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邵老大的秘密4
任芳默默地頂著兒子極有壓迫感的狠厲目光,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給自己壓壓驚,面上努力維持著淡定的表情,實際特別提防兒子下一秒跟她翻臉或翻桌。
但這也正是她想要的結果。
生個脾性不踏實的兒子真讓人愁,不逼一逼就是不知道急,只要他急了,最好氣炸了把心底話通通說出來,讓旁邊座位里的某個丫頭聽明白,免得他倆湊堆彆扭。
然而她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邵勵城有發飆的趨勢,除了用充滿警告的眼神盯她這當媽的之外,就沒再有別的舉動了。
任芳這下可是更發愁了,兒子不按她的劇本走,話都說成這樣了,不給點反應,還怎麼繼續下去?總不能讓大夥白來一趟吧?
於是她抱著茶杯,清了清喉嚨,刻意忽略了邵勵城的話,又說,「看來你也是沒意見了。」
邵勵城頓時眯緊了銳利的雙眸,心下直罵娘,他手裡那酒杯的杯底都快被他砸破了,這TM還叫沒意見?到底想幹什麼?套他的話?試探他的心思?
他繼續雙臂環胸,不吭一聲。
任芳便繼續往下說,「我本來想著要不你就跟那丫頭一塊兒,她那身子骨要再懷頂多就是風險比較大點兒,但還算有機會的。現在你覺著可以散了,那就得另外找,甭管你找什麼樣兒的,一個還是幾個,我都隨你便,反正你也浪慣了,我也管不住你,你就記著把種子留好了,得為咱們老邵家開枝散葉!」
這番說得那叫一個鏗鏘有力,冷酷無情。
任芳很滿意自己的表現,還端起了架子,極為迫切地去催促自己的兒子對於傳宗接代這事,給個明確的交代。
她以為這回兒子一定憋不住,必須是徹底地被她氣得炸毛了。
卻沒想到,邵勵城冷笑一聲,嘴角似勾又撇,竟是鬆口說了句,「成,這事兒我聽您的,您看著辦,就跟以前一樣,不是總喜歡給我整什麼相親的局?你重新整,能泡一對兒,我就不給您泡一個,來多少個都成,種子保准一下一個準。」
任芳目瞪口呆地看著胡七八扯的兒子,怎麼也料不到他會這麼答,突然又記起隔壁桌還坐著葉思清,她趕忙咳了一聲,「你瞅你自個兒說的,像話嗎?要不你就給我認真地說,甭說這些個虛的,沒個正形。」
邵勵城濃眉一揚,目光變得極深,語氣也沉定了下去,「怎麼叫真?那丫頭要的離婚協議就讓人擬好了,這兩天就給她送過去。到時候誰也不牽扯誰,我不就是和以前一樣兒過法?有什麼難的?孫子一定給你捎回了就是——」
話說到這,只見任芳猛地站起來,眼神一直往隔壁桌的方向瞟,嘴上急得跟著了火似的,還得僵硬著聲,撐著問,「你、你你說的是真的?」
邵勵城狀似漫不經心地順著她看的方向睨去了一眼,眼底銳芒掠過,卻懶著聲嗤嘲道,「眼抽怎麼的?難不成還要給你兒子給你寫保證書……」
任芳簡直想立馬去捂他的嘴,心急得不行,真想罵他胡扯,又得擔心著沒能把他忽悠上呢,就隔壁桌的葉思清聽見了這話,可不就等於自家屋頂著火了?而且目的也還沒達成,現在打住又會功虧一簣,可偏偏他越往後說越像那麼回事。
她便又有些覺著他這胡扯的樣兒,說的話,這態度還真像這麼回事,令她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
正不知該如何收場,突然有腳步聲傳來。
只見右側那桌繞過來一道人影——竟是傅禹墨的妻子唐念。
唐念天生性情不夠活潑,但對熟悉的人,並不會常甩冷臉。
但此刻面對與她丈夫交情匪淺的兩個人,卻是明明白白地擺上了一副極其冰冷的表情。
邵勵城和任芳皆是一怔,他們倒是都知道後來唐念對留在歐洲的葉思清不放心,跟傅禹墨商量過後暫且先獨自留下的事。
不過誰也沒撞見過她去看望葉思清,也沒聽葉思清提起,加上唐念很少和人關係親近的緣故,沒有傅禹墨在,從中調和,那段時間忙著照顧葉思清的任芳便也沒想起要去找她。
眼下,邵勵城怔住,是因為後來發現了他媽頻頻往那桌瞟的小眼神,還以為那桌坐的八成是葉思清,結果走出來的是兄弟的冰塊兒老婆。
任芳愣是因為自己約的人是葉思清,坐這一桌的應該是葉思清,她在人進餐廳的時候還看了一眼,怎麼轉頭就換了人?葉思清又哪兒去了?
