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月之心
原來這個人,是雲千夜以前身邊的一個副官,叫雷明。
當初雲千夜身邊的人,全部戰死沙場,無一倖免,這個雷明副官卻帶著他的一支小部隊,順利回到了京城。
這些年來,他的官也越做越大,已經是手握一支重兵了。
不過這也只是相對於他自己而言,算是很大的官了。
這一點兵,比起當年雲千夜手裡的,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蘇雲早就覺得他有問題,只是他握著一支重兵,卻屈居在京城,從未稍離京城半步,蘇雲這麼多年來,沒有辦法入京城查他的底而已。
就算他不是當年事情的主導力量,以他的行為和表現來看,他也脫不了關係。
所以今晚他是在場中,蘇雲和言湘庭稍一試探,就最先露餡兒的一個人,見到言湘庭出現,便馬上安排手中的人,當眾以為父報仇的名義,上前給言湘庭雷霆一擊。
誰知道言湘庭的眼光何等出眾,一眼便掃出了持槍者是雷明的人。
所以在言湘庭反擊持槍者的時候,將槍口對準了雷明,扣動了第二發子彈。
雷明好歹也是混過部隊的,才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致命的子彈,只是讓子彈擦傷了胳膊。
但是他躲過了子彈,卻沒有躲過言湘庭、鳳卿、鳳悠然和蘇雲的目光。
他的段位比較低,稍有異動,就被四雙閱人無數的眸子盯著。
他受傷之後,鳳卿馬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他的身邊,在他的傷口中加了一點好東西。
他正忍受著驚嚇、害怕和疼痛之時,被鳳卿加了藥,忍受不住,突然倒地,在地上打起滾來。
因為那藥物的力量太過巨大,讓他長久缺乏鍛鍊的肥胖身體,在地上像是豬一般地翻滾著,充滿了醜態。
雷明雖然在京城算不得特別大的官,可是也不算小了。
他身旁的下屬,反應極快,馬上上前去,將他拉了回來。
商務部商部長的臉色也是變了一變,這畢竟是發生在他主辦的宴會上,到時候可就不好交代了。
他出言,說了幾句場面話,將場面壓住,又安撫客人。然後才讓管家和司儀送客。
經過這兩件事情一衝淡,言湘庭出場,他身份的震撼感帶來的影響力,就淡了許多。
對他抱有熱切關注的人,最多的竟然是那些千金名媛。
他離開現場的時候,竟然收了難以數計的名片……
縱然是言湘庭這樣的性子,唇角上也勾起了一絲無奈。
自然,鳳卿和鳳悠然也收到了許多。京城的名媛們,可真是思想開明,敢愛敢恨呢……
不過讓鳳卿不爽的是,為什么女扮男裝的鳳悠然收到的名片,卻比他多?
明明他比這個狗屁安少爺,更高,更帥,更亮眼,更富有男性魅力,也更有腹肌……才對啊。
言湘庭已經在京城置辦了產業。
他這些年,很少管言家的事情,自己卻有許多私產。
所以當初去爭言家的東西,只是出於對於言家不公平長輩無聲的反抗,至於錢財,言家那一點,他從來沒有看進過眼裡。
他回到自己的別墅後,很快蘇雲和鳳卿、鳳悠然就到了他的別墅里。
今晚的晚宴,是大家對於京城裡的第一次試探。
因為蘇雲很熟悉京城裡的狀況,所以第一次試探,就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幾乎可以確認,雷明有問題。
雷明的為人、能力,都表現得很一般,不然也不會被小小的一次試探,就激得亂了方寸。
他卻可以在當年那場事故中自保,甚至還能平步青雲地走上去,肯定是有問題的。
現在蘇雲必須要收集足夠多的證據,才能將當年事情的真相,一點點的還原。
鳳卿開口說道:「好了,可以確認了,直接從那個雷明入手吧。」
「這個雷明,雖然官職升得很快,但是卻看不出他和誰過從最密。但是當年的事情,他一定知道很多情況,所以從他開始下手,確實是最好的方法。」蘇雲點點頭。
鳳悠然微微眯了眯眼眸:「雷明已經被緊急送往醫院,這家醫院是公立醫院,守護森嚴。我去吧。」
蘇雲卻不是很放心鳳悠然去,說道:「我去吧,安安和鳳卿在這裡等我就好。」
蘇雲並不知道鳳悠然的那些事跡,論去人所不能去的地方,逃避人所不能逃開的能力,鳳悠然都是這世界上頂尖數一數二的。
連鳳卿都要遜色於鳳悠然,可想而知她的能力了。
只是蘇雲暫時並不知道,所以擔心她的安危罷了。
