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邵老大的忌諱
昏暗的廢棄工廠里,拳腳碰撞和鋼管互擊聲交纏著,在清冷的夜色里,森然地迴蕩開。
「你大爺!」邵勵城沉聲怒喝著,抬手抹去被剛才那一下鋼管蹭破的嘴角溢出的血跡,虎步生風,再次沖向最前邊,把攀上窗沿的瘦個子男人雙腿擒住,狠力一扭,硬是將人拖了下來,甩在地上。
那男人摔在一堆碎玻璃渣里,頓時痛得哀聲嚎叫,但他心裡很清楚,如果真被邵老大抓住了,下場會比扎玻璃還慘,於是猛一咬牙,從玻璃堆里翻滾起來,慌忙擇路奔逃。
結果他剛跑到門邊,就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邵勵城不知何時起身,守著他要逃的方位,上去就飛去一腳,重重踹下,直把人的脖子都踹歪,又跌回了那一堆玻璃渣里。
這次邵勵城沒等他翻身爬起,兩步上前,一皮鞋狠狠地跺下去,那片弱不禁風的胸膛凹了一大塊,人頓時口吐血沫,癱著難以動彈,還掙扎著扭動著手指,想要再爬起來。
邵勵城左腳橫跨,準確無比地踩中那隻還能動,還不老實安分的手。
沈流帶著其他擒了艾九人馬的兄弟快步跑了進來,匯報清剿人員的情況,隨後讓兩名兄弟將狼狽不堪,滿身血污的艾九拖了起來,直面著邵勵城。
「跑,他X的,讓你大爺從江市到觀市來回跑,艾九,你膽子忒大啊!」邵勵城冷沉著聲譏嘲道,「誰給你的膽子壞老子的規矩?!」
艾九垂著脖子,落得如此境地,居然還笑了,咯咯地笑,笑得廠子裡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邵、邵老大,您何必這麼大火氣,大伙兒都是做生意的,都是圖個利。」艾九呲出一口黃牙,流了一嘴的血沫,說話挺費勁的,說完就咳個不停。
「老子沒準你圖利?」邵勵城擰緊了濃眉,「規定的一個窩一個單,誰也甭搶誰的,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吞了王五的貨,你當老子是死人?!」
「您也會說,我吞的是王五的貨,不是您的,您就不能睜一隻閉一隻眼?我可以給您大頭!」
眼見艾九毫無悔改,邵勵城失了耐性,一肚子的火氣全炸了,沖沈流使了眼色。
沈流立刻指揮手下,連扇了艾九兩個耳光,把人打得更是眼冒金星。
「老子的規矩,誰在觀市這條道上混,就得做平了,一家吃一家的糧,你手倒是伸得長,伸到別人的碗裡,胃口大是吧?老子供不起你,就廢了你!清淨!」
邵勵城罵完最後兩個字,抬腳就要往艾九胸口踹。
他動手,跟他手下動手,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艾九身子骨就沒那麼硬朗,前面挨了那麼幾下,骨頭都快散架了,再來這麼一下,怕是真得廢了。
艾九大約是真的感到死亡的恐懼,連忙抖著聲喊,「邵老大!我撬走王五的貨是有原因的!」
邵勵城那一腳停了,他也不是傻子,艾九平時是渾,但要說膽量能大到在他的地盤,明目張胆地破壞他的規矩,這膽量大得算是不可思議,就像見鬼了,換了個人。
或者說,是有誰在他身後,給他撐著腰,為他壯了膽。
「你說,說不出個合適的,老子照樣踹廢了你!」邵勵城沉著聲命令道。
「王五、王五他動了我的人,我想做了他,我就是想做了他!」艾九聲嘶力竭地吼,「要不是顧及著邵老大您下的規矩,我不會讓他順心順意到現在!我只能截了他的貨,讓他也痛一次!否則他還以為我艾九是個guisunzi!」
「放屁!」邵勵城震聲大喝,「你的手多髒,咱們都清楚得很,你個老王八,數你最會吃裡扒外,忘恩負義,你還反咬別人?你以為老子什麼都不知道?!」
邵勵城猛地一揮手,幾名手下立刻又送了艾九幾拳。
「是、是真的!我沒說謊!」艾九痛聲忿吼,「王五沾了我的女人!我要不動他,我還算個男人?!」
邵勵城冷聲一笑,「為個女人,你走這麼絕的路,冒這麼大風險,怎麼著,想讓老子誇你情聖?!」
艾九見他還是不信,更是急迫地大喊,「邵老大!我艾九是混帳,混帳話沒少說,混帳事兒沒少做,但就那一個女人,誰都不能碰!王五他這個色膽包天的鬼胚,動誰不好,偏偏動她!我就想做了他,我連做了他都不行,現在就吞他一次貨,他還欠著我大把!」
邵勵城單手負在身後,指骨攢動著,叩出掰關節的聲響。
這是他要不耐煩了,要發大脾氣的徵兆。
「老子沒閒工夫聽你講什麼狗屁情史!」邵勵城果然煩躁地怒斥出聲,「老子的規矩定在觀市,在這裡就沒人破老子的規矩,不收拾你,下回還得有人敢給老子捅同樣的簍子!」
