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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你要為她和我翻臉麼(改錯字)

    慕清雨過去開門,已經是十幾分鐘以後。

    她的手握上房間門的門把,咔嚓一聲,隨著房門的開啟,看見站在過道上的男人。

    郁庭川一身挺括的正裝,雙手插在褲袋裡,沒有因為遲來的開門而流露出不耐煩,廊間的照明燈柔和,從他身後罩過來,襯得他整個人高大又嚴肅。

    忽然間,慕清雨有微微的恍神。

    在她的記憶里,保留更多的是郁庭川大學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不像現在這樣沉穩內斂。

    郁庭川聽到門開的聲響,抬眼瞧了過來,爾後開腔:「收拾好了?」

    「嗯。」經過打扮的慕清雨,長捲髮被她用頭繩束著低松馬尾,眉目如畫,一點紅唇,氣色非常不錯,她操作輪椅往後推了推,聲音清柔:「先進來吧,房間裡有些亂,可別見怪。」

    郁庭川從褲袋裡拿出左手,稍推開些房門走進去。

    看著男人的側影,慕清雨想起來,好像他們已經好多年沒這樣單獨相處。

    她深吸口氣,平復著情緒,淺淺笑起來:「想喝點什麼?」

    話落,轉動輪椅滑去酒櫃前面。

    郁庭川說:「不用麻煩,我講完幾句話就走。」

    慕清雨背對著他,取杯子的動作一頓,但隨即,她緩緩的轉過身,笑容依舊很美麗:「好歹夫妻一場,現在再婚,連在我這裡多待會兒都不行?」

    「Joice還在首都?」

    「嗯,由我爸媽他們帶著。」

    慕清雨倒了半杯紅酒,自己仰頭喝一口,另一手支在輪椅扶把上,彎曲的手指撐著額角,自言自語一般道:「這些年,我帶著Joice越來越覺得吃力,自己的身體要做復健,Joice又是個很有主意的孩子,很多時候喜歡和我唱反調,看著很乖巧,實際上皮得很。」

    說著,她抬眸笑看向郁庭川:「可能男孩子都崇拜爸爸,你和他不常見面,但他對你的感情,很顯然,有超過我的跡象。」

    「既然這樣,不如再找一個結婚。」

    郁庭川說話的同時,在旁邊的沙發坐下,長腿交疊。

    慕清雨望著他不甚在意的樣子,輕扯了下唇角:「再找一個,不見得Joice就願意接受,在他的心目中,爸爸無可替代,同樣的,媽媽也只有這麼一個。」

    「……」

    郁庭川聞言,抬起頭打量她:「昨晚看來沒睡好。」

    三十幾歲的女人,熬夜後症狀很明顯,首先皮膚暗淡無光,哪怕擦了再好的護膚品和化妝品,在燈光下,眉眼間的那股倦意依然遮不住,就像是失去水分後的芒果,表面暗黃,就連裡面也不再新鮮。

    聽到郁庭川的突然一問,慕清雨很快意識到什麼,心裡湧起尷尬。

    這種尷尬讓她難堪,面上卻還是淡淡微笑,借舉酒杯的動作掩住半張臉,一邊說:「上午醒得早,吃過午飯才補得覺。你知道的,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再說女人過了二十五,衰老速度比同齡的男人快,別說是通宵,就連睡晚點都吃不消。」

    「既然睡眠不好,那就少思少想,不該你管的事,沒必要浪費精力去折騰。」

    郁庭川說著,餘光落向茶几上散開的資料紙。

    就是那個主題公園的策劃書。

    「可是對我來說,有些事不去想,只會更加輾轉難眠。」

    慕清雨緩緩道:「以前在日本上學的日子,這幾年我會常常想起來,可能那才是我三十幾年最快樂的時光,沒有憂慮沒有煩惱,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學,下了課去做做兼職泡泡圖書館,或者去你和政深合住的地方蹭飯。」

    郁庭川卻沒有和她敘舊,徑直開腔:「昨天下午那樣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慕清雨一愣,隨即微笑起來:「什麼事啊?」

