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承認,嫉妒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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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深放輕腳步走過去,並沒有驚醒陸初。
他低頭,一眼就掃到書信的內容。
「阿初,異國他鄉又一次失眠,突然很想念在C市的生活,還有你……」
慕雲深垂在身側的手一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又被他極力地忍下去,他移開視線,深吸了口氣後,彎腰想要取走信紙,卻不料他剛輕輕一拉信紙,陸初就倏地被驚醒,她睜開眼睛看嚮慕雲深,那一瞬,她眼底情緒格外複雜。
似懷念,似痛苦,似厭惡,又或者都有。
而她的手指,緊緊攥著信紙,好像生怕被人搶走一般。
慕雲深手指蜷了蜷,蹲下身子與她平視,輕聲道:「別在這裡睡,風大,你會著涼。」
陸初看嚮慕雲深的視線這才逐漸恢復清明,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的信紙,一邊折起一邊輕聲道:「今天是蘇暮的忌日。」
「我知道,今天早晨,我去看過他了。」慕雲深說著,伸手將她碎發撩到耳後,吻了吻她的額角:「我告訴他,他就要有小侄子了,蘇暮那樣喜歡孩子,想必會很開心。」
陸初折信的動作僵了僵。
慕雲深大掌輕輕覆住她折信的手,二人掌下是陸初已經隆起的小腹,盯著她認真開口,「阿初,我、你還有我們即將出世的孩子,我們是一家人,過去的事情就過去,現在還有將來,就讓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陸初垂眸,手掙開他的掌控,將信紙整齊折干放進桌上打開的小匣子,合上鎖好後,才淡淡道:「回初園吧。」
失落在慕雲深眼底一閃而過,快得幾乎看不見。
「好。」他站起來先陸初一步抱著裝滿書信的木匣,道:「沉,我來拿。」
陸初垂眸沉默了片刻,把搭在匣子的手移開。
慕雲深左手抱著木匣,右手掌心向上朝陸初伸過去。
陸初低頭,就看到男人手掌與地面平行,掌心寬厚,好似能托起一番天地。
她把手搭在慕雲深掌心,很快就被後者收攏住,陸初手指冰涼,慕雲深的手掌卻一如既往的溫暖。
陸初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要說什麼,但終究一言不發。
回初園的路上,慕雲深並沒有開來時的車,鄒成開車,他和陸初一起坐在后座,隔在座位間的書信匣子,就好像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亘在二人中間。
就好像曾經的蘇暮。
一路上,二人沒有說過一句話,慕雲深盯了一路的窗外,卻不忘讓鄒成調節了兩次車廂溫度。
回初園的路程不近不遠,說它遠,還不夠上班高峰時這個城市堵車的時間,說它近,車廂里的氣氛又讓人覺得度秒如年。
最後,就連鄒成都發現了車上男女主人的異常。
這個奇怪的氛圍一直維持到車子到達初園才結束,慕雲深抱著匣子先下的車,他把匣子交給已在車外等候的周芸後,扶著陸初下車:「慢些。」
陸初一下車,視線就落到周芸手上的盒子上,就在後者以為她要將匣子要回時,陸初卻只朝她頷了頷首:「有勞。」
周芸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訕訕道:「太太客氣了。」
慕雲深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後,這才攜著陸初走進客廳。
周芸看著二人背影,鬆了口氣,她小聲問鄒成:「太太早上去看什麼人了嗎?」
鄒成點點頭,面色詭異地說:「太太去了墓園。」
「墓園?」周芸吃了一驚,「太太還懷著孩子,怎麼能去那種……」
話說到一半,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怎麼了?」鄒成不解的問。
「沒事。」周芸言語含糊。
「對了。」鄒成皺了皺眉,貼近她耳邊將剛才慕雲深和陸初之間怪異的氣氛說了一遍。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周芸擺了擺手,抱著匣子轉身進屋。
她進去的時候,陸初和慕雲深雙雙坐在沙發上,二人正低聲交談著什麼,西西趴在沙發上玩毛線球,看起來其樂融融。
想起剛才鄒成提醒的男女主人之間氣氛怪異的事,周芸不免困惑地想,這不是挺好的嗎?
