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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他說,好,我放你走

    剛剛走到床邊,口袋裡的手機就響起了簡訊的震動聲。

    是那個沒有備註的號碼。

    字句很簡短,寫著,「你先走,我還有點事需要處理。」

    喬漫因為這句話,精緻的眉眼幾乎立刻就染上一片深濃的暗色調,沒有猶豫,就立刻將電話回撥了過去。

    相對來說,嫣兒應該要比她急切,急切的離開這座對她來說,已經危機四伏的城市。

    如果這麼急切的她,選擇了不離開,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接通的那秒,喬漫率先開口,語調略顯急切的問道,「嫣兒,是孩子出了什麼問題嗎?還是……」

    回答她的,是一道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和嬰孩斷斷續續的啼哭聲。

    忽遠忽近,忽大忽小。

    對面的空間好像很空曠,就連呼吸聲都好像帶著回音。

    喬漫的腦海里,幾乎立刻就浮現出了電影裡那種廢舊工廠,或者是什麼拆遷後留下的廢棄建築物。

    信號並不好,但喬漫依然清晰的聽到從電話那端傳來的凌亂腳步聲,而且還不止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她的心臟緊緊的一縮,下意識的握緊手機,纖長的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只能壓低著聲音去問,「嫣兒,到底怎麼回事?嫣兒,回答我……」

    可能是太專注對面的聲音,以至於房間的門已經被一道高大的男人推開,她都沒有發現。

    喬漫繼續用著剛剛的音量喊著林嫣的名字,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喚,「嫣兒,嫣兒,你回答我,嫣兒……」

    對面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喬漫的聲音也已經完全失去了冷靜,「嫣兒,到底怎麼回事……嫣兒……」

    喬漫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手機的聽筒里傳來了一陣盲音,通訊隨即中斷了。

    她儘量忽略通訊中斷那秒傳來的巨大響聲,並且拼命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冷靜,然後繼續撥通剛剛來電的那個號碼。

    「嫣兒,接電話,一定要接電話啊。」

    兩秒後,通訊接通,傳來的卻是機械女聲提示音,「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內,請您稍後再撥。」

    她不敢相信,把手機拿到眼前,準備重撥,卻聽到身邊有低沉的男聲響起,「一開始我以為是老傅瘋了,居然認為林嫣還活著,看來現在不是他瘋了,是我瘋了。」

    「所以,你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嗎?」

    「不告訴,為什麼要告訴?」紀雲深低頭看著她姣好的側臉,「老傅離開她,沒準會過得很幸福,我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那你站在這裡,就只是為了跟我說那兩句模稜兩可的話?」

    紀雲深沒說話,而是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裡點燃,沒抽,而是放在手裡,就那麼燃著。

    「這件事是我做的。」

    「什麼?」

    喬漫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他說這句話的意思,過了幾秒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在說林嫣。

    「紀雲深,你卑鄙。」

    「嗯,要非跟我論卑鄙的話,我不會反駁。」

    喬漫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閉了閉眼睛,「紀雲深,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跟你交換一下條件。」

    「什麼條件?」

    男人高大的身影又靠近了落地窗一些,他沒有夾煙的那隻手很隨意慵懶的插進西褲的褲袋裡,姿勢尊貴優雅到令人屏息。

    他的聲音好像被煙霧薰染的有點沙啞,也更加的低沉,「你可以離開,但孩子必須留下。」

    「當然,我覺得你不會選擇兩敗俱傷的方式離開,對嗎?」

    這才是最開始的他,腹黑,冷漠,甚至還有那麼點不近人情。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她很早就說過,不談情不說愛,紀雲深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完美到無可挑剔。

    但如果要談情說愛的話,就是她和他現在的結局。

    「你覺得我會為了這個孩子留下?」

    紀雲深沒有說話,或者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

    卑鄙也好,厚臉皮也罷,這是他能夠想到的,與她之間最後的那點維繫。

    也可以說他在賭,賭她不會放下這個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

    喬漫低頭笑了笑,走到他的身邊,與他並肩看著窗外的園林景觀,她說,「好,紀雲深,孩子留給你,你放了我,還有……嫣兒。」

    男人那雙深黑如夜的眸子始終看著窗外,聞言也沒有露出任何情緒,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過了很久,久到喬漫以為他會用這種方式,繼續無限循環他們之前那些分分合合時,才見他輕啟薄唇,一張一合中吐出了幾個清晰無比的字。

