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最後一齣戲6
葉思清卻抿起了嘴角,望著那支手機的目光里儘是猶豫和不舍。
她什麼都沒說,沉默了一陣。
手機里忽的傳出了邵勵城的聲音,「丫頭?是不是你?」
「思清丫頭?是你嗎?」
「丫頭?聽得見嗎?為什麼不說話?」
「老婆,是不是你的電話?」
「媳婦兒,你搭理我一聲!」
「葉思清,到底是不是你?!是你就說話!」
一連幾句,越來越激烈。
這時,白焱衝著葉思清,指了一下筆記本電腦。
「丫頭,到底是不是你?!你說話!是不是有什麼事兒?你在哪兒?你出個聲兒,給點兒提示,我去找你——」
「別找了。」葉思清終於開了口。
「什麼叫別找了?!你在哪兒?」
「我……」葉思清再次沉默了。
「說話!把話說完!在哪兒?!你TM到底在哪兒?!」邵勵城的語氣也愈發的焦急和暴躁。
房裡的白焱又一次動作機械地指了指筆記本的屏幕。
葉思清的聲音便猶如上了條的機器,開始往嘴外冒:「你看不出來麼?你應該看出來了吧,在找我的時候,應該看得出來……我是故意躲著你走的。你還不明白麼?」
「不明白!」邵勵城在怒吼,顯然已經徹底被激怒了。
「那你就是真的太傻了。邵勵城,你真的被我騙成傻子了麼?」
「丫頭,你……」
「還記得那一次你是怎麼打破自己的頭的麼?」
「記得。我這腦袋差點兒就讓你整出了一個窟窿。」
葉思清忽然笑出了聲,但視頻里的她臉上分明沒有一絲笑容。
「笑什麼?你現在跟我提這事兒是什麼個意思?」
「只是覺得挺笨的。只是覺得一個人能被另一個人騙兩次,也挺不容易的。」
「你TM胡說什麼?!」
「……所以,我才問你,記不記得第一次我是怎麼騙你的。那個時候你也不知道我會騙你,甚至等到我把人送到你床上去了,你還不願意相信。怎麼都吃過一次教訓了,邵老大還會在同一個地方栽跟頭麼?」
說出這些話時,葉思清的表情是麻木且空洞的。
「我不信你說的這些。你先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兒,我們當面說!」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那些事,很多很多事,都是為了今天再騙你一次而已。你可以當作是上次要報復的,我沒報復夠,所以再來一次。」
手機里傳出了邵勵城怒吼的聲音:「葉思清!不准掛電話!你TM給我把話說清楚!剛才說的那些,我一個字都不信,你給我說真話!我不聽那些!」
「真話……」葉思清又笑了一聲,可她的神情看起來已是難過得就快要哭了,但她依然將這通電話說完了,並用這通電話將那副絕情的模樣扮得極好。
「真話就是——不好意思,我從來就不相信浪子會回頭。」
視頻到這便停止了。
站在講台上的張遙視線朝台下掃了一圈,只見不同的面孔上露著不同的表情。
對當初婚宴的事了結最少的,比如舒陵、黎邱等人皆是滿臉的迷惑。
知曉部分情況的,比如任芳、莉娜都面帶怒色,又比如沈流、李正亭則是神情複雜,似在推斷剛才那個視頻里播放的事情有多少是真的。
而知道最多,作為當事人之一的邵勵城整張臉冷得好似被層層冰雪凍住了一般,已經恢復了大部分力氣的雙臂緊緊地壓在座椅的扶手上,指骨彎扣著,手背上青筋突起。
他周身的氣壓極低,透出了危險的氣息。
邵勵城會是這樣的反應也並沒有讓人感到太意外,視頻里的內容若是真的,那就證明當初葉思清是遭到了張遙的脅迫,才會離開酒店,才會給他打那一通電話。
他是道上的大佬,被人這般耍弄,總不可能心氣平順。
「別聽他的!」後邊座位上的莉娜著急地沖邵勵城喊道,生怕這個視頻又是張遙設下的陷阱,當初她就和邵勵城一起領受過張遙的陷阱,誰知道他這次突然放出這種東西背後會有什麼可怕的算計!