她沒有再多想,抱著陸初的木匣子上了樓,自然也沒有聽到客廳里傳來陸初和慕雲深的爭執。
「不准。」這是慕雲深的聲音,「轉移股權的事情並不急於一時,沒必要現在趕回去,況且你現在已有五個月身孕,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沈晨會親自來接我。」陸初道:「我就去S市幾天,很快就會回來,現在孩子也很穩定,根本就不存在你設想的那種情況。」
話落,慕雲深眸色一深,他咬著牙道:「你一直和沈晨有聯繫,並非臨時起意?」
他記得,年初的時候,沈晨曾來過一次初園,那時他放沈晨進門,也有試探陸初態度的意思,那時陸初對沈晨的態度很是冷淡,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聯繫後者。
陸初沒有否認,「這半年,沈晨在沈氏已經漸漸站穩腳跟,我這個時候回去,是對反對他的人最好的威懾,我不稀罕沈家的東西,當初也是被迫無奈才接下這個爛攤子,如今能早點把東西還回去,又何樂而不為?」
「那就偏偏要選擇這個時候?」慕雲深眼底氣得有些發紅,他幾乎沒對陸初說過重話,今日卻隱隱有失控的勢頭,「陸初,你懷著孩子去看蘇暮也就算了,貼身藏著他的信件我也不計較,還有……」
他說到此處,話音戛然一止,像是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慕雲深闔了闔眸後,才繼續道:「可是你有沒有為我們的孩子考慮過,又有沒有替我考慮過?」
慕雲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蹲在陸初面前,握著她的手,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些:「阿初,我是你的丈夫,還是我們孩子的爸爸,你這樣一聲不吭就跟我說你要回S市還不讓我陪一起去,你難道就沒想過我會擔心嗎?」
陸初抿唇靜靜地看著他,西西毛球也不玩了,茶色的貓瞳在陸初和慕雲深臉上轉了一圈後,學著慕雲深的動作,將前肢輕輕地搭在陸初腿上,仰著並不長脖子視線委屈地看著陸初。
兩人一貓,就這樣對峙著,竟沒有誰先改變了姿勢。
良久,陸初看著丈夫輕聲道:「我累了。」
慕雲深身體僵持了一會,卻是緩緩起了身,他將西西從陸初腿上抱開,小聲斥道:「自己玩去。」
西西哀怨無比地看了眼忘恩負義的鏟屎的,傲嬌地跳下沙發。
慕雲深這才重新看向陸初,道:「吃點東西再上樓睡會。」
陸初總算沒有再拒絕。
二人之間的爭執仿佛過眼雲煙,周芸放好東西下樓時,兩人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似是不願意看到陸初此刻的神情,慕雲深拿起擱在茶几上的手機走向周芸:「給太太準備的些愛吃的。」
「好的。」
慕雲深步子沒有再停留,徑直朝書房走去,書房門合上時,他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他一邊走到窗戶邊,一邊撥通了慕蘭雅的電話。
「雲深,是不是阿初的症狀沒有好轉?」慕蘭雅似乎早就知道他會打這通電話般,沒有寒暄,一開口便是直問陸初的情況。
慕雲深道:「六月份來,她越來越沉默了,之前因為蘇暮的事,我不敢去刺激她,故意早出晚歸,但我現在都有點琢磨不透她在想什麼了,大姑,我知道阿初在克制,但我能感覺到她最近的情緒似乎越來越不穩定了,阿初現在的情況真的是典型的孕期抑鬱嗎?」
四月份的時候,慕雲深就發現陸初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似乎越來越沉默,他本以為是因為唐氏篩查結果還沒出來,她出於擔心而情緒低落,但唐氏篩查結果表明孩子健康,除了得知結果的那瞬間見陸初鬆了口氣,她的情緒卻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改善。
慕雲深去諮詢了醫生和慕蘭雅,二者都告訴他,陸初應該是有些孕期抑鬱,讓他多照看些孕婦的情緒。於是五月份,慕雲深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陪伴陸初,但是很快她就發現,他的陪伴並不能改善陸初的病情,有時還會惹來她的情緒焦躁。
