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這孩子不能生下來1
葉思清似是沉默了一陣,還未回答,就聽白堯又開口道,「小丫頭,你真的不再考慮清楚嗎?像他那樣的男人,靠得越近,最後你就會越容易遍體鱗傷……」
白堯的話令葉思清心中感到些許不悅,這讓她想起邵勵城還沒回來之前,她就曾經做好決定要專心處理越天集團的工作,不再考慮其他的事,所以把決定告知過寧深。
說到底寧深為她輸過血,救過她的命,她放了他這麼大的鴿子,白費了他做的人情,以及在國外替她鋪好的路子,心裡總歸有些過意不去。
那時寧深聽說了她的最終決定,也像白堯這樣,認為她執迷不悟,選了錯的一條路,勸她回頭,勸她慎思。
也正因為他們是她的朋友、恩人,她才覺得更加惱火。
如水飲水,冷暖自知。
他們看見的,了解的不過是邵勵城的一面罷了,他們能了解多少?曾經和邵勵城朝夕相處過麼?
憑什麼總在她跟前,告訴她,他不是值得她託付終身的那個男人?
「抱歉,阿堯,這件事是我爽約了。」葉思清最終淡著聲道,「但是我想清楚了。我和他很快就要結婚了。」
興許白堯是見她意志堅定,竟沒有再試圖勸說,而是把語調放得緩和了,「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小姑娘,我相信不管任何事,你一定會做出最好的選擇。既然你已經選好了,我也只能祝福你。」
「謝謝。」葉思清的語氣也不再緊繃,誠摯地道了謝,隨即想到什麼,又問,「對了,如果我給你發喜帖,你會來麼?」
手機里忽然傳出了一陣低低的笑聲,那笑聲不復以往的溫暖,仿佛泛著絲絲涼意,像是在嘲弄什麼。
葉思清心下覺得怪異,便輕喊了一聲,「阿堯?」
笑聲停止了,緊接著傳來了白堯平靜溫和的話聲,「沒什麼。小丫頭要嫁人了,我替你高興。不過這喜酒是沒辦法吃了,前段時間,我以前的老朋友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去幫忙,三請四請的,我實在推不掉了,估計這兩天就要離開觀市,可能要過一陣才會回來。」
「這麼突然?」葉思清微微蹙起眉心,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但又沒有合適的理由解釋她心中的異樣感,她只好按下,接著問,「那你什麼時候才回來?」
「這個說不好,還沒定。」
「這樣啊……呃!」
葉思清的話聲突然中斷,她來不及把手機拿遠,就趴在床邊,乾嘔著。
白堯從手機里聽見了劇烈的乾嘔聲,霎時急著追問:「怎麼了?小丫頭,你這是吐了?我聽這聲音像是在吐的,你是吃壞了什麼東西?還是身體哪裡不舒服了……」
白堯連聲問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葉思清的回應。
反倒是在她的嘔吐聲中逐漸有別的雜聲摻雜了進來,有急切的人聲、匆忙的腳步聲、翻箱倒櫃的聲音……
「……太太,您怎麼又吐了?」
「……太太,您沒事吧?」
「……太太,沒事沒事,別緊張,放鬆,慢慢呼氣、吸氣……」
「……懷孕是這樣的,吐起來最煩人了,不過懷著孩子是最忌諱吃藥的,否則生出來的孩子有可能會畸形,太太,您再忍忍……」
「……太太您先坐回去,我再去給你倒杯水來,您等等啊……」
直到傭人離開,葉思清的乾嘔聲漸漸消失。
葉思清這才得以舒了一大口氣,動作緩慢地坐回床頭,從旁邊柜子上放的抽紙盒裡抽了兩張紙,擦拭乾淨自己的嘴角,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正在通話中,想來剛才傭人的話,白堯應該都聽見了。
「阿堯,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葉思清抱歉道。
「確實是嚇到了,光聽聲音就知道你剛才吐得是真厲害,是不是很難受?需不需要去醫院?」白堯語氣頗是緊張地問著,而後又充滿了責怪之意,「你那個男朋友呢?我剛才聽見應該是在照顧你的人說,你是懷了孩子,這麼重要的時候,他怎麼不在你身邊?」
「嗯……他有事要忙,有比較急的事情要處理。」葉思清不在意地笑道,「沒什麼,最近都這樣,我其實都習慣了,懷了寶寶就會這樣,是正常的,他就算在這裡,我也照吐不誤呀。」
「但天大的事能比你還重要?」白堯不贊同道,「他至少應該陪著照顧你,讓旁人照顧,他也真放得下心。」