    他說,「好,我放你走。」

    聽到他的話後,喬漫奇蹟似的沒有悲,也沒有喜,只有解脫。

    如果這真的是他們能夠分開的最後理由,那麼她願意。

    畢竟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孩子,不比健康的孩子,跟在他的身邊,要比跟著她更加的有活下去的希望。

    也大概是從出生就沒有見過的關係,所以並沒有太深的感情。

    又或者,她覺得自己的命都不重要了,更何況是那個沒有見過的孩子。

    兩人都沒了話,又靜默了很久,他才問了一句,「想好去哪了嗎?」

    「去敘利亞,做一名戰地心理醫生。」

    紀雲深漆黑的眸子似乎更加的深暗起來,他又一次抬起手中的香菸,深吸了一口後,低低緩緩的說道,「離婚的協議書我這裡已經有,你不用另外再簽,直接離開就行。」

    「可……」

    喬漫轉頭看她,眉頭深深的蹙起。

    已經假離婚了一次,她不可能再隨隨便便相信他了。

    「喬漫,你究竟從哪裡來的自信,認為我非你不可?」紀雲深在她看過去的那一秒,就將深暗的視線從窗外轉移到了她的身上,並與她四目相對,「你就放心的走吧。」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在敷衍,根本沒有真想離婚的意思。

    「紀雲深……」

    喬漫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那一刻,出聲叫住了他,「希望我們過往的所有感情,傷害,痛苦,全都能一筆勾銷,好聚好散。

    男人高大的身影明顯的一僵,但他掩飾的很好,並沒有讓她察覺。

    「也希望我們未來再見,就是陌路人。」

    男人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還帶著那麼點沙啞的性感,他說,「好,如你所願。」

    接著,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口,頭也沒回。

    真好,他們終於終於達成了一致。

    這一次,終於……終於都結束了。

    ……

    第二天,萬里無雲,風和日麗。

    喬漫已經收拾好了離開的行李,連這個男人她都不打算要了,所以這個別墅里,其實她能帶走的東西少之又少。

    最後,她幾乎什麼都沒帶走,只帶走了幾件衣物,平時喜歡看的幾本書,還有那本少女時代的相冊。

    粉色拉杆箱平躺在床邊,她隨手翻開那本相冊,卻沒有找到那張夾在很顯眼的頁面上的那張照片。

    她以為是遺漏在了其他的頁面上,可來回翻了幾次,都沒有找到。

    難道是掉在哪裡了?

    她又翻找了一會,甚至都跑到書房裡翻找了半天,也還是沒有找到。

    覺得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他們要斷的徹徹底底,再沒有一絲瓜葛。

    那張照片對她來說其實並沒有特別重大的意義,只是因為她親眼目睹過他和紀晗在街角的巷子裡爭吵,他眉眼間的落寞,側臉上的溫度,還有僵硬的身形,都在告訴她,他是有多麼深愛紀晗。

    當時她就在想,一個軍門三代的天之驕子,為什麼會對待感情這麼的一往情深?而那個明明字裡行間都是怯懦自私的女孩,又為什麼會得到他的一往情深?

    所以當她再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再見他,她帶著對他的深刻印象,和那麼點好奇,變得就像一個跟蹤狂一樣,一路從地鐵站跟到大街上,又從大街上跟他到他居住的那間破敗的公寓。