直到陸初無意識在睡夢不止一次地喊出「蘇暮」的名字、還會盯著那個從S市帶來的信匣子發呆的時候,慕雲深才陡然意識到,蘇暮的忌日快到了。
當初從蘇馨口中聽到真相時,陸初的反應並不激烈,但慕蘭雅告訴她,女人懷孕體內激素改變的緣故,情緒的反應會比平時強烈好幾倍。而陸初對蘇暮的執念,終於在他忌日前後全部反應出來。
於是,進入六月份開始,慕雲深就選擇暫時躲避陸初,想著過了這幾天就好,可是剛才陸初突然提出要去S市時,他終是沒忍住動了怒。
因為,他知道去S市不過是個藉口,也不是非此時去不可,陸初這麼迫切去S市,似乎是想躲避什麼。
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躲他。
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也清楚的明白陸初心中有他的地位,可她心中卻也一直有個蘇暮。
這個名字是陸初的傷疤,又何嘗不是慕雲深的遺憾和悔恨,讓他無法將他從陸初心底連根拔除。
可是慕雲深又不得不承認,他很嫉妒,嫉妒自己已經死去八年的親生弟弟,嫉妒得快要發狂。
電話那頭,慕蘭雅嘆了口氣,道:「孕婦的抑鬱症由很多種情況引起,阿初的情緒管理能力本來就比常人要強,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她在S市也有半年類似現在的情況,但卻只以厭食症和失語症的形式表現出來,後來不知又因為什麼原因,突然就好了。當初阿初犯病的原因應該是她母親的過世,她受到了精神打擊。而你們回到C市後,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加上之前孩子的問題,她偶爾情緒失控也是難免,別太擔心了,好好開解她。阿初是比別人會隱藏情緒,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只要你耐心跟她溝通、關愛她,讓她意識到自己在你心裡的重要性,慢慢就會恢復正常的。」
慕雲深手機貼在耳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百葉窗,似乎在認真聽慕蘭雅的話語,又似乎沒在聽。
書房的窗戶正對著草地中央的玻璃暖房,慕雲深盯著玻璃建築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問:「或許較之溝通開解,讓她出去散散心會不會比較好?」
慕蘭雅:「適當讓孕婦去放鬆心情自然也是一種方法。」
慕雲深撥百葉窗的手指一頓,幾秒後才重複之前的動作,他道:「我明白了,煩擾大姑了。」
他說完,又問候幾句慕蘭雅的身體健康後,這才掛了電話。
慕雲深又在窗戶邊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按了按眉頭,放下手機走了出去。
陸初已經在用餐,慕雲深走過去在主位上坐下後,這才對陸初道:「阿初,如果你一定要去S市不可,也不是不可以。」
陸初詫異地抬頭看向他,「你同意我去S市了?」
「我有幾點要求。」慕雲深沉邃的雙眸將她納進,視線灼灼。
陸初與他對視:「你說。」
「第一,沈晨來初園接你的時候,我要在場,另外我要知道你們的航班信息。」
「可以。」
「第二,我要每天都要知道你的最新消息,每晚八點鐘,我會定時給你打電話。」
「好。」
「第三,你在S市停留最多不能超過一個月,另外,任何有關你身體或者孩子異常的情況,我都要第一時間知道。」
話落,陸初握著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開口的聲音卻還如尋常般不見一絲波瀾:「就這三點,還有其它要求嗎?」
「還有最後一點,」慕雲深盯著她緩緩道:「一個月之期一到,如果你還沒回來,我就會去S市找你。」
陸初垂眸,不再與他對視,低垂的眼瞼蓋住了她茶色雙眸下的情緒翻湧而過,她如呢喃般輕輕道:「好,我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