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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婚禮(上)

    五月二十六日,晴,殷時修和妻兒抵達峇里島。

    五月二十七日,晴,婚禮如期舉行。

    一大早,蘇小萌便被帶進化妝間,拾掇著服飾妝容。

    殷時修是個大男人,況且還是個在容貌上得天獨厚的大男人,化妝什麼的,便顯得有些多餘了。

    化妝師,造型師圍繞著新娘和伴娘伴郎們轉著,身影忙碌著。

    殷家,白家乃至蘇家的長輩們,也都一大早就忙碌起來。

    一會兒要叮囑著場地的布置,一會兒又要接待遠道而來的賓客。

    與這熙攘忙碌氛圍有些不合調的是殷時修。

    他隨便套了件休閒衣服,便開始倒騰兩個孩子,給孩子們餵奶,換尿布,穿衣服,還逗著他們玩。

    一點兒也不像是今天結婚的準新郎。

    直到一個造型師路過客廳時,見殷時修還在那悠哉的帶孩子,愣了半晌,而後不由提醒了句,

    「殷先生,您是不是也該換衣服了?」

    這時,殷時修才看了眼手錶,而後依舊篤悠悠的,不急不緩的問道,  

    「新娘打扮好了?」

    「……恩,差不多了,殷先生要一起進去看看麼?」

    殷時修應了聲,孩子丟給兩個傭人照看,跟著造型師進了化妝間。

    門推開,站在全身鏡前的蘇小萌,穿著他為她定製的婚紗,長發大卷散於身後,披著的頭紗上點綴著小花……

    蘇小萌抬眉,透過鏡子,見殷時修走了進來,不由彎起唇角,當真是笑靨如花,嬌羞可人。

    「是不是有點不像我了?」

    殷時修雙手還插在褲袋裡,走到她身後,才抽出手,輕輕環著她的腰,下巴蹭著她的肩頭。

    動作舉止間盡顯親昵,一旁的造型師和化妝師很快就識相的退了出去。

    「這不就是你麼?美的令人髮指……」

    蘇小萌眉頭皺了皺。

    「令人髮指這個詞是這麼用的?」

    殷時修側首口勿了下她的頭紗,

    「或者說……你美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蘇小萌被他這一來一回的夸,略施粉黛的臉頰,又無意暈出兩抹嫣紅,看起來煞是醉人。  

    「我真走運。」

    殷時修發自肺腑的感嘆道。

    蘇小萌抿唇輕笑,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穿著上,不由用手肘碰了碰他,

    「你怎麼還不換衣服啊?都幾點了?」

    蘇小萌這邊剛問完,化妝間的門又被敲響了。

    幾個老人竟同時站在了門外,手裡無一例外都帶著東西。

    門開後,白豐茂率先邁開步子走了過來,把懷裡抱著的飾品盒遞給蘇小萌,

    「打開看看。」

    蘇小萌看著白豐茂,不由摸了摸頭,

    「外公,可千萬別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啊……」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就兩串珠子。這是你外婆生前最珍愛的首飾,舉行婚禮的時候,戴在手腕上。」

