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踏血歸來
賀公館坐落在南部山的半山腰，計程車在山底就停下了，全荔娜下車付了錢，仰頭望著那條通往上頭的水泥路，指甲深深地嵌在肉里，也渾然不覺。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為了這一天，她槍林彈雨，生死早就被置之度外，今天，她終於回來了！
她又朝前邁了步，門口那幾個「閒雜人等不能入內」的大字還在，赫然醒目。
「喂，你在這裡幹什麼！這不是誰都能待的地方！」幾個保安從裡面出來，為首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片刻的疑惑，隨即成了不加掩飾的輕蔑。
全荔娜眼底的狠戾轉眼雲淡風輕，微微一笑，掏出通行證，「什麼人在上面了？」
對方接過那張通行證，仔細檢查無誤後，臉色並未緩和，眼底的狐疑卻加重了許多，「全小姐，我們並沒接到您回來的消息。」
她也不惱，懶懶地朝旁邊一靠，「所以呢？」
對方沒有回答，也沒有放行的意思。全荔娜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眼號碼，扯了下嘴角，「哥，我被門衛攔住了。」
也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全荔娜把手機往保安那兒一送，抬了抬下巴。
「大少爺……好好好……我知道了，嗯嗯，您放心！」保安掛了電話，連忙雙手奉上，擠出一個極諂媚的笑，「全小姐，不對，二小姐，我這就送您上去。」
全荔娜秀眉一挑，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熟悉的景致在窗邊划過，和三年前一樣的車，一樣的路，就連給她開車的人也是同一個。只不過三年前是被這個賀家的保安隊長押著下山，猶如一隻喪家之犬，而今天，她不僅風風光光地回來，還要給賀家一個大大的驚喜。
賀公館的大院停滿了名車，昭示著車主非富即貴的身份。全荔娜自己推開車門下來，舉目望向那棟莊嚴巍峨的西式別墅，她竟微微地失神，「今天十五？」每月的農曆十五，賀家人都會回賀公館，晚上吃個「團圓飯」。她心底冷嗤，各懷心思圍在一塊兒吃飯，也不知道會不會積食。
保安沒聽清她的低語，「全小姐，您說什麼？」
全荔娜搖搖頭，從包里抽出五張淺紫色鈔票往前一送，「以前不知道劉大隊長的規矩，今天正好一齊補上。」
「這……」保安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這五張五百面值的歐元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全小姐客氣了，這是我應該的，以前的事情……」
全荔娜一點都不想聽他廢話，抬手打斷。
當初她被賀家掃地出門的時候，就是這個人把她載到山底，直接扔出了車外，一臉鄙夷地盯著狼狽坐在地上護著胸前的自己，「我呸，臭婊子，跟老子裝什麼清高，還正當自己是賀家大小姐了！」
「就你這樣的貨色，老子還不稀罕玩！」
每一個字，甚至他當時的表情都赫然在目。
全荔娜緩緩閉上眼，把錢往他身上一拋，「我就不耽擱劉大隊長發財了。」說完，不願再看這男人一眼，面無表情地繞過他，朝賀家大門走去。
賀家大門人來人往，全荔娜好似根本沒看到那各色打探的目光，徑直朝立在門口的男人走去，越往後臉上的笑容越燦爛，「哥。」
男人很年輕，三十不到的年紀卻拄著拐杖，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見到她沒有絲毫的意外，但也看不出驚喜，「回來了。」
小姑娘點點頭，親昵地挽上男人的胳膊，成功看到他的臉又蒼白了兩分，笑得燦若桃花，「哥，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男人的胳膊有些僵，聞言轉過頭，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別鬧，先進去跟奶奶打聲招呼。」
全荔娜勾了下唇角，正好，她也想見見她那個好「奶奶」了。踩著柔軟的地毯，眼底暗色洶湧，漸漸成了股化不開的戾氣。
步入會客的大廳，甫一進去，裡面的熱鬧瞬間凝固，全荔娜恍若未覺地朝主位上的人鞠了個躬，「老太太，我回來了。」
賀老太轉著手上的佛珠，懶洋洋道，「嗯，不錯，還有臉回來。」
全荔娜依然恭敬地站在門口，低垂著眼帘。家老太太，賀家的掌權人，她名義上的祖母，也是當初下令將她趕出賀家的人。她永遠都記得賀老太太總是用一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她，那個眼神，即使這麼多年過去，她也不曾忘記，對，就是現在賀老太太看著她的這種眼神。
傭人早已倒好了茶，準備好墊子，全荔娜壓下心裡洶湧的恨意，站到一邊，端起茶杯舉到頭頂，「老太太，您喝茶。」
賀家的規矩，子孫外出歸來，必要先敬一杯茶。她不算賀家人，卻也不例外。
不過，還讓她跪著敬茶，就未免太可笑了。
老太太眼皮都未撩一下，「不誠心的茶就免了，左右我也不是你親奶奶，以前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回來後有什麼打算？」
瞧瞧，這話說的，好像三年前是她自己走出賀家，而不是在被陷害之後，又被灰溜溜地掃地出門。
全荔娜的胳膊伸地直直的，顫都不顫一下，「我想進娛樂圈。」
「胡鬧！」啪一聲，客廳中央赫然一隻青花瓷盞，茶漬弄髒了米蘭色地毯，頭頂傳來賀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你雖不是賀家女兒，但也是半個賀家人，好好地的大小姐不當，非要去做那勞什子的戲子，三年前的事情，還不夠丟臉嗎？！你跟賀欣昕不一樣，她是我親孫女……」
全荔娜扯了扯嘴角，可她偏要事事勝過賀欣昕，不然，又怎麼對得起這祖孫三代的那一齣好戲呢？
「哎呦，我說大嫂啊，娜娜真的該好好教教了，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萬一惹了今天的貴賓，豈不是……呵呵……」二嬸馮華英捂嘴吃吃地笑，眼風掃了下被兩個保鏢死死壓制住的全荔娜，滿臉鄙夷。
一個拖油瓶，一個破爛貨的女兒，竟還妄想比她寶貝女兒優秀，能讓她活到現在，已經足夠仁慈了！
「二嬸，」明明受制於人，可全荔娜卻始終一臉平靜，平靜地望著眼前這個女人，這個收買她導師，敗壞她名聲，逼得年僅十六歲的她不得不以跳樓自殺威脅校方處理這事，卻依然躲不過身敗名裂，遠赴瑞士的命運，她的好二嬸啊。
「您就不怕報應嗎？」
「報應，哈哈哈……」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二嬸抬手拍了兩下全荔娜嫩滑的臉蛋，「就憑你嗎？」
全荔娜不閃不躲，微微抬起下巴，「當然。」
她話音剛落，眾人還來不及嘲笑，就進來一個保安，「老夫人，周生先生已經到門口，我們根本攔不住！」
「周生忱？」老太太精明的眼難得露出疑惑，「他來做什麼？」
周生忱的大名整個A市無人不知，據說他一個人的身價都要趕上整個賀家了。不過，周生忱與賀家並無交情，更沒多少生意往來，他來做什麼？
「周生先生說，」一想到那個氣勢凜凜的男人，保安的臉都皺成一團，「他說，來接他太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