「你到底又想玩什麼把戲?!」任芳也有些坐不住了,幾乎和莉娜存著同樣的擔憂,她就怕張遙耍陰招,故意用葉思清來擾亂他兒子的心緒,「你這打算說什麼?整這一出又一出的,你說你怎麼就逮著這些事不放,也不嫌煩?怎麼,用這種東西來說明你多了不起,多會損人,多缺德?你一個男人,能不能別磨嘰,有話就痛快點兒說……」
張遙卻絲毫不在意任芳的謾罵,自顧自地說道,「我這齣戲的名字也可以叫故事背後的故事。看到這裡,你們想說的難道就只有這些?現在是提問環節,我允許你們提問,當然,我不一定會如實回答,真相這種東西,耳聽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很多人本來就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他這一波心靈雞湯式的解說灌得台下的許多人愈發煩躁,遲遲沒有人搭腔,似乎沒有人願意在這時配合他這個瘋子,鑽了他的套,襯了他的心意,做一些滑稽的事。
張遙嘆息一聲,表情漸漸失望。
突然,一道輕輕的,微弱的聲音在一個偏角落的位置響起。
「那台筆記本電腦里有什麼?那個直播視頻又是什麼?」全場最為安靜,存在感最弱的舒陵出聲問了,「你是用什麼方法,威脅我的表姐?如果這些東西不是你編造的。」
張遙面上的失望瞬間轉變成了滿意的笑容,「好問題。」
他忽的轉頭看向邵勵城,又問,「老大,你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嗎?我究竟是用什麼方法,讓你的老婆乖乖地聽我的話?我想你心裡曾經是這麼認為的——因為她是我的人,所以我說什麼她都會聽。但現在肯定不是了,否則你就得承認,這麼多年,老大你退步了。」
「千萬不能聽他的!」莉娜立刻阻止道,「達令,你別忘了,你上過他和那個女人的當!」
「阿城,你不會真打算相信這個瘋子吧?」任芳冷冷地提醒道,「吃一兩次虧就夠了,你要連著在同一個人身上栽跟頭,你還是老邵家的種嗎?!沒你這麼廢的!」
「達令!你別忘了……」莉娜實在太害怕邵勵城會重蹈覆轍,哪怕心知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讓邵勵城不快,卻還是咬牙說了,「別忘記我的手是怎麼廢的,因誰而廢的!」
「——都TM閉嘴!」邵勵城霍然起身,一拳砸中桌面,嘭的聲響在會議室內沉沉地迴蕩開。
剛起的混亂勢頭立即平息了下來。
一直在二樓倚靠身邊翻譯來「聽」戲的羅伯特卻是頗興奮地往下吹了聲口哨。
「我想你們誤會了。」張遙平靜地開了口,指尖敲在投影幕布上,「我讓你們來是看戲的,如果你們誰在這裡是要阻止這齣戲往下演,我可以讓你現在就當一個真正學會安靜的觀眾。」
說話間,守在周圍的那些打手各自舉槍「盯」住了自己的獵物。
絕對的力量就能掌握話語權,至少現在在槍口下,沒有人會再輕舉妄動,會議廳內一片風平浪靜。
張遙的目光緩緩地迴繞在任芳和莉娜的身上,「說實話,我真的能理解你們為什麼著急,因為你們向來就看不慣那個小丫頭,所以那個時候才會連婚宴都不去。我就說了,她和老大確實不合適。非要湊合在一起,結果就是如此,總有一邊要付出代價——對了,婚宴那天,你們在哪裡呢?」
他的話鋒倏然一轉,目光點向了剛才向他提問的舒陵,微笑著提示道,「小表弟,答案給你了,你可要注意聽啊。」
他隨後念了一個日期和時間點,視線又落回莉娜和任芳那邊,「……我應該沒記錯,就是婚宴快要開席的時候,你們在俞嵐區的中心廣場吃晚飯,對嗎?」
莉娜和任芳不由互望了一眼,雖未作聲,但那天的事,她們都有印象。
那是邵勵城和葉思清擺酒的大日子,莉娜和任芳即便再不贊同他們的婚事,不願去參加婚宴,也不會忘記自己在那一天做了什麼,那一天晚上,那個時間段,確如張遙所說,任芳帶著莉娜,和自己的幾位老友在俞嵐區的中心廣場吃晚飯,後來還去逛街購物。
張遙也並不在意她們是否回答,兀自說道,「你們還真是樂觀,和老大有仇的人可不止我一個,甚至不需要我親自出手,隨便挑撥一下,豁命去報仇的大有人在,但要想對邵老大動手,他們還得仔細掂量,不過有你們啊——就在那一天,那麼特殊的日子,落單的你們,就成了最好的靶子,槍口沒辦法對準老大,所以就只能對準你們了。」
「小表弟,現在你明白了嗎?」張遙笑著問。
舒陵稍作聯想,頓時愕然道,「你、你是用我表姐夫的、的母親和……」
他之前從未遇上過這麼大的場面,被「請」到這工廠就已經夠讓他驚魂未定的,如今張遙揭露的這個真相更是讓他震驚不已,因而激動得說話都結巴了。
但他即便沒有將話說完整,在場的人里,幾乎個個都是相較於他這隻小白兔已算老油條的人也早就聽明白了。
「不可能!」莉娜怒然喝道,「太荒唐了,你一定是在說謊!」
任芳伸手拍了拍莉娜,安撫她,隨即抬頭沖張遙冷笑道,「你這挑撥還沒完了是不是?現在還挑撥到我和我兒子頭上?你沒病吧?!難道你還指望我們母子倆為個女人打起來?」
卻在這時,沈流溫和的聲音插入了這一片怒罵聲中,語氣嚴謹地發問,「你第二次威脅葉小姐,也是用芳姨和莉娜的性命?但葉小姐給老大打電話的時候,我也在場,那時候,應該是凌晨四點左右,隔了這麼長時間,狙擊的機會稍縱即逝,你不可能一直讓人跟著她們,老大也有派人護著芳姨。」
「這就要問她們究竟對這門婚事有多不滿了。」張遙笑容不變,淡淡道,「她們都是老大至親的人,卻對老大要娶的人都不滿意,在怎麼都不滿意,又無法讓老大改變主意的情況下,她們除了會在老大擺酒這一天故意不到,表明態度之外,還會做什麼?那當然是放縱地玩鬧,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快……阿流,你問那天凌晨四點左右?她們可是還在外頭推杯換盞,和人組局打麻將來著。哦,對了,說到興頭處,似乎還很同仇敵愾地數落著她們當時還不知道已經落跑了的那位新娘子。」
隨著張遙充滿揶揄之意的話語落盡,莉娜和任芳的神情都不約而同地凝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