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菩提樹下的相親
「周生先生，」賀老太太到底經事最多，也是最先反應過來，被人這般下面子，老太太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這是賀公館，不是你們周生家。」
周生忱將全荔娜扶到自己剛才的座位坐下，看都不看一眼還妄圖掙扎的賀欣昕，「老太太，一個要我太太命的人，別說在賀公館了，就是在美國白宮，我也不會放過。」
老太太被這輕飄飄的語氣噎地死死的，面色有些發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周生先生今早是跟欣昕見面的。」
周生忱劍眉一挑，抬手摸著額角問，「您確定？」
「……確！定！」
「哦~~」周生忱恍然大悟地點頭，在賀老太太無比希冀的眸子下，無辜地笑了下，「我只說，見一見賀家的女孩，並沒說非賀欣昕不可，老太太，是您弄錯了。」
全荔娜在後面拼命忍住笑，嘴角都快抽搐了，這個周生忱，還真有氣死人的本事。不過——
真是大快人心！
「你……」老太太氣得牙齒都在打顫，憋了好半響，才硬聲硬氣道，「全荔娜根本不是賀家人，她不過……」
「是我太太。」
再一次被周生忱搶白，老天太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錘，「周生忱，你是故意的！」
周生忱摸摸鼻子，一臉的無辜跟無奈，「老太太您說什麼呢，我哪敢故意跑到賀公館來找事，我不過是……」他轉頭，含情脈脈地看了全荔娜一眼，「來接我太太回家的。」
噗嗤。這次全荔娜直接笑出來聲，遠遠地對著敢怒不敢言的二嬸挑了下秀眉，走到老太太身邊，不顧她的排斥親昵地挽上了她胳膊，「奶奶，您說什麼呢，我怎麼就不是賀家人了？還是說，」她頓時垮下了臉，眼底漸漸氤氳出水汽，愴然欲泣面前這個盛怒老人，「您以前說過的話，都是假的。」
郝清雯嫁進賀家那天，賀老太太可是當著所有賓客的面說過，把她全荔娜當成親孫女的！
現在又說她不是賀家人，除非，她把以前說過的話，一字一字給吞回去！
老太太的臉又陰沉了幾分，壓低聲音冷冷道，「全荔娜，你想清楚了，你們兩個，可是雲泥之別。」
全荔娜眯了眯眼，笑得明媚又張揚，「當然，就不勞您操心。」
「好，很好，就當賀家養了頭白眼狼。」老太太擠出一抹牽強地笑容，「周生先生，兩家終歸是要做親戚的，這樣，我們賀家退出南區那塊地競爭，您看……」餘光掃到被保鏢控制地死死的賀欣昕，老太太心中又是一痛，嘴角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周生忱把目光投向全荔娜，一副「我太太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模樣。全荔娜無聲地笑了，「大姐剛才可是差點要了我的命……」
「賀家好歹養了你三年，全荔娜，你雖不姓賀，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全荔娜都要被老太太這振振有詞的話語說笑了，好一個養了三年，不過是待價而沽的商品而已，真當她一無所知嗎？
「也是，那就算了吧。」
反正，來日方長，今天的，不過是豪華盛宴之前的開胃小菜。
晚飯是在賀家吃的，這是周生忱第一次在賀家吃飯，還是以「孫女婿」的身份，不管賀家人是怎麼想的，他們兩人倒是吃得開懷，氣得老太太差點吐血。
飯後周生忱被全荔娜的繼父，也就是郝清雯現在的老公叫走了，全荔娜冷冷一笑，轉身上了陽台。冷風一吹，餐桌上喝的那點酒便散地差不多，身心舒暢，她抽出一支煙點上，並未回頭，「哥，就知道你會來。」
「為什麼是周生忱？」賀齊豫走得不快，他腿不好，走路的姿勢還略顯僵硬，就像他此時的表情。
全荔娜微微偏頭，定定地注視了他兩秒，吐了一個煙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為什麼？哈哈，哈哈哈，哥你說為什麼呢？」
直到賀齊豫不悅地皺眉，她才移開視線止住笑，眺望花園裡的，初秋的晚風吹得她髮絲翩翩，入目的是那白玉無瑕的側顏。賀齊豫一直知道全荔娜很好看，甚至比她媽媽，還有過之無不及。
「因為他是周生忱啊。」令人望塵莫及的周生忱。
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跟身邊人解釋。想起他們早上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全荔娜輕笑出聲。
青石鋪底，蒼松夾道，亭亭如蓋的高木遮擋住大部分的陽光，清幽深遠，四處透著禪意——
可她心底早就罵娘了，相個親而已，她得爬一座山，登將近三千級台階，來到這個不知名的寺廟。
真是老男人多作怪。
踏入紅漆寺門，入目的高約十丈的菩提樹，像是一頂巨大的寶傘，樹幹上掛著各色的彩帶，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斑斑駁駁灑下來，可見有些破敗的廟宇，梵音縹緲。
隔著四五米的距離，全荔娜終於見菩提樹下的那人轉過身來，白衣黑褲，冷冽的五官叫人不敢逼視，全荔娜輕咳了聲，「周先生您好，我是全荔娜，是您今天的……呃，相親對象。」說到後面四個字，她終於低下頭，帶著姑娘的赧然。
「我不姓周。」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可她此時卻沒心思想這個，感情她爬了半天的山，還見錯了人？
「我姓周生，單名一個忱。」
「……噢。」她微微垂著眼帘，視線在觸碰到他臂腕的手串時，呼吸停滯了兩秒，十八顆密蠟佛珠色澤均勻，細膩溫潤，一看就是上品，「周生先生也信佛？」
她抬頭眨巴著烏亮漆黑的大眼，一臉天真地望著他。
「全小姐成年了嗎？」
得不到回答，全荔娜也不生氣，踢著枯葉到菩提樹下石凳上坐下，微微仰著腦袋，那模樣還有些小得意，「當然，我今年十九，還有半年就二十了。」
「不到二十就相親？」周生忱也在她對面落座，打量著寺廟裡的一草一木，就是不看身邊的小女孩。
「周生先生這樣的條件還要相親？」
聽到身邊男人沉沉的笑聲，全荔娜側了側腦袋，晶亮的眸子像淬了光，「我不算賀家人，雖對你沒有助力，但也不會幹涉你動賀家。」
若有若無的沉香味道縈繞鼻尖，叫人頓時沉下心來，全荔娜緩緩閉上眼，「如果你一定要娶一個賀家人，何不考慮下我這個毫無威脅的多餘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