    「白大哥,這麼有意義的手串,就讓小萌好好收藏著,婚禮,畢竟有這麼多人在場,還是穿戴的貴氣些好。」

    說著,周夢琴便把自己手裡捧著的飾品盒子打開。

    一套鑽石三件套,項鍊,耳釘和手鍊……

    鑽石菱角閃著的光芒,都仿佛在叫囂著自己有多貴似的。  

    蘇小萌自知自己不是什麼識貨的人,但即便不識貨,單看著這鑽石的色澤和切面,也知道價值非比尋常。

    「小萌,戴這個。」

    周夢琴道。

    「今天到場的,誰沒錢,誰沒見過鑽石?戴這麼一套東西,能嚇唬住誰?」

    白豐茂立馬就不樂意了,有些陰陽怪氣,綿里藏針。

    其實雙方從樓梯口打了照面,知道對方的來意後,便一路爭到化妝間門口。

    「婚禮,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當然是有意義更重要。」

    言下之意,小萌外婆的手串有意義,而周夢琴送的鑽石首飾只顯得俗氣。

    向來很能掌握分寸的周夢琴,也難得的有些孩子氣起來。

    她其實沒說詳細,只說這套鑽石首飾更配漂亮的新娘子,卻沒說……

    這套首飾是她親自出面,和義大利最富盛名的珠寶設計師LING溝通,為蘇小萌定製設計的。

    一個是外孫女兒,一個是准媳婦兒,都是塞心窩子裡疼愛。

    「別爭了,讓孩子自個兒決定。」  

    殷紹輝表面上做了個中間人,實則多看了殷時修兩眼,表情里暗含的威脅,赤。裸裸。

    這個解決方案,白豐茂也是同意的,於是如炬的目光便落在了外孫女兒身上。

    「萌萌,這可是你外婆生前……」

    「這套鑽石首飾更配這婚紗,老四,你說是不是?」

    白豐茂和周夢琴仿佛是真的槓上了。

    要是讓蘇小萌從白豐茂和周夢琴之間選一個,其實還真是有點為難。

    她心裡必然偏向外公的那手串,畢竟,一想到那是她從未見過面的外婆,一想到那是她媽媽的媽媽生前喜愛的首飾。

    她就很有衝動去撫摸。

    可另一邊卻是未來婆婆……不,是婆婆!

    一個也把她當女兒疼的婆婆,她也是不好得罪。

    於是……

    蘇小萌笑著把手串套在了手上,又接過周夢琴手上的那套首飾,給了殷時修一個眼神,

    「幫我戴上。」

    全都收下,心意都領,一個也不得罪。

    儘管……新娘子這樣看起來,身上的首飾未免有些累贅。  

    可用蘇小萌後來說的一句話來說,長輩們的疼愛,多厚重,也不能稱之為累贅。

    小萌照搬全收後,白豐茂和周夢琴也沒的爭了,兩老人相互看看,心裡其實也覺得好笑。

    「好了,時間不早了,小萌既然弄好了,那——」

    殷紹輝正要說,那就開始準備婚禮,結果視線不經意定在了殷時修這身休閒裝上,眉頭一皺,

    「你怎麼回事?打算穿這樣子結婚?!」

    殷時修其實只是換一套衣服,快得很,所以他並不著急。

    但這個婚禮,長輩們似乎比他們兩個當事人更看重,所以便有些皇帝不急太監急。

    殷紹輝話一出,白豐茂立馬跟上,

    「穿這樣就想娶我外孫女兒?!你搞什麼名堂?是不是不重視這婚禮啊!」

    殷時修有點扛不住了,摸了摸頭,也沒反駁什麼,便默默回去換禮服。

    ……

    婚禮的舉辦場地設在了著名的情人崖。

    這場地是周夢琴定的,一來是這裡原本就很有名,向來是婚禮舉辦的聖地。  

    二來,殷家老夫人雖說這麼一大把年紀,但終究也是個女人,對於浪漫而美麗的愛情傳說,有時候就是沒有抵抗力。

    蘇小萌一開始聽到情人崖,又上網搜了搜,知道這確實是一個極富盛名的風景寶地,心裡很是嚮往。

    但在她知道情人崖的愛情傳說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當時就叫囂著問殷時修,

    「這什麼鬼傳說啊?不就是印度尼西亞峇里島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嘛!要是在這舉行了婚禮……會不會不吉利啊?」

    她當真是一臉擔憂,一個人碎碎念個不停。

    一會兒試探的問問能不能換個景點,一會兒把那些在情人崖舉行過婚禮的情侶們狠狠數落了一遍。

    這要是有個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的好寓意,也就算了。

    一對情人得不到父母的同意,雙雙跳下情人崖,為情殉葬……

    這算哪門子好的寓意啊!

    殷時修倒是自在,他對神話以及那些傳說不感興趣,對情人崖流傳的這個傳說,自然也是一樣。

    於他而言,這裡不過是一個舉辦婚禮的場地,只要風景夠好,長輩們喜歡,他倒是沒有太多的要求。  

    但看著蘇小萌一個人在那跳腳,其實心裡反而舒坦不少。

    比起蘇小萌因為這個悲傷的傳說而在那瞎擔憂,他卻是篤定而滿足。

    這丫頭得喜歡到自己到什麼地步,才能去忌憚一個可能只是世人杜撰出來的傳說?