任芳揣著一肚子疑問就直接給問了,「小念你怎麼在這裡?」
「不是邵老太太你約的嗎?」
唐念的話一出口,對任芳的稱呼從之前和丈夫傅禹墨一起用的「芳姨」瞬間變成了「邵老太太」,親疏關係表達得十分清楚,就是將任芳劃在了讓自己不爽的那一類人里。
任芳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小念你這……」
看著唐念的冷臉,她連話都有些說不下去了,雖然不知道唐念和葉思清的交情好到什麼程度,但這種說話帶刺的模樣,任芳看得出來,是在替葉思清發飆的。
意料外的事情發生,任芳登時更著急了,也不再和唐念掰扯什麼,趕緊想要繞過她,去隔壁桌看看葉思清還在不在。
她剛跨了幾步,又有另一道腳步聲跟著傳來。
葉思清的身影也從屏風後轉了出來,緩緩地映入了眾人的眼帘。
她仿佛察覺不到場面的凝固感,也仿佛沒有感覺到唐念與任芳他們之間劍撥弩張的氣勢,徑直往前邁了一步,目光落在邵勵城一個人的身上,默然無聲地凝視了他片刻。
然而她什麼都沒有等來,邵勵城也在看著她,卻沒有說話,更不像以前和她關係好時的那樣,總想著往她身上黏,如今他們之間隔的距離雖然不長,也讓她覺得遙遠。
她慢慢地將視線從邵勵城的身上移開,接著看向了任芳,禮貌地喊了一聲「伯母」。
然後靠近唐念的身邊,看了她一眼,微微搖了一下頭。
唐念抿起了雙唇,隨後轉身走遠了些。
葉思清轉回頭去,看著邵勵城漆黑炯利的那雙眼眸,輕聲說了一句,「協議弄好了讓人拿到酒店給我就好。」
邵勵城嗯了一聲,嗓音透出一分壓抑般的沙啞。
「我這次不會弄壞的,會當天就給你簽好送回去的。」她又多說了兩句,深深地,再看了他幾眼。
就好像再不看,以後就沒什麼機會了。
「往好的方面想,放棄一棵樹,獲得一整片森林。」唐念的聲音冷淡地從不遠處傳來。
葉思清才像被驚回了神的人,匆匆地轉開了眼,連再見都忘了說,便轉身快步走向唐念,和唐念一起離開了餐廳。
「哎喲我去……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是你給我整的!你可真是我親兒子!我拿你沒轍了真沒轍!」任芳火冒三丈地說完,狠狠地抽了邵勵城的胳膊一巴掌,瞧對方毫無追出去的跡象,怒然拍了一下桌面,挎好包,也衝出了餐廳。
邵勵城繃了多時的臉色立即垮了下來,儘管明知選定了就不會回頭,離婚才是對葉思清最好的選擇,他不後悔這麼做,但還是記著唐念最後說的那句話,心底噌噌地直冒火氣,把墨三兒那最能挑事兒的老婆罵了一千遍,還什麼一整片森林?這是要讓他頭頂綠得發光,夠狠的。
他把自個兒的指骨按得啪嚓響的同時給沈流撥去一個電話,讓沈流找人看好任芳,不管用什麼方法,這兩天都要穩住任芳,不要讓她再瞎摻和進他和葉思清離婚的事情里。
沈流沒似往常那般麻利地掛斷電話就去執行命令,而是喊了一聲「老大」,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但聽邵勵城又吼了一嗓子,便嘆息著應了聲「是」,去按指令辦事。
邵勵城坐回椅子上,眼裡露了些掩不住的頹色,低頭看著自己此時隱隱有些發顫的右手。
因為癮發作,對身體造成了不良的影響,這兩天越來越明顯了,不過是剛才用了點兒力,拗了幾下手指關節而已。
他心中不禁漫出一種悶得不行的煩躁感,不知不覺間又想到了葉思清剛才說的那些話,和她一步步走出他視線範圍的單薄背影,他便低著聲,連說了許多遍只有他自己能聽得見的「丫頭,對不起」……
那天之後,葉思清沒有再見到邵勵城或是任芳,她的生活忽然變得更安靜了。
除了安靜地待在酒店裡等著邵勵城派人給她送離婚協議來讓她簽字之外,就是和舒陵、唐念到附近的商場、景點逛一逛,三個人,一個比一個話更少,在一起玩,也玩得安靜。
葉思清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但不管是舒陵還是唐念都能感覺到她那張笑臉背後藏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靜默感。
葉思清也並沒有等太久,因為那天從餐廳離開後,她就已經和唐念一同訂好了機票,準備好要回國了。
這時,邵勵城的手下黎邱終於帶著一個文件袋來敲了她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