱難的事兒,我也會去做。」
「少爺……」
「您還是聽我說。」宴暮夕打斷他,「外公,您不讓東方叔叔管這件事,我明白,也理解,因為您不願把養育泊簫這事變成索取的恩惠,變成一種交易,其實我也不願,因為泊簫知道後,定會傷心,可這事由我出面來做,就完全不存在什麼挾恩圖報的意味了,我是泊簫將來的丈夫,也喊您一聲外公,那咱們就是一家人,您的仇也就是我的仇了,我來報,不是理所當然?」
柳蘇源急聲道,「那還是不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宴暮夕笑笑,「除非在您心裡,沒有真正的把泊簫當成是一家人。」
「胡說,在我心裡,泊簫就是我親孫女。」柳蘇源難得動氣。
宴暮夕狡黠的眨眨眼,「那就是了,泊簫跟您是一家人,我跟泊簫也是一家人,您要報仇,泊簫夾在中間會為難,可我沒有什麼負擔。」
「那也不能讓您來做!」柳蘇源很固執。
宴暮夕嘆了聲,「外公,這事我做最合適,第一,我有這個能力,第二,我能拿捏好其中的分寸,第三,對您和柳姨也好,對東方家也好,只要把泊簫摘出來,我就可以做到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