    他心裡越想越樂,也沒多費唇舌,就是說了兩句讓蘇小萌別太在意。

    蘇小萌見自己的擔憂沒能引起殷時修的共鳴,其實心裡有些憤懣,不過……

    「蠻好的,能在情人崖上和你一起宣誓,這要是將來誰違背誓言,就直接把對方推下去好了。」

    當時殷時修為了安撫她,雖然是隨口說的話,卻也難掩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寓意差強人意,但……

    這種生未同衾死同穴的曠世絕戀,總是讓世人感傷的同時,也難以忽視心中的羨慕。

    ……

    儀式在十點正式開始,為殷時修和蘇小萌主持的是當地一個相當有經驗的老牧師。

    今年已經七十歲高齡了,黝黑的膚色以及臉上深深淺淺的溝壑,讓他顯的比實際年齡還要老。

    但這位牧師卻帶著些傳奇色彩,據說他從二十歲便開始為人主持婚禮。  

    凡是他主持過婚禮的新人,沒有分手離婚的。

    蘇小萌不知道這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

    畢竟這人一生中為那麼多新人主持過婚禮,也不見得每一對都能及時的了解到現狀吧?

    但……

    蘇小萌看著殷時修緩緩將戒指套進自己的無名指上。

    聽著殷時修那聲不輕不重,卻直擊入她心臟的,「Yes,Ido」後。

    她還是希望,這位傳奇的牧師,能夠讓她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執手到老。

    不求一生安穩,但求,無論發生什麼,有他在身邊。

    蘇小萌是稀里糊塗和殷時修走到一塊兒的,兩人已經在一起這麼久,其實對儀式什麼的,也就沒有那麼看重了。

    只是坐在賓客席上的那些年輕未嫁的女孩兒,滿眼的欽羨。

    蘇成濟坐在底下第一排的位置,看著海風吹拂起女兒的頭紗,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身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將蘇小萌交到殷時修手上時,他還不曾有多少觸動,只是這會兒靜靜坐著……

    他看著女兒臉上漾起的幸福笑容,突然紅了眼眶。  

    白思弦也不是個多看重儀式的人,所以這會兒坐在下面,也就是看風景一樣的看著小夫妻倆。

    唔……當然,她也會不自覺的想起二十年前,和丈夫結婚的場面。

    和女兒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這裡是印尼的峇里島,而那時候,她和蘇成濟不過是在蘇家村的一個禮堂里舉行了婚禮,飯菜也都是大鍋燒的。

