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紀太太怎麼年紀輕輕的,就記性這麼不好了
外陽台的門沒關,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墨藍色的天際上,布滿的漫天繁星。
男人的身影被園林高杆燈墜落的光暈籠罩,仿似從天而降的神邸,不染一絲人間煙火氣息。
見慣了俗世塵埃,就不免感嘆,上帝在創造萬物的時候,還是偏了心。
喬漫在引擎聲響起的那一刻就睜開了眼睛,她坐起身,也沒開燈,而是看著門縫底下傳來的走廊上昏黃色的光線。
寂靜的深夜,將男人由遠及近的腳步刻畫的異常清晰,他似乎在打電話,從偶爾流露出的隻言片語能夠聽出來,他在找顧西沉。
路過房門時,他似乎有片刻的停留,然後幾秒後又抬腳走進了對面的書房。
又等了大概二十幾分鐘,確定他今晚不會回房間,喬漫便躺下睡了,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離婚雖然簡單,但畢竟得走程序。
他現在應該挺忙的,要應付媒體,又要照顧紀晗的情緒,還要找顧西沉……
更重要的,是如何制衡紀家與顧家的關係,紀家是紅色家族,混的是人脈關係,顧家是黑道起底,混的是劍走偏鋒。
還有就是,顧西沉是顧峰的養子,而紀晗是顧峰的親生女兒,他們是名義上的兄妹,卻發生了這種事……
怎麼說都不光彩。
雖然在他的眼裡,她一直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女人,但在這種時候,她不會蠢的再去跟著摻和一下。
紀雲深走進書房,打開燈,就看到了書桌上用一支黑色鋼筆壓著的離婚協議書。
右下角的落款處,都簽上了名字,喬漫。
娟秀的字體,一如她給人的感覺,溫婉,乾淨。
他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眯眸看了一會,便將離婚協議放了回去。
然後打開書桌的抽屜暗格,拿出一把手槍,就匆匆的離開了藍山別墅。
喬漫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汽車的引擎聲,她被擾的翻了個身,然後繼續沉沉的睡了下去。
……
隔天一早,張嫂就過來敲門,說樓下有電話找她。
她撓了撓自己凌亂的長髮,有些起床氣,緩了一會,她就趿拉著拖鞋,跑去接電話了。
是林嫣,十幾天沒見,她的聲音好像比上次見面更疲憊了。
「漫漫,我今天要去挑婚紗,你陪我好不好?」
這種事情,一般來說不是應該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兩個人一起去選嗎?
但……像她們這種生在豪門,又有太多的無能為力身不由己的人來說,那只是一個奢望。
一個只存在童話故事裡的奢望。
「好啊,一會見。」
喬漫掛了電話,就匆匆的上樓洗漱,換衣服,下樓時,張嫂將做好的早餐放到了餐桌上,叫她過來吃。
她走過去拿了一片吐司咬了幾口,又喝了幾口純牛奶就往出跑,邊跑邊說,「張嫂,我來不及了,先走了。」
走到別墅門口,她發現那站了不少穿著黑西服戴著黑墨鏡,類似保鏢一樣的人。
她剛剛走出去,就有人走過來,恭敬道,「太太,紀總吩咐讓我們保護您的安全。」
喬漫知道,紀雲深美其名曰的保護,其實是在等著顧西沉來找她。
他既然懷疑顧西沉是在為她打抱不平,那麼理應會出現在她面前。
只是,他是不是有點太高估她的魅力了?
先不論顧西沉現在混得是黑白兩道,就論她已經做了紀太太,顧西沉就不會多看她一眼。
「好,麻煩你們了。」
喬漫報了地址,到了林嫣所說的地點時,林嫣看到這架勢,明顯的愣住了。
「你把紀雲深怎麼了?需要他動用了國際僱傭軍?」
林嫣要是不提醒,她還沒大注意,這些保鏢,大都是參加過阿富汗海灣戰爭的退伍軍人,被稱為私人保鏢界的超級豪華陣容。
聽說貴的咋舌,而且明碼標價。
「紀晗跟顧西沉的事兒……你應該聽說了吧?」
林嫣沉默的點點頭,這也是大概為什麼今天是她來陪她挑選婚紗,而不是傅青山來陪挑選婚紗的原因吧!