    「你要投資做生意,我無權干涉。」郁庭川把剛拿起來的幾張紙重新扔回茶几:「強拆墓園這種損人福德的事,干一次就足夠讓你寢食難安,老七這一回恐怕幫了你不少,能掌握我的行程,料准我在日本,對國內發生的事鞭長莫及。」

    「……」慕清雨聽了,沒有急著辯解。

    郁庭川又開腔:「上回你通過一個服裝廠家找上她,我沒有說什麼,不表示我願意讓她和你往來,她經的事多,即便快23歲,骨子裡還是很簡單。墓園的事可以揭過去,唯一的條件,以後不准再動她,也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慕清雨輕笑:「她經歷的事多,難道我經歷的就少麼?」

    說著,她的眼周泛紅,近乎自嘲的看向郁庭川:「她最起碼還是完整的,小丫頭遇到點麻煩,頂多找你哭哭鼻子撒撒氣,哪像我,要幾十年如一日的坐在輪椅上。」

    「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不管是你還是我。」

    郁庭川的語調平靜。

    「是呀!」慕清雨恍惚一笑:「我任性的後果,就是一雙腿和一個身體不健全的孩子。」

    郁庭川已經站起身。

    看出他要走,慕清雨突然開口:「她又有了你的孩子?」

    中午,郁承業有打電話給她,除了怪她擅作主張,就是告訴她,那個姓宋的丫頭再次有了身孕。

    郁庭川說:「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慕清雨的輪椅卻擋住去路。

    她抬頭,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個小丫頭有那麼好麼?讓你專程跑來我這裡,就為了警告我讓我別再招惹她?」

    郁庭川目光幽深的看她,半晌開口:「她是我的太太,作為丈夫,讓她遭受無妄之災,本身就是我的過錯。」

    慕清雨輕輕嗤笑,無妄之災,原來是無妄之災。

    隨後,她幽著聲開口:「那可怎麼辦,我還真的不太喜歡你這個新太太,比起顧嘉芝,在她身上我找不到任何可取的閃光點,以前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是事不關己的態度,現在是要為了她和我翻臉麼?」

    「她有沒有閃光點,有沒有可取之處,不需要旁人來評頭論足。」郁庭川說:「有多餘的功夫來管別人的事,不如先顧好你自己。」

    慕清雨恍神,何曾見過他這樣和自己說話。

    以前,即便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無視婚姻的約束,他頂多是不回家,常年的加班出差。

    那時候她想要離婚,他不做任何挽留,拿了協議書就上樓。

    隔天早上,等她睜眼醒過來,床頭柜上已經擺好簽完字的離婚協議。

    看著末頁下方的鋼筆簽字,她憧憬著以後的生活,直到後來,車禍發生,她的雙腿斷了,唯獨腹中的孩子沒事。

    深夜的事故現場,當她被困在側翻的轎車裡,艱難拿出手機,第一個打出的電話就是給郁庭川。

    慕清雨分析不清自己當時的想法,幾乎是本能的反應,仿佛唯一信得過的人就是他。

    然而,過去將近八年,她對那一幕仍然記憶猶新。

    當郁庭川趕到現場,把自己從車裡救出來,靠在他的懷裡,慕清雨整個人昏昏沉沉,額角滲血,雙手揪著他肩頭的襯衫,嘴裡囈語著他的名字,而不是和她一塊出車禍的那個男人。

    再後來,她遞上去的離婚協議生效。

    慕清雨很清楚,那個時候自己躺在醫院裡,除了傷心欲絕,也有後悔,所以她吃藥試圖打掉肚子裡的孽種。

    時至今日,慕清雨偶爾還會想,如果當時孩子沒保住,自己能豁出去向郁庭川懺悔,現在會不會是另一番情景?

    而不是她帶著孩子避走澳洲,只能通過顧政深知道他的事情。

    前些年,他身邊也有一些緋聞,但沒被拍到過什麼實錘,就連顧政深的話里,她都沒探聽到郁庭川和其她女人怎麼樣的消息,他一個人過這麼久,讓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因為心裡還有牽掛?

