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我們一刀兩斷,從此塵歸塵,土歸土
紀晗穿著一身白裙,在客廳水晶吊燈影影綽綽的光線下,愈發的甜美可人。
這樣的女孩子,端莊,美麗,往哪一站都是一道風景。
卻又像水,溫淨,淡然,與世無爭。
在這骯髒不堪的世界裡,出淤泥而不染,讓人忍不住的想去珍惜。
也難怪他們一個兩個愛的那麼深情,那麼瘋狂。
她站在顧瑾瑜的身側,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漫天閃耀的繁星,說完話,剛要退回去,就被一股力拉了過去,接著,太陽穴上就傳來一道冰涼的觸感,是一把手槍抵上她的太陽穴。
喬漫扼制住了紀晗的脖子,眉眼上是一片可怕的冰冷,隔著重重燈影,看向對面的傅青山,以及紀雲深。
「讓他們乘私人飛機離開林城,回緬甸。」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個屋子裡,真正和顧瑾瑜對峙的人,是他和傅青山。
顧峰沒有那個實力,如果他能扳倒顧瑾瑜,早八百年就去做了,不會等到今天。
顧西沉喜歡她那麼多年,就算她不開口,他也不會做什麼。
孟東行是局外人,事不關己,立場明確。
那麼,能夠讓他們妥協,或者說,唯一能妥協的人,只有紀晗。
顧瑾瑜既然和昂山家族聯手,私吞顧西沉的貨物,那麼說明她還是有利用價值,去緬甸,是他們現在唯一安全的地方。
客廳里是幾秒的寂靜,眾人似乎沒有想到變故來的這麼快。
或者說,從沒想過喬漫會這麼瘋狂。
她是名門千金,從小嬌生慣養,手槍這種血腥黑暗的東西,似乎離她的世界很遙遠,也可以說,格格不入。
時間仿佛定格了一般,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喬漫抵在紀晗太陽穴上的槍口用力的頂了一下,又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我說,讓他們乘私人飛機離開,去緬甸。」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反應,氣氛僵持。
喬漫淡淡涼涼的笑,然後舉起手槍迅速的朝著棚頂開了一槍,紅了眼睛,「我再說一遍,讓他們乘私人飛機離開,去緬甸。」
如果說上一秒,所有人認為她不敢開槍,只是裝腔作勢,那麼這一秒,她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所有人,她不僅敢開槍,也敢殺了紀晗。
紀晗起初也以為她只是嚇唬嚇唬大家,可此刻她終於確定,喬漫豁出去了。
從沒有那麼近距離的聽過槍聲,幾乎貼著耳邊,紀晗嚇得捂住耳朵,驚聲尖叫起來。
而下一秒,喬漫就又舉槍,朝棚頂開了一槍,眸光涼涼漫漫的看向沙發旁的紀雲深。
氣氛僵持不下。
「去調私人飛機,讓他們離開。」
最終,紀雲深鬆了口,溫沉的嗓音在客廳響起。
幾名保鏢面面相覷,都紛紛看向僱主傅青山。
這裡是青山別墅,里里外外都是傅青山的保鏢,雖然知道紀雲深的身份和地位,但他們受僱於傅青山,第一時間肯定確認他的意願。
傅青山只是淡淡的嗯了聲,算是默認。
幾名保鏢放行,鬆開了顧瑾瑜和顧東風。
喬漫看了顧瑾瑜和顧東風一眼,接著又說道,「給他們準備車子和錢,還有手機,我要隨時確定他們的安全。」
紀雲深眸光深深,像是透不進光的深海,「照做。」
「是,紀先生。」
喬漫這一個月,先後流產,高燒,身體十分虛弱,這會高度緊張,腦袋頓時有些眩暈,站不穩。
紀晗見她扼在自己勃頸上的手臂力度有些泛松,剛要掙扎,就被喬漫的槍口重重的在太陽穴上頂了一下。
力道過重,紀晗疼的悶哼了聲。
傅青山變了臉色,闊步接近,卻被林嫣攔住,她快速的從一旁的保鏢腰間抽出手槍,抵在他的胸口上,環視屋子一周,聲音淡冷無溫,「無關的人,離開我的房子。」
顧西沉窩在沙發上,始終一動沒動,聞言深深的瞥了一眼喬漫,就和顧峰,孟東行一起走出了別墅。
顧峰一步三回頭,顧西沉淡笑,「義父,有他們在,晗兒不會有事。」