事到如今,婚不得不結,傅青山就算做樣子,也不可能不來。
除非……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而這個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紀晗。
「嫣兒,我們不愧是最好的姐妹,連選男人的眼光都這麼如出一轍的差。」
林嫣被她的話逗笑,然後手挽著手開始了挑選婚紗的任務。
試婚紗的過程,兩人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她的眼睛,也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她和紀雲深的婚姻危機。
「離婚?你想好了嗎?」
林嫣的視線從鏡子裡轉移到坐在身後沙發上的喬漫身上,秀眉微蹙,「你外公的那條項鍊還沒有買回來,還有伯母巨額治療費,你現在沒錢又沒地方住,還要攢足精力和肖氏姐妹周旋,你確定離婚會更好?」
喬漫交疊雙腿,手肘支在腿上托著腮,「不會更好,但也不會更壞。」
「你究竟怎麼打算的?」林嫣聲音透著擔憂,「漫漫,千萬別跟自己賭氣,你們是合法夫妻,朝夕相處,總歸近水樓台先得月……」
「嫣兒。」喬漫站起身,幫她整理後面的婚紗,打斷她的話,「我沒有信心,不想賭了。」
林嫣點頭,理解喬漫的為難和痛苦,仔細想下來,她的現狀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這件裙擺有些短,去換那件,看看哪件效果好!」喬漫看著鏡子中的林嫣,唇角漫上笑,「不過……」
林嫣本來就有些緊張,雙手扯著兩側的裙擺,透過鏡子,有些侷促的看著身後的喬漫,「不過什麼?」
「不過……我覺得傅青山看見穿婚紗的你,一定會驚艷的!」
美,真的很美。
在林城的名流圈裡,一直有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都說,上層名媛喬漫就像林城的一場瘟疫,而氣質名媛林嫣就像林城的一場春雨。
一個妖嬈嫵媚,一個甜美可人。
所以從不會有人相信,兩個美人會成為朋友。
然而,她們不僅成了朋友,還是生死之交。
雖然中間經歷了很多,但越是歷久,越是深刻。
融入骨血,分不開,也不能分開。
林嫣的臉頰泛著酡紅色,避開喬漫的視線,匆匆的到換衣間去試換另一件婚紗了。
喬漫搖頭,所謂愛情,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今天出門,喬漫穿了一雙新鞋,站的時間長了有些累,她便坐回到沙發上。
剛剛坐下,她就感覺脖子上一涼,類似刀之類的東西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渾身一僵,不敢動,「我知道這年頭不好混,但如果你能保證不傷害我,我可以給你錢。」
男人的呼吸貼在她的耳邊,聲音低沉又沙啞,「哦?能給多少?或者說,紀太太給我出個價,我看看你值多少錢?」
雖然很久沒見了,但她還是聽出了他的聲音。
顧西沉……
這個和霍青同一起追了她三年多的男人,曾一度被人誤認為是她的私人保鏢。
「顧西沉,紀雲深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你不會傻到自投羅網吧?」
這裡是換衣間,外面各個出入口都有僱傭軍把守,喬漫真的很難想像他是怎麼進來的。
「沒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他看著她,「不過就算為了你被抓,我也願意。」
喬漫好看的眉眼染了絲絲笑意,她轉頭,看向大概有兩三年沒見的男人,「你確定?」
「怎麼?是不是覺得我很帥,有些後悔了,想回到我寬闊溫暖又踏實的懷抱了?」
顧西沉的呼吸不時的噴灑過來,帶著清冽的菸草味道,她皺眉,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顧大公子,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四年前你那麼孜孜不倦的追求我,我都沒動過心,現在又何談後悔?」
說完,她便抬手將他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推開了。
「不過……」她站起身,面向他,「幾年沒見,你這欺負女人的本事倒見長了。」
顧西沉笑,把玩著手中的尖刀,「紀雲深對於紀晗的事情,已經沒有原則,甚至已經失去了冷靜,慌不擇路的讓人覺得他都沒了智商,你不會也跟著把智商丟了吧!」
和她料想的差不多,顧西沉並沒有動紀晗的歪念頭,這其中應該出了什麼差錯。