不過鳳悠然也沒有勉強,現在面對的還都是很簡單的人,蘇雲去也無妨。
鳳悠然點點頭,說道:「也好。」
她剛剛說完這話,突然之間,便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無力的感覺像濃稠的黑夜,將她深深地淹沒。
鳳卿是知道她的,伸手扶住了她。
蘇雲見她臉色如同金紙,伸手搭上了她的脈搏,良久,才擰眉道:「你竟然……難道是鳳兒懷著你的時候,也接觸過那些藥物?可是當時鳳兒人在國外,沒有理由的……」
鳳悠然搖搖頭,她從小並沒有關於母親的記憶,甚至連母親姓雲,也是認識蘇雲之後才知道。
所以對於蘇雲的疑問,她無從解答。
鳳卿的神色中透出焦急的關切:「蘇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安她在十八歲左右的時候,便開始出現這樣的症狀,現在已經比以前發病的頻率高許多了。我在一些人口裡聽說,安安這個病症,對於年齡和壽命的影響非常大……」
蘇雲點點頭:「是的。看樣子,她跟蘇薇的情況很像。」
「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的?」鳳卿焦急問道。
如果知道原因,他有很大的把握可以醫治鳳悠然。
但是他卻無法查出鳳悠然的病因,甚至當初在蘇薇身上,發現類似現象的時候,也無法解決,只能聽之任之。
「這話說來話長,我簡單告訴你們聽吧。當初大哥鎮守的邊界之地,是一個自然環境非常殘酷的地方,夏日烈日高照,地面溫度異常的高,將雞蛋打在地上,可以煎熟,但是冬天,漫天遍野的大雪,足足要下三個月之久。自然環境惡劣,導致的便是物產貧瘠,人煙凋零。」蘇雲在那個地方住過,也曾經穿上軍裝,跟隨大哥一起訓練,說道這些的時候,反倒為她身上籠罩了幾分豪邁的英氣。
她接著說道:「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這個地方惡劣的外部條件,但是卻也讓這一塊地方蘊藏了豐富的原油、天然氣和金礦。尤其是原油的產出,秒殺已知的那些中東國家,改變了整個世界的資源格局。自然有一些強權國家,看上了這塊土地。所以,這一塊土地的歸屬成為了國際問題,本來是屬於S國的土地,成為了搶手的熱餑餑……」
所以,歷代都出將領的雲家,擔當了這一塊地方的鎮守大任。
其實這塊地方,原油產出雖然豐富,但是自然環境太過惡劣,又是偏遠之地,根本是沒有人願意來鎮守的地方。
雲千夜之所以自動請纓來此地鎮守,一是雲家有過長輩在這裡鎮守的歷史,雲家對此地熟悉;
二來也是雲家家業太過巨大,不想留在京城引起皇室的猜忌,便躲在遙遠的疆界,對皇室表明一個態度:我忠誠於這個國和這個家,但是不參與權力鬥爭,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對家國負責。
那個時候正是皇室的王子爭權奪利到白熱化的階段,雲家這樣中立的態度,無疑是最讓人放心的。
這塊地方,自然條件惡劣不說,還有一種不知名的輻射物,廣泛存在在各種泥土中,讓很多士兵都患上各種不知名病,導致士兵乏力、免疫力低下、內出血等等各種,而且每個人的病情都不一樣,根本沒有辦法治。
這種事情自古便有,在當地有很長的歷史,當地的民眾也深受其害,能搬走的早就搬走了,不再留在當地。
而且患上這種病的人,生育的後代,壽命和年齡都會受到影響。
到雲千夜駐守此地之時,此地已經很少有當地民眾留存了。
這種輻射物嚴重干擾了士兵們的正常活動和戰鬥力,作為醫藥世家的雲家,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雲舒是家中長女,隨著父親和伯父一起來此地,帶回了很多物品回家研製。雖然那個時候,她已經和當時是十王子的喬沐遠成婚,也沒有阻擋她來研製藥物的決心。
喬沐遠對此事非常反對,擔心雲舒的安全,而且她貴為王子妃,也不適合搬出皇室,拋頭露面。但是雲舒卻力排眾議,依然擔起了重責。
