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可馨，去了
第391章 可馨，去了
「哥哥在這裡，別怕，我們很快就能到醫院！」陸羿辰更緊地抱住安可馨，就好像生怕稍微不用力，她就會從他的身邊離開似的。
安可馨弱弱地搖搖頭，「我不想去醫院了，我討厭那裡。」
「聽話可馨，不要任性，好嗎？哥哥求你，我們好好治療，保證只去這一次醫院，我們以後再也不去了。」
「我是真的很討厭……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那裡了……」安可馨弱弱地吐口氣。這輩子，在她的記憶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醫院了，卻也是她最討厭最討厭的地方。
似乎她這一輩子，都在忍受自己不喜歡的事，所以才會在人生的最後，遭遇那樣討厭的經歷，將她本就病痛纏身的身體，徹底毀了。
「哥……我有好多年，都不叫你哥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在我心裡，不只是哥哥，也像我的爸爸，我的媽媽……你是我的一切！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你為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我不忍心再束縛你。我太任性了，總是忍不住想要霸占你，我現在想要放手了。」安可馨弱弱地說著，眼睛裡倒影著陸羿辰焦急萬分又心痛不已的容顏。
「不！你是哥哥的全部，是哥哥的一切，只有你陪著哥哥，哥哥才擁有整個世界，你不要那麼殘忍！不要放手！不要離開哥哥。哥哥沒有因為你失去任何東西，因為在哥哥的世界裡，你永遠都最重要！」
安可馨無力地彎著發紫的嘴唇，蒼白的目光有些飄遠，「哥哥，還記得小時候，我躺在醫院裡，你送給我的音樂盒嗎？」
陸羿辰用力點頭，其實他送過安可馨很多禮物，實在記不清楚是哪一個音樂盒。
「那上面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穿著芭蕾舞的裙子，隨著音樂旋轉旋轉，好漂亮的。你對我說，可馨，快點好起來，等你長大了，也跳舞給哥哥看。我問哥哥，我會好起來嗎？我可以學跳舞嗎？你告訴我，等我病好了，就可以了。我好高興，總盼望著有一天病好了，也可以像個白天鵝一樣，穿著漂亮的芭蕾舞裙，跳芭蕾舞……」
「可後來，我的病情還是時好時壞，經常多走一段路都會氣喘吁吁。我不能跳舞，不能跳舞給哥哥看……你一定不知道，我默默傷心了許久。好不容易在美國養了兩年，大大小小手術許多次，病情穩住了，我也錯過了學跳舞的年紀。你擔心我的身體，不讓我跳舞，其實我不乖，在你不在家的時候，會偷偷開著音樂，自己一個人跳，跳給那些芭比娃娃看……」
「可馨，都是哥哥的錯，哥哥不該總是忙於工作，沒時間陪你！都是哥哥的錯！你堅持住，哥哥這一次，再也不會只顧工作，不陪著你了……不會再讓你感覺任何一點的孤單，哥哥天天都陪著你。」陸羿辰心疼的刺痛，他為了強大自己，為了自己的野心，真的疏忽可馨太多，總是丟著可馨自己在家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以為給了可馨很好的生活環境，卻疏忽了可馨會孤單寂寞。顧若熙說的對，可馨是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一件物品。他一直都將可馨保護的很好，卻從來沒有真正呵護過可馨的心靈。
安可馨卻搖搖頭，單薄的身子更加無力，徹徹底底癱在陸羿辰的懷中，就好像一灘水，已經沒了任何力氣，但還是發出她細弱的聲音，對他說。
「哥哥沒有錯，這就是我的命運！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我逃不開，不是哥哥的錯。」
「可馨，哥哥發誓，只要你這次好起來，不管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哥哥都答應你。你喜歡跳舞，我們就去學跳舞，你喜歡出去玩，哥哥再也不管束你的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再也不將你關在與世隔絕的空間裡。你喜歡什麼，哥哥都答應你！」陸羿辰的雙眼裡，漸漸泛起一層水色，包裹著他那雙泛紅的眼睛。