    因為那時她在國外旅遊,隨手都會帶著相機,可能那天的陽光很明媚,他的身影里又帶著那麼點孤寂,所以她忍不住的舉起相機對他一拍再拍。

    她後來回國洗出了很多張,但由於她的公寓被盜過一次,那張是僅留下來的一張。

    哪都翻找了一遍,沒有找不到後,她就沒再繼續翻找,而是扶著桌角慢慢的蹲下,最後整個人蜷縮在高級的地毯上,形成了環抱的姿勢。

    書房裡的鐘表在不停的向前轉動,滴滴噠噠的聲音,好像將時間無限的拉長。

    就在因為這個蜷縮的動作而覺得雙腿酸麻血流不暢時,她伸出手,剛要扶著桌角站起身,就瞥見剛剛還沒有來得及關合的書桌加密抽屜里,放著一沓文件。

    最上面是離婚協議,而下面……則是明遠集團的商業文件。

    她猶豫了兩秒鐘,才將離婚協議文件下面的那份關於明遠集團的商業文件拿出來。

    拿到眼前後,上面的字體也跟著清晰的映入了眼帘。

    寫著:《明遠集團股票分割書》以及《明遠集團收支明細》

    簡單來說,就是關於明遠集團帳上的錢款文件。

    雖然她不懂這些商業操作,但基本常識她還是知道的,有了這份文件,就相當於握住了明遠集團的經濟命脈,如果她拿著這份文件,是可以到銀行,將裡面的錢款全部提現的。

    而這些錢,幾乎是現在幾大上市公司的資產總和,數目大到驚人。

    她從來都知道紀雲深很有錢,但並都不知道他有錢到這個程度。

    想到這裡後,她就又低下頭,並仔細的翻閱了一下這兩份文件。

    如果,她把這些錢都帶走,他會不會更恨她?

    然後徹徹底底,再沒有任何敷衍的,放了……或者忘了她?

    她握著文件的雙手忍不住的用力,大概就那麼糾結了幾秒鐘,甚至十幾秒鐘後,她將加密的抽屜關合上,並握著那份文件出了書房。

    而此時,地下的酒窖里,男人正喝著紅酒,手裡正拿著喬漫翻來覆去在找的那張照片。

    那是赫爾辛基的街頭,他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西褲白襯衫,陽光從道路兩側的樹木漏射下來,不僅拉長了他的背影,也拉長了女孩舉著相機的纖細身影。

    在他的印象中,他從沒見過喬漫。

    不管是在赫爾辛基的那年,還是在她聲名狼藉的那幾年,他都沒有見過。

    只聽說過這個名字,只知道她很美。

    照片的後面,是女孩娟秀的字體: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她是在說他嗎?

    為什麼會覺得那麼強勁的風,都吹不散他眉眼間的憂愁呢?

    他搖頭苦笑了一下,接著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

    喬漫回到房間後,就托人找關係,聯繫到了一家銀行的經理。

    詢問了一番後,說是只有持股票的法人才能將帳面上的所有錢財取走,而且那麼大數額的錢財,需要跟銀行提前預約。

    因為是晚上八點的飛機離開林城,她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正準備放棄,那邊的銀行經理就又說道,「不過明遠集團是我們銀行的超級會員,如果您那邊實在著急,我們銀行會為您開闢綠色通道,而且,如果沒有法人的話,集團的法律顧問到場也行,這樣的話,都是為了方便並且感恩客戶對我們銀行多年的支持……」

    經理後面的那些客套話,喬漫都沒有仔細聽,她在聽到那句法律顧問到場也行時,整個人的思緒飄出去好幾秒鐘。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明遠集團的法律顧問是沈夜白。

    而沈夜白和紀雲深又是那麼多年的好兄弟,好搭檔,是根本不可能到場的。

    在腦海里一番如此的想過之後,她便笑了笑,說了句,「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喬漫握著手機,左思右想的給霍青同打去了電話。

    霍青同正在酒吧里喝酒,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後,眉頭微微蹙起,很快就滑下了接聽鍵,「喬小姐有事?」

    喬漫也沒有拐彎抹角,「霍公子,我記得當年你欠我一個人情,現在我想讓你還我這個人情。」

    霍青同像是喝了不少酒,聲音已經是低沉的暗啞,「呦,我沒聽錯吧,您喬小姐,喬大千金,風光無限的紀太太,還需要我這個無名小卒的人情?」

    「你還是不還?」

    「還啊,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喬漫深吸了一口氣,「好,一會你領著沈夜白在林城銀行門口等我,不用問為什麼,我怎麼說你們就怎麼做就行。」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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