這是作為一個藥品世家的傳人,身上背負的不能拋卻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她不做,便要其他人來做,不管是誰,總要有人來承擔這個危險。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每當想起深受其害的民眾,和大哥那些生病的部下,以及整個國家的安全,雲舒都做不到放棄。
雲舒天生就有非常好的能力,所以漸漸便承擔了研製的主要責任。
她一方面要研製藥物,幫士兵們治病,解脫他們當前的痛苦;一方面還想要查找致病源,研究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問題,才能治標又治本,解決根本問題。
可是事情的爆發非常猝不及防,雲千夜叛國的消息傳來,雲舒的研究快要接近尾聲,但是還沒有完全的突破。
她從研究室出來的時候,迎接她的是皇家親衛隊帶來的鐐銬和她出賣機密藥物信息的罪行,和她滿目瘡痍、支離破碎的家庭。
皇家親衛隊的其中一項指責,便是專門處理皇室以及皇親罪行。
雲舒被抓後,根本來不及聯絡家中任何人。
兩天後她逃出來,父母跳樓的消息傳來,大哥叛國被殺於戰場的消息也相繼傳來。
她想見喬沐遠,可是喬沐遠根本沒有見她。
她才遠遠地逃亡蘇格蘭。
那個時候,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因為長期在研究室里,暴露在藥物環境下,蘇薇才會生來就帶有頑疾,甚至連謹言都會因此而感染。
那個時候雲鳳在國外,雲舒沒有想到鳳悠然的身體,也竟然會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說明雲鳳要麼去過邊界之地,要麼接觸過當時研究的藥物和物品。
雲家中斷邊界之地的研究之後,整個S國鎮守邊界之地的官兵,每一年就要輪換一次,在沒有感染上的時候,便替換掉,以免士兵繼續被傷病困擾。
鳳卿輕聲道:「原來是這樣。估計雲鳳那個時候,也在處理這樣的事情,所以安安的身體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安安是十幾歲的時候才開始發病的,每當發病之時,便會體軟無力,失去行動能力。嚴重的時候,甚至會陷入暈厥狀態。不過還好,她幾次暈厥的時候,我都在場……」
不過,卻有一次例外。
鳳悠然一想到那次例外,整個人連耳根子都紅了。不過這種事情,也不用跟人提及。
她的臉色很快轉為正常的蒼白,剛才的那一抹紅,一閃即逝。
「按照安安現在的身體狀況,跟蘇薇比起來,又有許多差別。看她的情況,更為複雜。」蘇云為鳳悠然又檢查了半晌,才開口說道。
鳳卿急道:「那怎麼辦?」
蘇雲緩緩說道:「我會儘量想辦法,幫安安。但是需要不短的時間,曾經我研究的時候,是舉全國之力,人力物力財力都是足夠的,也有最好的研究室和研究設備。現在的情況不同,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好在,安安的情況能堅持。」
鳳卿點點頭:「好,時間長短不在乎,重要的是安安沒事。」
見鳳卿如此關心安安,蘇雲也放下心來。
她說道:「今晚我先去找雷明,從他口裡打探消息。庭兒,安安,你們也要幫我做一件事情,幫我查一件東西的下落。」
「你說。」言湘庭簡單說道。
「幫我找一條項鍊,叫月之心。本來是我一直隨身帶著的。但是在我從皇家親衛隊逃走的時候,卻弄丟了。」蘇雲叮囑道。
「月之心?」言湘庭和鳳卿,還有鳳悠然都覺得有些耳熟。
驀然一想,想起這是一條非常非常名貴的項鍊,不僅名貴,還是皇家的祖傳之物,珍貴異常。是一名非常有名氣的工匠所打造的不說,這條項鍊上的鑽石,還用的是南非的血鑽。
眾所周知,鑽石的價值非常高昂,而鑽石之中的鑽石,以粉鑽居首。
血鑽不僅是一顆粉鑽,還是當年S國的一個英雄人物,歷經千辛萬苦,從南非親手帶回來了。
因為沾滿了英雄的鮮血,所以又稱為血鑽。
所以月之心,本身的工藝就非常罕有,上面所用的這枚血鑽,更是稀世罕有。
大家聽過,都非常正常。
只是親眼見過的人,畢竟少之又少。
蘇雲這樣一說,大家又記起,這條月之心項鍊因為極其珍貴,一直被皇室所收藏,既然蘇雲說那是她隨身所帶的,說明是皇室或者當年的十王子、現在的國王喬沐遠送給她的。
能送這樣的禮物給她,可見她的受重視程度。
可是又何以發生了雲家那樣的事情,喬沐遠居然會無動於衷呢?