葉思清愈發聽得不是滋味,可邵勵城去做的事,她不能隨隨便便就告訴別人,所以沒辦法替他做更多的辯解,但她也不願意聽見白堯再這麼悶頭罵那個大混蛋——雖然那傢伙平時真的是挺混蛋的,可是只有她能罵,別人誰都不行。
「不說這個了,現在你知道我懷了寶寶了,有沒有什麼表示?」葉思清語調輕快地打趣著,轉移了話題,「雖然他現在還小,才一個多月吧,但是紅包啊什麼的可以先備著,沒人會嫌錢多的。」
白堯呵呵笑著,「好,等他平安出生,我送他一個小金庫。」
葉思清故作誇張地輕嘆一聲,「出手這麼闊,那他到時候是不是得認你做乾爹了?」
「也可以。」白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去,「我這孤苦無依的,有個乾兒子或者乾女兒,將來等我老了,替我送終,我也算賺到了,晚年也不會太悽慘。」
他們就這麼以孩子為中心話題聊了片刻。
傭人阿禾端水回了房,見拿著手機講電話的葉思清臉色有些蒼白,便出聲插了話,勸道,「太太,時間不早了,有什麼事等天亮了,睡醒了再說吧?您剛剛才吐過,肯定累了,還有肚子裡的小寶寶也需要休息,懷孕期間最好不要經常熬夜的……」
葉思清這會兒雖然沒什麼睡意,但也覺得阿禾說的話有道理,現在她一個人吃,等於兩個吃,一個人休息,等於兩個人休息,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
為了孩子的健康,她必須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
於是她跟白堯再說了兩句,便結束了通話,老老實實地喝光杯子裡的水,再老老實實地躺回被窩裡休息了。
……
某處廢倉里,張遙站在破舊的一面窗戶邊,遠遠望著天邊黯淡的那一彎月亮,握在手機上的指尖一點點攥緊。
突然,他平和溫潤的面容上閃過一抹戾氣,他猛地揚起手腕,將手中的手機狠狠地照著窗上砸去。
啪的一聲,在本就空曠的倉庫里顯得格外響亮,在本就寂靜的深夜中顯得尤其詭異森然。
身後響起一串腳步聲,有人來到他的身後,俯了身,恭敬地說,「老闆,消息確認了,邵老大真的不在觀市,蛇婆那邊絆住他了。我們得儘快想辦法,在爭取出來的空隙時間裡離開觀市。目前聯繫的路子已經打點好了,今晚就能動身。」
來人說完這番話,等著他的老闆下令,卻遲遲沒有等到命令,不由奇怪地抬頭看了一眼。
只見他的這位主子臉色郁青,似是籠著一大片的陰霾,如同地獄裡的陰魂惡鬼,讓人瞧得心口發寒。
而且他都匯報完了一會兒,這次出逃的時間也很緊迫,事態也不容輕忽,各方面都被邵老大和警方聯手逼得頗為艱難,若不是老闆在明著的路子上有把大傘罩著,這種幾乎斷盡所有生路的天羅地網,他們還真就會插翅難飛了。
就在這名下屬猶豫著該不該提醒好像心情很差,又好像因為什麼事難下決斷的老闆的時候,一道人影緩緩地從角落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焱姐。」那名下屬立即打了招呼。
白焱打了個手勢,下屬便依令退離了。
她走到張遙跟前,靜靜地、木然地望著他,臉上浮現的神情仿若在看著自己唯一的信仰和神明。
淡薄的月光拂在她的面容上,照出了她比張遙更顯蒼白的面色。
兩人對視著,白焱缺了半條舌頭,如今無法說話,而張遙卻是不曾打算開口。
他們似在僵持,誰也沒有打破這份包裹著濃濃窒息感的沉默氛圍。
最後是白焱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消息頁面,輸入了一些文字內容,再將手機遞到張遙跟前。
屏幕上顯示著一行字:「老闆,您心裡不舒服,我可以幫您。」
看完這段話的張遙忽然有了動作,他就像平時對待白焱那樣。
這一次,他把人按在了窗戶上。
整個過程對他們彼此而言,都是漫長且煎熬的。
他們都睜著眼睛,仔細地看著對方。
她努力地想要在他眼中尋回過往的溫情,卻遍尋不著蛛絲馬跡。
他逼著自己不要移開視線,像以往那般認真專注地看著那張曾經是他妻子的面容,尋找著相似之處和能令他平息一切忿怒的心安感覺。
可分明一模一樣的面孔,他再看,再怎麼看,都只會愈發覺得不像。
到最後,居然完全變成了另一張臉。
——邵勵城說得沒錯,這是冒牌貨。
假的就是假的,無論他如何調校,都不會成為真的。
一直以來,他都在自欺欺人。
——可誰來告訴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眼前看見的人已經變了,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