他們自然指的是紀雲深和傅青山。
顧峰嗯了一聲,沒再回頭。
直到腳步聲消失,林嫣才抬起如水般澄澈的眸子,用著慵懶至極的語調說道,「傅青山,我早就跟你說過,我的男人,眼裡心裡只能有我,除非我玩膩了,不要了,你是想挑戰一下林家的權勢,還是想逼我動手,讓你殘了,或者瞎了,這樣才能讓你長點記性?」
男人刀削般的劍眉微擰,深邃的眸子裡蓄著厚重的冰冷,「林嫣,讓開。」
林嫣扣緊扳手,用了力量,眉眼卻彎彎在笑,「傅青山,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開槍了。」
男人深邃的眸光鎖著她精緻尖細的小臉,只吐出兩個字,「隨便。」
義大利純手工定製的男士皮鞋剛剛挪動,女孩就扣下了扳手。
砰……
槍聲響起,傅青山小腿中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鮮紅的血從他的小腿處迅速的蔓延開來。
「既然是你自己非要找虐,那我似乎也沒有客氣的必要,你說呢。
紀雲深眉眼微動,剛要接近,她又抬手,晃了晃槍,「別動。」
周圍的保鏢蠢蠢欲動,手紛紛伸向腰間,準備掏槍。
傅青山眉心一皺,幾乎脫口而出,「把槍收了,都出去。」
他小腿處的西褲都被鮮血染成了深色,他掙扎著站起身,繞過她,繼續朝前走。
接著又是砰的一聲,他的另一條小腿也中了彈。
「林嫣,你他媽瘋了。」
紀雲深走近,伸手要去奪林嫣手上的槍,喬漫卻拽著紀晗接近,死死的頂著她的太陽穴,整個人很平靜,卻又可怕,「紀雲深,如果你想讓她活命,就別動。」
男人看向一臉慘白顏色的喬漫,聲音冰冷,毫無溫度,「漫漫,適可而止。」
傅青山的雙腿小腿都中了彈,等於是跪在她面前,中彈的地方是抽筋挖骨的疼,疼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林嫣又扣動扳手,語氣溫溫涼涼,「傅青山,沒本事就少給我裝深情,你這輩子生死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要愛別的女人,下輩子吧。」
說完,就又開了一槍,只不過這一槍打在了地面上。
林嫣輕笑,蓄著無數嘲弄的味道,「來人,送他去醫院。」
守在門口的保鏢聽到聲音,趕緊走進來,送流了一地血的傅青山去醫院。
林嫣跟在他們的身後,手中的槍始終握在手裡。
凌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最後消失在夜風中。
別墅里只剩下顧瑾瑜母子,還有她,紀晗和紀雲深。
保鏢將準備好的車鑰匙,手機,和錢拿過來,交到顧瑾瑜的手上。
別墅外有小型私人飛機的引擎聲響起,落地時的風吹亂草坪和景觀植物,發出簌簌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喬漫扣緊扳手,又重重的頂了一下紀晗的太陽穴,「我和她要跟著上飛機,你不許跟過來。」
「漫漫。」男人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重重的吸了一口,「你知道,我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讓你放下槍……」
隔著氤氳的煙霧,他眯眸看向對面眉眼冰冷的女人,「只是,我不想用。」
「這樣啊!」
喬漫歪頭笑笑,語氣很淡很輕,「聽說奶奶最近的身體不好,如果她知道你們兄妹是深愛多年的戀人,身體不知道會不會更不好一點?」
她有她想守護的家人,他也有他想守護的家人,如果他還有一點點不捨得對她動手的念頭,她就能夠讓顧瑾瑜兩人全身而退。
紀晗精緻的眉眼微微蹙起,臉色蒼白,「喬漫,這就是你當初的籌碼吧?」
「好像現在也是我的籌碼!」
喬漫低低的笑,聲音愈發清軟好聽,「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他為什麼愛你,卻娶了我嗎?因為……」
「喬漫。」
男人眉眼低垂,聲音已經沒有任何的溫度,「適可而止。」