    她側首,正想和丈夫分享一下自己此刻的所思所想,卻不料……

    「你幹嘛呢?」

    白思弦皺眉,並不是很能理解此刻默默擦著眼淚的蘇成濟。

    蘇成濟帶著濃濃的鼻音,低聲道,

    「以後女兒就不是我的了……」

    「你說的什麼屁話,怎麼就不是你的了?」

    「你看她看時修那眼神,一副全天下就只有時修的樣子……以後萌萌心裡肯定裝不下老爸了……」

    「……」

    白思弦暈倒,但是她接下來便沒有安慰蘇成濟,而是毫不猶豫的繼續打擊他道,

    「她不是今天才露出這表情的吧?心裡早裝不下你這父親了,說的好像她現在還惦記著你似得。」  

    「……」

    白思弦這話是真的打擊到蘇成濟了。

    蘇成濟在婚禮的儀式結束後,午宴也沒有吃多少,便默默的找了一處僻靜角落思考人生去了。

    白思弦自然不會真的冷落丈夫。

    縱然小萌和殷時修已經在一起許久,縱然這場婚禮也就是一個形式,可她和蘇成濟是小萌的父母。

    嫁女兒的場面……總是不會太好受。

    蘇成濟就坐在一處斷崖邊,盤著腿,嘆氣聲是一聲接著一聲。

    白思弦走過去,往他肩膀上一靠,

    「小萌福氣好……」

    「誒,是福氣好……」

    有時修這樣讓人放心,疼愛她的丈夫,確實是好福氣。

    「有你這樣的父親。」

    白思弦輕笑著,說道。

    蘇成濟愣了一下,側首看向白思弦……

    白思弦勾住他的脖子,「老公,我的福氣也很好……」

    蘇成濟眼睛泛紅,把白思弦摟緊。  

    ……

    午宴結束後,接連著就是一個酒宴。

    疲累的賓客可以回房或者去別的地方休息,但還有不少年輕人,精力旺盛,喜歡湊熱鬧。

    午後的酒宴,便繼續鬧騰。

    蘇小萌和殷時修回房間換了兩套中式禮服,大紅色,繡著金鳳的喜服讓蘇小萌一下子就穿越到了古代。

    渾身散發著古色古香的中國文化氣息。

    殷時修一身暗紅色的喜服,他身形挺拔,五官俊俏,無論穿什麼,都會顯的別有一番味道。

    兩人攜手回到酒宴上。

    賓客們可以選擇休息,但兩個新人要是也溜的沒影兒,可就是對賓客們的不尊重了。

    所以雖然蘇小萌感到了些許困意,也強撐著打起了精神。

    在殷時修的引領下,她認識了很多原先不太認識的人。

    而其中有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的到來,讓蘇小萌又驚喜又錯愕。

    對於已然將目標定在了「翻譯官」上的蘇小萌而言,國家高翻院便是她的嚮往之地。

    她知道,踏進那個門檻,她可能需要至少五年的時間。  

    那中年男人便是現高翻院的院長,曾穩坐外交部的同傳第一交椅。

    蘇小萌並不是很清楚這男人和殷家二老的關係,但從字裡行間里,她也不難聽出,其實對方並不是太有心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應該還是看在殷家二老的面子上。

    至於殷家二老為什麼要請他來,蘇小萌想她也是明白的。

    兩人短暫的打了個招呼後,高翻院院長便走了。

    殷時修看出蘇小萌的侷促,輕笑了一下。

    蘇小萌聞笑,也沒心思去嗔怪殷時修,而是頗懊惱的嘀咕了句,

    「剛才如果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殷時修聽了後,眼裡柔光波動,牽著她的手,繼續在這賓客場裡走動。

    向她介紹著更多她以前從未打過交道的人。

    這些人來自不同的領域,大概唯一的共同點便是……一樣的優秀而得天獨厚。

    他本不想讓這個婚禮變成一個社交場。

    可當他看到蘇小萌沒有排斥,反而是迎合併試著習慣的積極反應時,他便也不再顧慮。  

    放開了手的,讓她試著去認識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人。

    婚禮總體來說,還是很讓人愉悅的,除去一些愛玩愛熱鬧的年輕人以外,大概最興奮的便是孩子們了……

    孩子們對新鮮的事物永遠都保持著一顆未泯的好奇童心。

    也許在成人眼裡並沒有太多驚奇的小物件,在他們眼裡,卻充滿了神秘,充滿了不可思議。

    孩子們是這個婚禮的一道風景線,卻也難免會闖些小禍……

    這不,臨近四點,酒宴上的賓客也都慢慢散去,殷時修和蘇小萌正準備回屋稍作休息。

    結果不遠的角落傳來了男孩兒的哭聲。

    蘇小萌似乎更加敏銳,聞聲便回頭,殷時修隨著她的視線,看到殷俊超和杜晴杜凡在一個角落裡……

    似是發生了些不愉快的爭執。

    蘇小萌抬腳便往那邊走,比她腳步更快的便是殷俊超的父母。

    等她走過去的時候,祝嵐已經把殷俊超抱進懷裡,伸手指著杜晴,

    「你這小丫頭怎麼回事?怎麼能欺負小弟弟呢?」

    杜晴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主。  

    被大人這麼一說,當時眼睛就紅了,立馬尖聲反駁道,

    「我沒有欺負他!是他先搶了我的東西!」

    「嗚嗚……嗚嗚嗚……」

    杜晴受不了委屈,殊不知那殷俊超從小嬌生慣養,被父母寵愛著,更受不了委屈,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祝嵐一見自己兒子哭成這樣,頓時氣焰就躥了起來,自是認為兒子肯定是受了天大的欺負!

    「哭什麼哭!男子漢哭成這樣,像個小娘們似得!」

    殷俊超有媽媽罩著,這杜謙二話不說就把妹妹護在身後。

    祝嵐一聽杜謙這話,眉頭都快打成了結,「你這小孩子是怎麼說話的?!你爸媽呢!從小沒人教你?!」

    「能先別急著發火麼?祝嵐。」

    蘇小萌眉頭輕輕蹙著,她站這也站了一會兒了,可祝嵐的叫囂是愈發厲害。

    要說祝嵐不知道杜晴杜謙和她的關係,蘇小萌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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