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七年前(二十四)
看著昏迷的秦柔雪,被湧進門的醫生和護士推走,藍錦已經沒有辦法動彈了,他僵著身體站在病房中央,看著病床上那些還未乾掉的血,那是她的血,那麼多,那麼刺眼。
她剛剛生完孩子,又流了那麼多的血,一個人的身體裡到底有多少血。
片刻怔忡之後,他快速的衝出病房,跟著醫生而去。
秦柔雪被推進急救室,一個中年女醫生在和洛峰簡單的交談後,快速的下命令。「馬上準備手術。」
洛峰沉重的點頭,女醫生沒再多說一個字,反身走進急救室,急救室的門很快關閉,
「她……」藍錦想問她怎麼樣,才一開口,感覺喉嚨被什麼堵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還沒死,不過也被你折騰的去了半條命。」洛峰口氣很沖,只要一想到在病房裡的情景,洛峰就覺得,錦真的是太殘忍了。
看著藍錦痛苦的神情,洛峰的心也同時在受著譴責,他怪錦殘忍,自己何嘗不殘忍,歸根究底,是他告訴錦孩子的血型的,雖然起因不是,傷害杜語雪的也不是他,可他算是間接的慫恿者。
若他沒有在此時說出來,錦的情緒也不會失控,說不定,錦還會將剛剛生完孩子的杜語雪,如珠如寶的疼著。
心中巨浪翻滾,藍錦突然一拳打在白色牆壁上,就是這只是掐她的,又是一拳狠狠砸在牆壁上,仿佛還不夠壓制心中的痛,又一拳揮出,牆壁上很快出現猩紅的血跡。
「錦,你這是做什麼?」洛峰瞪大眼眸,抓住藍錦的手查看,血肉模糊的手背,幾乎可以見到骨頭,他簡直不敢相信,向來自制力超強的藍錦,竟然會如此失控的傷自己。
藍錦沒說話,沉痛的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依舊是病床上那一灘血跡。
「杜語雪還在裡面搶救,你這樣傷害自己能改變什麼?」洛峰一邊查看他的傷勢,一邊呵斥。
「不能改變什麼。」藍錦低低的開口。「我只想感受一次流血的痛苦。」
「我看你是瘋了。」洛峰將他的每根手指都檢查了一遍,鬆了口氣。「還好只是皮肉傷,看起來血肉模糊,但沒有傷到骨頭,走,我去給你上藥。」
「不去。」藍錦直接拒絕,他要在這裡等她出來,哪兒也不去。
「你……」拿他沒有辦法,洛峰只好自己去拿了急救箱來,就在急救室門口幫他包紮傷口。
消毒水擦在手背上,很痛,藍錦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現在心裡想的是,自己流這麼一點血就已經很痛了,她流了那麼多血,該多痛。
「她的情況……」藍錦用沒有受傷的手抓住洛峰的手,話問了一半,又住口了,抬頭望著急救室的門,目光暗沉無光。
洛峰知道他想問什麼,如實回答。「她剛剛生產完,劇烈的掙扎導致傷口出血,未免情況惡化造成大出血,張醫生建議先手術,把血止住再看情況。」
藍錦渾身一震,不自覺就鬆開了手,他狠狠的閉上眼睛。
腦子裡千頭萬緒,混亂如麻,又似乎什麼也沒有。
洛峰手腳很快,三兩下就給藍錦包紮好,囑咐他說:「傷口感染是大麻煩,你這隻手最好在一個禮拜內都不要碰到水。」
藍錦沒有回應,傷口什麼的,他不在乎。
他現在滿心裡都是急救室里的女人,她進去快一個小時了,怎麼還沒出來,剛想叫洛峰進去看一看,一個人影快速的衝到了他的面前,拉他站起身,抬手就是結結實實的一拳。
藍錦被打回椅子上坐著,這一拳來的太快,太狠,讓完全沒有防備的他,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血腥味在嘴裡蔓延開來,很快,順著嘴角緩緩流出。
抬起頭,看到古小雲站在自己面前,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神情是掩不住的憤怒,藍錦緩緩低下頭。
「古小雲,你做什麼?」洛峰上前一步,擋在藍錦面前。
「洛峰?」沒有抬頭,藍錦低低的聲音里透著疲憊。「你讓開。」
「錦。」洛峰不贊同的回頭看著藍錦。「小雲在氣頭上,你不能……」
「讓開。」緩緩站起身,藍錦陰鷙的眸光看著古小雲,古小雲也不客氣的瞪著藍錦,洛峰莫名成了夾心餅乾,眼看兩人像鬥雞一般,他知道勸誰都沒有用,索性退到一邊,瘋吧,打吧,他不管了,大不了,等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他給他們包紮傷口。
手術室的燈熄滅,接著門開啟,門外的三個男人都愣住。
住了一晚的加護病房,秦柔雪在第二天上午轉入普通病房,算是情況穩定了。
她在下午的時候醒了過來,看到坐在病床邊,一臉憔悴的藍錦,秦柔雪腦子裡有片刻的迷茫。
「你醒了。」見她醒來,藍錦語氣里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喜悅。
痛,很痛,全身都痛,尤其是腹部,秦柔雪腦子裡迴蕩起自己昏迷先,藍錦說的話。
他說,她敢背叛他,他會讓她生不如死,還說叫洛峰去把孩子抱來,他要先掐死孩子,再掐死她。
孩子,她的孩子?