思緒翻飛間,顧西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我……被下了藥,而她剛好躺在我身邊……」
所以,一切就很順理成章。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你總這麼躲著也不是辦法啊!紀雲深他會要了你的命的!」
顧西沉坐下,背脊靠向沙發椅背,整個人慵懶又隨意,「這種不堪的豪門秘聞,最終都會以男人娶了女人收尾。」
「那……到底是誰做的?沒道理啊,紀晗她愛紀雲深愛的深入骨血,而你又不喜歡紀晗……」
顧西沉聳聳肩,一副我怎麼知道的表情。
本來只是想談一談顧家的事情,就連酒店都選在方經綸的地盤上,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兩人正這麼說著話,門外便響起了紀雲深和傅青山的聲音,好像在詢問保鏢她和林嫣在哪。
喬漫的臉都變白了,如果讓他倆看到顧西沉,肯定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
「你快走,我幫你拖著。」
顧西沉勾唇一笑,在一臉慌張的女人臉上落下一吻,「雖然這樣有傷我作為男性的自尊,但為了保命我還是先走了,手機保持暢通,明天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約地點敘舊的!」
喬漫使勁的擦著臉,瞪著匆匆走遠的顧西沉,惱怒無比。
林嫣換好婚紗,幾乎是和兩個男人同時走出來的,只不過是兩個方向。
「好看嗎?」
「林嫣呢?」
異口同聲的話,一個出自林嫣,一個出自傅青山。
林嫣身上穿著的這款婚紗,是現在時尚界最流行的那種星空似婚紗,這裡的光線又偏暗偏暖,將她整個人襯的像是暗夜裡的星星,朦朧又耀眼。
傅青山一時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林嫣,而林嫣顯然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整個人緊張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好了。
紀雲深從褲袋裡摸出一根煙,遞到傅青山跟前,「顧西沉來過了嗎?」
雖然他沒有看向喬漫,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在問喬漫。
喬漫理了理自己的黑色長髮,很自然的搖頭,「我沒看見。」
「哦?」
紀雲深點燃手中的香菸,打了個響指,就有保鏢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上面放著剛剛試衣間裡的一切。
包括顧西沉貼著她耳邊時的曖昧姿態,和臨走時那深情的一吻。
「他臨走時不是還說會找你敘舊,紀太太怎麼年紀輕輕的,就記性這麼不好了。」
紀雲深朝她走過來,林嫣趕緊將喬漫拽到自己的身後,仰臉問,「紀雲深,漫漫就算見到他又怎麼樣?你沒聽到嗎?他被人下了藥,你與其在這糾結這些,還不如去查一查下藥的那個人是誰。」
「讓開!」紀雲深的語氣已經跌到了冰點。
林嫣沒動,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不讓。」
紀雲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淡淡的開腔,「老傅,你是想讓我親自對你的女人動手嗎?你還在那杵著幹什麼?把她給我拉走!」
傅青山還沒從剛才那副驚艷的畫面走出來,聞言整個人僵了一下,走過來要去拉林嫣,卻被她皺眉躲過了。
「林嫣,你別鬧了。」
林嫣看著傅青山,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怎麼鬧了?你說你有事不能陪我試婚紗挑婚戒,我都很好脾氣的忍了,這樣你還說我鬧,傅青山,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傅青山皺眉,還要伸手去拉她,卻被喬漫一拉,換成她擋在林嫣的前面。
「傅青山,你能不能有點自覺,一個女孩一輩子最期待的就是婚禮,不管你們因為什麼原因睡在了一起,但你娶她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你有什麼仇怨,也發泄不到她身上。」
「哦,不對,是她沒有道理接受你的仇怨,畢竟在床上,你才是最爽的那個。」
傅青山笑了一下,將手中的菸蒂扔到地板上捻熄,「老紀,我早就說過,她的伶牙俐齒夠你喝一壺的,你是準備讓我也喝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