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怨憎會
葉思清吃過午飯，又回房裡躺了一會兒，本來是想著今天的課在傍晚，還能再多睡一會兒，但躺在床上，她的心臟仍是砰砰砰地直跳，從她被母親帶到葉家，再到她從葉家搬出來至今，從來沒有一天像今天這麼高興。
她睡不著，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對誰都是臭脾氣，唯獨對著她卻可以溫柔得仿佛見鬼了般的男人。
最後她乾脆坐起來，拿起手機，給邵勵城發微信，騷擾他。
但是在對話框裡編輯的文字被她刪來刪去，最後只剩「大寶」兩個字。
她把這兩個字發了出去，然後又發送了一些飛吻的表情。
十幾秒後，手機猛地震了，進來了邵勵城的電話。
葉思清唇角微勾著，幾乎是立刻就摁下了接聽鍵。
「睡夠了？吃飽了？」電話一接通，邵勵城的話就接連拋了出來。
他問得乾脆，渾厚的嗓音里似乎透出了一點兒笑意。
「嗯。」葉思清也答得乾脆，臉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陽光還明亮。
邵勵城志得意滿地一吭聲，「想我了是吧？」
葉思清故意拖了好幾分鐘，沒回答。
邵勵城那邊立刻催了，「丫頭？在聽嗎？」
葉思清輕呼出了一口氣，將懷裡的枕頭抱得更緊，用力地往自己左邊胸口上按，努力克制著越來越快的心跳，而後柔軟著聲說了一句話。
她的話音一落，聽筒里就傳出了微沉的呼吸聲。
「想怎麼來？」邵勵城的話迸散著滿滿的邪氣和痞味。
這種情況一般就是他快要開始耍流氓的徵兆了。
以往葉思清還端持著，不太願意配合他，總是話聽到一半就耳熱心亂，急匆匆地找藉口掛斷電話。
而現在，她卻老老實實地捏緊了那支手機，認真地聽著邵勵城變得混亂又澎湃的呼氣聲，然後她悠悠地嘆息道，「你猜啊。」
這一句挑釁的話又含著允許，邵勵城出口的聲音瞬間嘶啞，萬千葷話凝在喉間，化作一聲「思清」。
邵勵城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一句接著一句，大約把這半輩子會的流氓言語全用上了，他的呼吸聲已經亂得不像樣，葉思清的氣息也不見得還穩著。
隔著一部手機，他們也像是擁抱在了一起，唇舌互斗間，只覺得蜜水流入了嗓子裡，更是一刻不停地互相汲取著對方身上的糖味兒。
邵勵城腦海中晃出一片片白霧的時候，突然聽見了敲門聲。
他揚了聲問道，「什麼事兒？」
葉思清便趁他分神的時候儘快捋順自己磕磕絆絆的呼吸節奏，一邊留意電話里其他的聲音。
「老大……」門外是沈流在說話，不是用吼的，不過音量也不小，就是話說得有點遲滯，像是擔心打擾了什麼，「老大您忘了下午有個董事會？大家都等您半個小時了，還不見您人影，所以讓我來問問。」
邵勵城攥緊了手機，布滿暗紅的臉龐狠抽了一下，隨即低罵出聲。
葉思清卻笑了，笑個不停，笑聲很是幸災樂禍，但隨後說出來的話卻很體貼，「大寶，你快一點，不要因公廢私，快點，快……」
「閉嘴！」邵勵城猛地沉聲喝了一句，嗓音暗得很，充滿了隱忍和危險。
葉思清不怕他的威脅，聲音軟綿綿地哼出曲調來，「大寶呀大寶……」唱的就是《大海啊我的故鄉》那個調調。
邵勵城的節奏霎時被打亂了。
葉思清邊唱邊笑，最後笑得氣跟不上了，停住不唱了。
「等著！」邵勵城嗓子啞得好似灌滿了沙塵，語氣兇惡不已，「看我晚上回來，不把你……」
維持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通話結束。
葉思清扔開了枕頭，雙手抱著手機，趴倒在床上，從床頭翻滾到床尾，笑容依舊未褪。
要不是邵勵城現在得開會，她很有可能還會再把電話打過去，繼續逗他，一定要逗得他忘不了她，時時刻刻都記著她。
葉思清又在床上翻了一會兒，等身體上的酸乏感都減弱了，才又下了床，走出臥室，想著去廚房拿點水果吃，要很甜的那些水果，比如葡萄，比如車厘子……
剛走到廚房外，忽的聽見裡面傳出了說話聲。
葉思清放輕了腳步，她的動作一向很輕，所以廚房裡正在說話的人沒有注意到外邊的動靜，說話聲依舊持續著，但她沒有那種偷聽牆角的八卦心思，也不想打擾別人，便要轉身去客廳坐會兒，打算等廚房裡的傭人們說完了話，再過來拿水果。
然而她的身子還沒轉開，便聽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
她的腳步頓時停住了。