「我喜歡什麼？」安可馨苦笑起來，蒼白的臉上淒楚泠泠，「我喜歡的，不可能得到了！我這輩子，都失去了追求喜歡東西的權利。我太髒了哥哥，我厭惡我這具身體，我忍受不了，已經病痛纏身的自己，又被人抹上一生都洗不乾淨的污點！就像我討厭衣服上有一星半點的髒污，我總是厭惡地丟掉！包括我這副身體，我也好討厭，我會將這個身體，也一併丟掉！」
「可馨！你在哥哥眼裡永遠都是美好的！你不要那樣想你自己！可馨，聽話，不要放棄你自己！哥哥只求你聽哥哥這一件事，堅持住，很快就要到醫院了！」陸羿辰趕緊催促前面開車的殷凱，即便殷凱將車子開得如飛，一路闖紅燈，可醫院還有一段距離。
「聽話，就聽哥哥這一次，堅持住。」陸羿辰的聲音顫抖起來，泛紅的眼眶，淚水噙滿，卻沒有掉落下來，眼睛中倒影著安可馨蒼白無色的小臉。
「哥哥，不要跟若熙分開，她是真的很愛你。我也看得出來，你也很愛她。」安可馨低聲說著，「雖然我很妒忌，你們都能有自己的幸福，還是很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可馨不要說這些了，你在哥哥心裡是最重要的，只有你好好的，哥哥才能好好的！其餘的人，哥哥都不在乎！」陸羿辰抱著安可馨，將她冰冷的小臉，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試圖讓自己的體溫溫暖安可馨的冷。
可安可馨的身體，卻越來越涼，好像溫度正在她的身體裡源源不斷的流逝，猶如她正在不斷耗盡的生命。她能堅持又說這麼多話，已經是體力的極限了。
「我還是祝福你們，你一定要幸福，哥哥。」安可馨無力地閉上沉重的眼睛，緩緩嘆口氣，「祁少瑾……」她好想再見他一面，可又不想再見他了。
「好好好，哥哥這就找他過來，你不要睡，堅持住，他一定馬上就到！」
等殷凱開車到康壽醫院的時候，祁少瑾也趕到了。
醫院全力緊急搶救，還是沒能挽留住安可馨的性命，醫生對陸羿辰搖搖頭，已經回天乏術，沒有挽救回來的可能了，能一路堅持下來，已是奇蹟，想來還想再見家人最後一面。
祁少瑾沖入搶救室，安可馨遊絲的呼吸已微弱到幾乎斷掉。祁少瑾撲到安可馨的病床前，一把握住安可馨冰冷的手，大聲地在她耳邊喊，試圖能喚回她的意識，連帶她的生命也一併喚回來。
「我答應你！我跟你交往！你說過，表兄妹也可以在一起！我答應你，跟你結婚，一輩子都對你好，給你做早餐！你住院，就坐在你病床前陪著你，到老了，跟你一起回憶年輕時候的故事，我都答應你可馨！你快點睜開眼睛，快點睜開眼睛！」
祁少瑾大聲喊著，安可馨的長長的睫毛微微跳動一下，那雙眼睛還是沒有睜開來，只是蒼白無色的唇角，微微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就像終於等來了夢中才會有的白馬王子，笑得很美好。
「可馨，我沒有哄你，我是很認真對你說！只要你睜開眼睛，我就娶你，跟你結婚！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快點睜開眼睛——」
儀器上，心臟微弱的曲線已變成漫長的直線，警報生命終結的鳴笛聲，無疑是刺痛三個男人心口的一把長刀。
世界似乎一下子就毀滅了，擊潰他們強大的心臟，瞬間支離破碎。
陸羿辰幾乎瘋了，生命里第一次嚎啕大哭，一向慣有的堅強蕩然無存。他再一次感覺到失去一切的疼痛，猶如父母在面前離世，猶如看到顧若熙和喬沐風在床上，猶如現在……
失去人生最後一絲堅持的崩潰，足以將他體無完膚的徹底擊毀，他抱住可馨冰冷還尚存一絲溫度的身體，不住搖著她，喊著她的名字試圖將她喚醒，只當是她調皮任性，故意跟他開的玩笑。
祁少瑾也整個癱在地上，臉色雪白雪白，目光通紅一片，手還兀自緊緊攥著安可馨毫無溫度的手，在她雪白的手上，還帶著那一枚碩大的璀璨戒指。
祁少瑾感覺自己的腦子全部都空了，眼前只是浮現安可馨小時候，伸著小手，追著他跑，喊著「哥哥抱抱」的畫面。
抑或浮現，她被丟棄到孤兒院，他每次偷偷去看她，她都哭著喊他，「哥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新新想媽媽，想哥哥，想爸爸……」
抑或浮現，她驕傲又傲慢地在他面前，對他仰著頭說，「祁少瑾，我喜歡你，你也必須喜歡我！」
「祁少瑾，我都說我喜歡你了，你怎麼還能拒絕我！」
「祁少瑾，我們交往吧！」
「祁少瑾……」
他很懊悔，為何當初要那麼厭惡地對她？若他能對她稍微和氣一點，稍微好一點，她的命運是不是能改寫？為什麼他要那樣對她！為什麼就不能對她好一點！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