「沒有了!我就做了這一件事!真的!」艾九慌張地辯解道,「我就不是成心要壞您的規矩,真的!我就是氣不過啊!邵老大,您不可能不清楚,您對那個葉家的小丫頭,對,就是您和葉家那個小丫頭,就跟我和我那個婆娘一樣,那是一樣的!如果有人碰了葉家那個丫頭,您能善罷甘休嗎?!」
邵勵城眉骨猛然一聳動,泛出了片片鐵色寒光。
沈流和一眾兄弟乍一聽聞艾九提及葉思清,全都駭得大氣不敢出一下。
現在誰不知道,邵老大的禁區就是葉小姐,不僅沒有再往來過,就連平時飯局酒局中有人多嘴說一句,邵勵城立馬就會翻臉,就是聽不得別人說一丁半點有關於葉思清的消息。
其他弟兄們就以為是邵勵城玩膩了,聽到嫌煩,但沈流最是清楚,他們老大這麼忌諱,怕的不是別的什麼,就是怕聽見葉思清哪一晚又陪哪個男人喝酒打牌。
艾九這些時日都奔逃在外,邵勵城派人追得緊,他生怕露出馬腳會被逮著,連消息都收得滯後了許多,壓根還不知道邵勵城和莉娜結了婚,和葉思清斷了關係的事。
否則恐怕再給他十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種時候,當著邵勵城的面,拿葉思清舉例子。
邵勵城面色冷峻,一聲不出,渾身迸出的壓迫感卻是更強。
艾九被揍懵了,不像平時那般警醒,沒察覺出來邵勵城的異樣,只覺得邵勵城沉默了,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事,便繼續急聲嚷嚷著,「您對葉家那丫頭多寶貝,大家都知道,換做是葉家丫頭出事,您能無動於衷嗎?!您能不做事嗎?!您能——啊!」
艾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邵勵城的重腿狠狠地踹翻了出去。
那兩名抓著艾九的兄弟都承受不住邵勵城的力氣,一齊摔到了柱子上。
艾九再遭重創,身體如同斷線風箏,軟塌塌輕飄飄地滑追在地。
邵勵城闊步踏過去,站定在那顆布滿灰塵泥濘的腦袋邊,冷厲著聲道,「老子看你是真的膽兒肥,還沒人敢在老子面前拿那丫頭說事兒,你算個屁?!拿你的女人跟老子的人相提並論?!」
艾九嘴裡又露出了咯咯咯的笑聲,「邵老大對、對女人可真是情深意重啊,也、也對,您一向如此,風流、忒風流!邵勵城!你可真能裝!你跟王五就是一路貨色!我把他當兄弟,他強了我的女人,你、你當年、不、不就做了跟王五一樣的事!」
邵勵城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瞬間刮滿了風暴,提腳就以雷霆之勢碾上了艾九動著的肩頭,生生把人踩得貼住了冰冷的地面。
「你再給老子說一次?!」邵勵城寒著聲,語氣里爆出了強壓,神情陰鷙如惡鬼一般,「從哪兒聽來的?!給老子說清楚了!」
艾九仍然在笑,卻不說邵勵城要的答案,不管邵勵城壓在他肩上的那一腳施了多大的力,「反正……我、我不悔,為我愛的女人……我恨不得把王五千刀萬剮!」他掙扎著嘶喊出最後一句話,便垂了頭,整個人倒下,沒再有動靜了。
沈流立即上前探他的鼻息,凝重著神色匯報,「還有氣,不過人也快廢了。」
「帶回去,讓李正亭把他的命吊著。」邵勵城冷凝著臉,喉音似是裹滿了冰霜,「老子還有話要問。吊穩了!」
沈流點頭應是,忙讓人把艾九拖走,然後給李正亭打電話,大概說了艾九的情況,讓他儘快著手準備,便掛斷了電話,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艾九,心底對艾九最後說的那些話,起了疑問。
邵勵城這次把事做狠了,是必須得做,否則在觀市里定下的規矩一破,那些暗處里不安分的爪子就會紛紛往外伸,有一就有二。
別人都覺得邵老大這名頭響赫,邵勵城呼風喚雨,卻少有人知道邵勵城得使多大的功夫,用怎樣狠絕的手段,才能壓得住手底下那一群牛鬼蛇神。
再齊心,再眾志成城的道,總有狼子野心,貪得無厭的人存在。
邵勵城走的那一條鋼絲比那個道上走過這種鋼絲的人都細。
他要不收拾艾九,不單是王五,還有其他人都會藉機生事。
正是因為相信邵勵城的手腕和心志之堅,沈流並沒有太在意艾九說的那些看似在污衊邵勵城的話,只是邵勵城的反應也確實過激,這其中的糾葛,他毫不知情,無從判斷。
邵勵城講義氣,和大多數下屬都能稱兄道弟,但在大事情上從不含糊,干他們這個行當,尤其是坐在邵勵城這個位置,更是不可能對著誰,完全把心窩子掏出來,否則就等於親手把刀遞給自己的敵人。
人有失算,馬有失蹄,天還有不測風雲。
秘密泄露得越少,命才能越長。
至今為止,要說誰真有可能讓邵勵城把心窩子掏出來……
沈流此刻腦海里就只浮現出一個人影。喜歡撒糖,不要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