「……對啊，就是莉娜小姐，常常跟在邵先生身邊的那個嘛，我就說了她才是比較有希望成為邵太太的人，你還不信。」
「誰讓邵先生那麼花心的，感覺他對女人都一個樣，不過他對葉小姐的態度，我是真覺得不太一樣，你看邵先生以前說過不准哪位小姐再吃藥嗎？」
「葉小姐這是得寵吧，也只能是寵寵，我早聽說葉小姐也不是什麼乾淨人家，好多都在傳，她和很多男的都不清不楚的，跟邵先生，也就半斤八兩吧。但男人都這樣，娶老婆過日子，誰不想要個清白乾淨的？更何況莉娜小姐跟著邵先生的時間那聽說可久了去，葉小姐這是後來的，哪能就這麼站穩腳跟了？所以你看邵太太的位置啊，那還是莉娜小姐的嘛。聽說人家今天就要從國外回來了，而且還定在明天結婚，你知道明天是什麼節日嗎？」
「明天？明天是……12月14，這不是什麼節吧？」
「哎呀，外國的，就是那個什麼擁抱情人節，也是情人節的一種，聽說就是特意選在這個日子辦婚禮的。」
「情人節？這麼浪漫，天吶，邵先生居然這麼用心……」
「這就說明人家兩個才是真愛唄，你看結婚都挑這麼羅曼蒂克的日子……」
站在廚房外的葉思清聽到這裡，頭腦嗡然作響，越來越響，響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及時伸出手，扶住牆，才沒有讓自己狼狽地滑到地上。
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臉色肯定很糟，自己的嘴唇已經不自覺地咬緊，咬得發疼，咬出了血跡，她聞到了唇上溢出來的鐵鏽腥味。
這股味道更是刺激得她太陽穴突然跳動著，跳出一絲疼痛。
葉思清深深吸氣，竭力清楚心口憋悶的窒息感，然後挪動冰涼的指尖，一點點挨著牆壁，撐著變得笨重的身子，往樓上走去。
回房的腳步依舊很輕，和來時一樣，又不太一樣，同樣都很輕，來時是身若飛燕，心若飛蝶，回時卻好像靈魂出了竅，只剩一副輕薄的軀殼。
葉思清再次趴回床上的時候，眼神凝滯著，腦海空白著，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不起邵勵城對她的壞，也想不起他對她的好。
這一刻好像什麼都忘了，忘得一乾二淨。
葉思清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天花板的吊燈上，慢慢地覺得燈很晃眼，她忍不住眨了幾下眼睛，而後將眼睛閉上。
她就這麼如挺屍般地躺著，等到提醒她上課的鬧鈴響起，才又從床上爬起來，換衣服，走出房間，下樓叫司機把車子開回市內，回到舞蹈教室里，繼續教學生跳舞。
跳到夜幕降臨，舞蹈課結束，學生們向她道別，從教室魚貫而出。
直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的視線掃來掃去，突然想不起下一步該做什麼，所以她只能坐在椅子上，繼續想。
但她想了很久，想得肚子空空，分明覺得餓了，卻又沒有一點食慾。
這時，擱在包里的手機響了。
她的眼睫毛顫了一下，然後又顫了一下，接著伸手去打開包包，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名字是寧明天。
她忽然鬆了一大口氣，卻又不明白自己在慶幸什麼。
接通電話後，她立刻聽到了寧明天的聲音——自從舞蹈訓練營的培訓結束後，便沒再和她有任何聯繫的寧明天聲音好像愈發的冷了。
「酒買多了，想喝就來霆酒吧。」寧明天的話依舊簡潔，簡潔得好像多說一個字就要她的命似的。
葉思清語氣依舊溫柔，輕嗯了一聲，掛斷電話，突地好像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找到了目標，拿著包，便離開了舞蹈教室，打車前往寧明天說的那個酒吧。
原來那個酒吧離她的舞蹈工作室很近，才不過十幾分鐘就到了。
她在車上努力地去想，想自己到底應該思考什麼問題，卻猶如被一扇堅固的石門擋著，她手裡其實拿著鑰匙，可卻始終沒有用鑰匙打開那扇門，好像在逃避什麼，到底是什麼，她又想不通了。
葉思清走近酒吧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拿在手中的那支手機，除了寧明天的電話，沒再有其他的消息出現。
她好像在等誰的消息，但很快她的唇邊露出了溫雅的笑容。
她將手機扔回了包里，瞥見了寧明天所在的位置，便抬腳走了過去。喜歡撒糖，不要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