水眸瞬間睜得大大的,不顧還有些暈眩的腦袋,強撐著要坐起身,藍錦被她的動作嚇壞了,趕忙伸手按住她肩膀,阻止她的動作。「你別動,不要動。」
暈眩感加重,秦柔雪無力的閉上眼睛,瞬間又睜開,對上藍錦深邃如幽泉的雙眼,張口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喉嚨火燒般的痛著,發不出聲音。
「別急,別急。」按住了她的肩膀,藍錦放柔了聲音。「你剛剛做了手術,不要亂動,也不能動,之前你失血過多,現在要好好休息。」
秦柔雪瞪著他,藍錦目光閃了一下,說道:「你現在喉嚨很痛,先不要急著說話,我去給你倒杯水來,喝了水,你的喉嚨會舒服些,你別動,我去給你倒水。」
話落,不等秦柔雪回答,藍錦走到飲水機邊,倒了杯水,回來時見秦柔雪已經掙扎著坐起身了。
「不是叫你不要動嗎?」坐在床沿,藍錦將手裡的水杯送到她唇邊,打算餵她喝水。
坐著,腹部更痛了,可秦柔雪管不了那麼多,她不吱聲的看了藍錦幾秒,不領情的伸手拿過杯子,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感覺喉嚨舒服了許多,她又快速的把杯子裡的水喝完。
藍錦拿過她手裡的空杯子,柔聲問:「還想喝嗎?」
「藍錦,我的孩子呢?」秦柔雪不答反問。
藍錦身體僵在那裡不動,看著她的眸子裡染上痛意,過了良久,他才說道:「孩子很好,在恆溫箱裡。」
「你還沒有掐死他嗎?」想到他說過的殘忍話,秦柔雪感覺腹部的痛意漫延到了全身,包括心臟都在痛。
「砰。」的一聲,藍錦手裡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跟著杯子碎裂的還有藍錦的心,他顫聲說:「語雪,能不能……能不能,忘記我說過得混話。」
他萬分後悔,自己對她說過那麼殘忍的話。
忘記他說過的話,怎麼忘記?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現在要她忘記他說過的話,她不敢,真的不敢,秦柔雪粉拳緊緊的攥了攥,看著藍錦的臉。「你說我背叛了你,我死,我死可不可以,孩子是無辜的,我用我的死換他的生,可不可以?」
臉色瞬間煞白,藍錦看著她,那麼冷靜的說出,我用我的死換他的生,心狠狠地顫了一下,藍錦不管不顧,伸手抱住她。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沒有推開他,秦柔雪只是重複的問。
「別說了,語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藍錦痛心疾首的抱著她,不敢有絲毫的放鬆,怕她從他眼前消失般。
他只說自己錯了,卻沒有承諾她不掐死孩子,秦柔雪的心一下子涼透了,既然他不願意在她和孩子間選擇,她幫他選。
輕輕推著他,秦柔雪低低的呼了一聲痛,藍錦臉色一變,趕忙抱起她,放她躺在病床上,並幫她拉上被子蓋住。
秦柔雪這時才看到他裹著紗布的手,眸光波動了一下,隨即歸於平靜。
接下來的兩天裡,秦柔雪出奇的平靜和配合,醫生查房,她如實回答身體狀況,藍錦和她說話,她也會回應,一切都那么正常,若她哪兒不正常,大概只有一點,她決口不再提孩子。
她視孩子如命,卻決口不再提孩子,藍錦隱隱感覺不安,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他寸步不離的陪著秦柔雪,到了第三天,在恆溫箱裡孩子要做全身檢查,秦柔雪說她想看看孩子的模樣,因為,放在恆溫箱中的孩子,是不給看的。
藍錦見她開始關心起孩子,懸著的心終於放鬆下來,等她睡著後,他離開病房,打算去拍幾張孩子的照片,回來給她驚喜。
誰知,他想給她驚喜,她給他的卻是驚嚇。
秦柔雪失蹤了,在她自己的病房中,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藍錦慌了,派人找遍醫院的每一個角落,未果,調出醫院的監控才發現,秦柔雪開著他的車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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