    她一度以為,他肯認下Joice,不止是因為付敏母女和整個郁家,以為他對自己還有感情。

    哪怕他和姓宋的丫頭好了,慕清雨始終抱著輕蔑的心理。

    她以為,他現在不過是厭了單身漢生活,所以找了個年輕漂亮的玩玩,終歸不會長久。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是中國的一句老話。

    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相依到老的,大多數還是原來那一個人。

    可是現在,郁庭川站在自己面前,讓慕清雨的心底生出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再難保持鎮定。

    害怕自己一旦讓開,他就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以後,可能真的徹底沒了關係。

    慕清雨強忍著情緒,開口:「郁承業已經回國,你父親向來喜歡他,很有可能會為了他打壓你,你準備怎麼辦?」

    「管好你自己的事。」

    郁庭川說完,繞過輪椅徑直往外走。

    慕清雨沒想到他對自己真的已經無情到這步,驀地轉過輪椅,望著他挺拔的後背出聲:「想讓我不針對她可以,你明天和我去首都,陪Joice待半個月,然後……我就帶Joice回澳洲。」

    果然,郁庭川開門的動作停下。

    慕清雨的輪椅靠近,繼續道:「我已經買好機票,明天就回首都。」

    她的聲音低柔,就像是變相的示弱。

    郁庭川回頭,看著慕清雨忽然通情達理的模樣,沒有過多想法,只說:「明天上午,我派人送你回北京。」

    「那你呢?」慕清雨眼睛鎖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廓。

    她的眼神帶著期待,沒有刻意的掩飾。

    也是兩個人相識以來,她第一次為郁庭川流露出小女人的溫柔。

    不等郁庭川回答,慕清雨雙手撐著輪椅站起來。

    她在澳洲都有做復健,像這樣站起身,對她來說不算太困難,只要穩住重心,還是能像正常人那樣站立。

    低頭之際,耳邊散落幾縷髮絲,身上藕色的真絲襯衫和闊腿褲,讓她看上去優雅大方,慕清雨重新看向郁庭川,兩個人離得不遠,她對上他深刻的眉眼,心湖不復剛才的平靜。

    這些年,是她第一次主動站在人前。

    慕清雨注意到郁庭川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竟有些難為情,她抬起手,把髮絲勾到耳後:「這兩年,醫生說我的情況在好轉,只要繼續堅持,會有重新下地走路的那天。」

    說完,再次去看眼前的男人。

    郁庭川也正望著她,湛黑的眼睛,有著深沉的魅力,是這個年齡男人獨有的氣度,慕清雨鼓足勇氣,慢慢的往前挪出一步。

    下一秒,她伸出右手攥住郁庭川的衣袖,也是藉此穩住身形。

    房間裡很安靜。

    慕清雨甚至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她垂著的眼睫忽閃,然後重新慢慢抬起頭,視線里,是男人淡青的下巴,還有高挺鼻樑和薄唇,慕清雨心之所動,忍不住踮起腳尖,試探的靠近。

    然而,才靠過去幾厘米,耳邊響起郁庭川的聲音:「既然能康復,那就待在澳洲好好治療。」

    一句話,吹散籠罩在慕清雨心頭的朦朧情絲。

    慕清雨只覺得難堪,眼圈泛紅,聽著開門的咔嚓聲,她終於忍不住,咒罵一聲:「不要臉的貨色!」

    郁庭川正欲走,聞言轉頭:「你說什麼?」

    「……」慕清雨聽出他的追究之意,不但沒沉默,反而直直的看著他,語氣咄咄:「我難道有說錯麼?上高中就知道借著補習的名頭勾搭同學的叔叔,懷個孩子都能流掉,誰知道是不是以前流的次數太多,刮薄子宮壁……」

    話未說完,手腕就被一股大力牢牢攥住,郁庭川冷聲開腔:「認識十幾年,你知道我不打女人,今天不要逼我破這個例。」

    慕清雨的胸腔翻滾,竟說不出話來。

    在郁庭川放開她轉身的那瞬,慕清雨發出狠話:「就算你再婚,別忘了Joice還是你兒子,要不然,你比誰都清楚,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包括對你的小嬌妻!」