兩遍適可而止,應該已經到了他的底線。
「你說。」
紀晗一雙乾淨到像是被白雪覆蓋的雙眸始終盯著對面的高大的男人,話里已經帶著克制的顫抖,「喬漫,你說。」
「晗兒。」男人扔掉手中的菸頭,雙手落入口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紀晗仿佛沒有聽到,又重複了一遍,「喬漫,你說。」
「因為我知道了你們相戀的秘密,而你又剛好欠我一條命,他娶了我,幫你還債。」
紀晗閉眼,有溫熱的液體滑落,「好,我跟你走。」
喬漫隔著層層疊疊的光影看過去,一臉的無辜,「所以,紀先生,能麻煩你讓開了嗎?」
「喬漫,我會安全的送他們到緬甸,你和晗兒不能跟著。」
「嗯……」喬漫微微點頭,語調依舊漫不經心的慵懶,「可以,這件事情我們還是有的商量的,紀晗留下,我跟著走。」
「你和晗兒都留下。」
伴著他的話落,是一聲槍響,幾乎貼著紀晗的腳邊,「抱歉,紀先生,主動權現在在我的手裡。」
紀雲深沒動,眼睛幾乎都沒眨一下,他說,「喬漫,你的籌碼有限,別讓我說第三遍。」
三人僵持不下,顧瑾瑜適時出聲,「喬漫,我和東風走,不會有事。」
喬漫看了一眼顧瑾瑜,似乎猶豫了兩秒鐘,說了聲好。
然後看向紀雲深,眸光深濃,「紀雲深,我只要他們平安,希望你千萬別低估一個窮途末路的女人。」
「好!」
私人飛機在夜空中升起,漸漸消失成點。
喬漫就這麼舉著槍,扼制著紀晗,等待著飛機平安的降落。
男人又抽出一根煙點燃,聲音依舊是極致的慵懶,「漫漫,從林城到緬甸需要三個半小時,你打算一直這麼舉著槍,和我對峙。」
「總歸多一個籌碼就是了。」
喬漫剛剛的那些氣勢其實已經到了她身體的極限,她現在整個都是眩暈的,眼前的世界都是顛倒混沌搖晃的。
「好,既然你願意。」
他沒再強求,而是雙腿坐在沙發上,和她一起等著。
時間很漫長,一分一秒都是難熬。
直到紀雲深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才打破了屋子裡不斷持續的僵持氣氛。
他滑了接聽鍵,對面傳來保鏢慌裡慌張的聲音,「紀紀紀先生,飛,飛機在沿海路上空發生了故障,墜海了……」
房間裡很靜,靜到手機對面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
靜默,死一般的靜默。
好像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流到嘴邊,她嘗到了鹹鹹的味道,「所以,紀雲深,這就是你說的保證他們的安全嗎?」
她扣緊扳手,閉上眼睛,「紀雲深,從現在開始,我們一刀兩斷,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再無關係。」
腦海里閃過無數個畫面,像是洶湧襲來的潮水。
然後下一秒鐘,她就失去了意識。
……
顧瑾瑜還是死了,聽說被打撈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形了。
東風因為抓住飛機的殘骸,倖免於難。
不過活著和死了沒有什麼區別。
喬漫想,東風會恨嗎?
就像她此刻坐在這個房間裡,恨意深濃嗎?
外面的園林景觀燈散著幽光,和著房間的橙色光芒,冷暖交織,打在她的身上,幾乎將她整個淹沒。
她伸手打開窗戶,半個身子探出去,閉上眼睛,深呼吸。
夜風吹起她的裙擺,吹亂她的頭髮,遮住了眉眼,隱在晦暗的光影里,看不到情緒。
紀雲深是凌晨兩點回來的,身上裹夾著寒意,靠近時,喬漫甚至覺得比這個夜還要冷。
他幾乎是奔過來,一把拽回她,「喬漫,你幹什麼?」
她大半個身子探到窗外,好像在準備跳下去。
雖然不高,但也有六七米的高度,不死也會殘。
她看著關上窗子,眉眼冰冷高大男人,「你以為我會跳下去嗎?」
「顧東風還沒有脫離危險,你不會跳。」
「是嗎?」女孩走到床邊,坐下,輕輕的笑,「也許吧。」
也許她不會跳,但如果她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