大家想不透,便不去想了。
蘇雲叮囑完後,轉身便離開,朝醫院的方向而去。
其實當時蘇薇在沈涼墨的葬禮上,戴著那條月之心項鍊,讓當初從京城裡來的幾個高層,都十分振動。
只是因為這條項鍊背後牽扯的事情跟雲家和整個國家有關,又不知道蘇薇戴的是否是真實的月之心,大家才沒有大張旗鼓地來查。
而其他的人,沒有見過真正的月之心,也並不知道蘇薇戴過,蘇薇自己本身也並不知道,所以當時參加喪禮,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竟然只有少數人認出了。
認出的人不敢確認,沒有認出的人一晃而過,認出了而又想要確認的,卻又失了機會。
因為蘇薇剛從喪禮現場離開出去的時候,沈涼墨知道那條項鍊事關重大,為了蘇薇的安全,馬上派出整個車隊跟隨蘇薇,將蘇薇引入當時沈謙的房子裡,親手從她脖子上,將項鍊摘了下來。
後面想要來查這件事情的人,竟然連蛛絲馬跡都查找不到了。
所以這件事情,竟然連言湘庭、鳳卿兄妹,都並非知道得太清楚。
蘇雲因為不停各地輾轉,也錯過了這件事情。
不過鳳卿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只要知道有這麼個東西,那麼打聽起來就不難,只要打聽清楚了,他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拿到,而鳳悠然則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不過一眼瞥見鳳悠然臉色蒼白,他又心疼了,去他什麼的月之心日之夢的,妹妹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蘇雲依然是裝扮成那個愁眉苦臉的中年婦女的樣子,來到了醫院。
很快便打聽到,今天那個大庭廣眾之下,出手襲擊言湘庭的人,已經不知去向,杳無音訊。
蘇雲心底一沉,知道那人,也許變成了護城河裡的魚食,也許變成了庭院裡的花肥,滋養著樹木花草的成長。
希望雷明不要這樣才好。
但是事情卻向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她剛到醫院,側身在窗前傾聽,便聽到雷明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一個醫生說道:「電擊,馬上電擊,不要讓他能夠反抗,傷到人了誰也負不起責任。」
一陣雜亂的聲音,和著雷明的大喊大叫聲,衝擊著人的耳膜。
終於,雷明痛苦的聲音愈來愈小。
另外一個醫生說道:「好好的人,怎麼說瘋就瘋了?聽說今晚還參加了商務部的宴會呢。」
「噓!」最開始說話的那名醫生,馬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道,「這期間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做醫生的,只管做好上頭交代下來的事情,有病的治病,該開藥的開藥,其他的事情,可輪不到你我多管。你也不要多說什麼,惹禍上身……」
兩人嘀嘀咕咕的聲音越來越小。
蘇雲馬上意識到,因為這個雷明當年直接留在過雲千夜的身邊,說不定是受人指使。
他回京城後,才會平步青雲。
今晚他發現言湘庭的回歸,第一個就沉不住氣,跳出來想將言湘庭幹掉。
雷明背後的人,自然樂見其成。如果言湘庭真的死,那麼大家各自安好,這件事情也只會定性為一件簡單的復仇案件。
但是言湘庭沒有死,背後的人知道,言湘庭要查,一定會從雷明下手查,通過雷明這根細線,一點點捋出後面的人,順藤摸瓜。
所以雷明便第一個,成為了這些人的棄子,既然言湘庭會順藤摸瓜,他們就斬掉這根藤,讓言湘庭失去線索。
沒有想到雷明這樣身份地位的人,竟然也會這麼快被這些人放棄。
蘇雲側目看向房間裡,雷明的身上插滿了管子,醫生還在不斷地在他身上,電擊著。
他肥胖的身軀,已經停止了叫喊,而是隨著醫生的電擊,發出沒有自主能力的顫抖。
蘇雲知道,想要從雷明這裡找到突破口,是不可能了。
這條路,到此便斷了。
蘇雲正看著,感覺到身後有一連串的腳步聲,有人大喊道:「在那邊,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