    回應她的,是重重合上的房門。

    慕清雨獨自站在玄關處。

    良久,再也撐不住,靠著牆壁滑坐在地上。

    她用雙手捂著自己的整張臉,忍不住痛哭出聲,驀地抬頭,怔怔的看著鏡子裡的女人,暈開的眼線邋遢,她拿起旁邊茶櫃的小花瓶砸過去,頃刻間碎裂聲傳來。

    不知過去多久,手機在房間裡嗡嗡響。

    慕清雨撐著牆壁爬起來,拿過輪椅邊的手機,電話是顧政深打來的,接通後,顧政深關心的話語傳來,她卻置若罔聞,兀自道:「他是真的不要我了,政深,他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顧政深沉默,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慕清雨自顧自的譏諷:「我說讓他和我去北京陪Joice,他不答應,我說我要回北京,他馬上就說要派人送我回去,說得多好聽,送我回去,不就是怕我留在南城對他的小嬌妻不利,乾脆派人監督我回慕家。」

    說著,慕清雨的聲線飄忽:「那個女人好在哪裡,值得他這樣?還是你們男人就真的這麼看重女人的年紀?」

    這個問題,顧政深沒辦法回答。

    不管多大年紀的男人,確實都喜歡二十歲的小姑娘。

    那個姓宋的丫頭,有什麼優點他不知道,但從郁庭川幾次三番的表現來看,顧政深再裝眼瞎都只能承認,郁庭川就是被這個小丫頭拿捏住了,世上就是有這種稀奇事。

    ……

    郁庭川再回到別墅,宋傾城已經睡醒午覺起來。

    她沒有待在房間,穿著睡衣睡褲,外面裹了件羽絨服在二樓的露台給那些新買的盆栽澆水,黃昏的風吹過,吹亂她的頭髮,她一手拿著灑水壺,另一手去撥臉頰上的髮絲。

    雨下了幾個小時,這會兒已經停了。

    宋傾城的臉映在夕陽餘暉里,還是缺乏一點血色。

    聽見外面傳來汽車鳴笛聲,她放下灑水壺,走到圍欄邊瞅了瞅,果真瞧見停在柵欄外的黑色路虎。

    看著駕駛車門打開,郁庭川下車來,宋傾城彎起嘴角,正想著下樓去迎他,郁庭川有所察覺,抬眼望上來。

    一時間,宋傾城忘記拿開搭著圍欄的雙手。

    郁庭川看到她,嘴邊漾起淺笑。

    那樣的笑,讓宋傾城羞赧的同時,跟著微微笑起來。

    然後,她就看見郁庭川從身後拿出一束玫瑰,被滿天星簇擁著,被他伸手朝上送了送,意思不言而喻。

    宋傾城醒過來後,聽鞏阿姨說他回了公司,看著擺在客房裡的兩個骨灰盒,心裡有不踏實,但是現在看著他歸家,買回來一束玫瑰,令她整個人的神經放鬆下來,又仿佛回到以前平靜的生活。

    昨天那場意外,好像只是她的一場噩夢。

    現在他回來,她的夢也醒了。

    吃晚飯前,宋傾城把玫瑰的枝葉剪好插到花瓶里,等夜裡上樓休息,她又把花瓶帶回房間,擺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關於墓園強拆的事,宋傾城沒有多問郁庭川,她已經從沈徹那裡得知,拆遷協議和她的身份證複印件,很有可能是慕苒語偷走的,沈徹在電話里告訴過她,慕清雨當時也在余饒……

    開發商的人不顧書記和郁庭川的面子,執意要拆除那片墓園,態度上也是有恃無恐。

    睡覺的時候,宋傾城想,對方應該是知道郁庭川這幾天不在國內。

    ------題外話------

    劇透——

    後來郁先生接受採訪被問及,可不可以評價一下郁太太是個怎麼樣的優秀女人,郁先生想了想,笑著說:「她不優秀,最起碼她在遇到我的時候,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個拿得出手的優點,當時很多人覺得我們不般配,可是,就是這樣的不般配,我們走過了十個年頭,現在她的名氣比我大,但是在我眼裡,她還是當年那個做事丟三落四的小姑娘。可能……都會遇到這樣的一個人,不用太優秀,當她在你的身邊,你就覺得剛剛好,有的時候,給她處理惹下的麻煩,都能讓你覺得是一種寵她的方式,更不願意借著旁人的眼光去評價她,因為你知道,不管是優秀的她,還是只會給你添麻煩的她,都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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