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景博淵說:以後別和她接觸(1)
面對葉傾心的問話,值班護士有點為難:「抱歉,這是病人隱私,我不方便透露給您……」
這時。
值班室的方向走過來一位男醫生。
看見景博淵和葉傾心,男醫生眼睛一亮,快走幾步過來,「景先生,葉小姐。」
葉傾心尋聲看過去,立馬認出來他是上次周翹翹的主治醫生。
她禮貌性地朝男醫生笑了笑。
男醫生很殷勤,隱隱帶著幾分討好之意,「兩位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葉傾心眼珠子動了動,直白道:「我有個朋友住院了,現在還在昏迷,我想問一問她病得怎麼樣了?嚴重嗎?」
男醫生直接轉頭對護士道:「病人是葉小姐的朋友,葉小姐關心病人也是應該的,還不快幫葉小姐查一查。」
有了醫生發話,護士動作很利落。
片刻。
「病人宮外孕,腹部遭受外力重擊導致輸卵管劈裂流產……」
「宮外孕?」葉傾心吃驚,薇兒怎麼會……懷孕?「那她現在怎麼樣?怎麼沒醒?」
「病人大出血導致暈厥,我們在她體內檢查出乙醚的成分,乙醚也是致使病人昏迷不醒的重要因素,經過搶救,病人左側輸卵管已經切除。」
醫生的話,葉傾心聽懂了。
她沒有再問什麼,跟那男醫生和護士道了謝,轉身回了病房。
景博淵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病房裡,竇薇兒還沒醒。
此時已經凌晨將近兩點。
景博淵伸手將葉傾心攬進懷裡,聲音不自覺柔軟了幾分,「心心,去睡一會兒。」
葉傾心搖頭,「薇兒這樣,我睡不著。」
景博淵安慰似的說:「你在這站一夜也於事無補,去休息一下,要是她醒了,我叫醒你便是。」
葉傾心不想睡。
景博淵態度忽然強硬起來,「你是要在這睡,等她醒了我叫你,還是要回南山墅?」
葉傾心:「……」
躺在休息間的床上,葉傾心一閉上眼睛,就看見竇薇兒渾身是血的模樣。
懷孕……
別看竇薇兒平時大大咧咧,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有時候說起黃段子,也是一套一套,似乎深諳其道,其實不然,她很潔身自愛,更是連個正經的男朋友至今都沒有交過一個,怎麼忽然就……懷孕了?
忽而,葉傾心憶起在景博淵病房發現竇薇兒耳飾那天,竇薇兒晚上沒有回宿舍,還一直關機。
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給她打電話,她記得當時竇薇兒哭了,聲音沙啞,情緒聽著很不對。
難道是那次?
那個男人是誰?
賀際帆?
想到賀際帆沉重而充滿愧疚的神情,葉傾心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
竇薇兒終究,還是折在他手裡了。
就在幾天前,景博淵為了答謝竇薇兒和景索索救了她,請竇薇兒和景索索還有陳俞安吃飯,賀際帆領著時影來過他們的包廂,那時候竇薇兒和賀際帆反應很平淡,就像兩個不熟的人見面一般,倒是沒看出來,賀際帆竟早已偷了香、竊了玉。
葉傾心胡思亂想著。
今晚竇薇兒具體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她在電話里牙齒打顫的聲音,只怕是嚇壞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傾心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又過了一陣。
站在陽台上的景博淵捻滅菸蒂,大步流星走到休息室門口,打開門,看了眼女孩安靜的睡顏,輕聲關了門。
再次走到陽台,撥了個號出去,等那邊接聽,他問了句:「事情查清楚了?」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掛了電話,景博淵回室內走到賀際帆身後。
「這事跟方天宇有關,他跟政府里一些人有點關係,想弄,還要掂量著點,只怕拔出蘿蔔帶出泥,你打算怎麼處理?」
賀際帆依舊像是沒聽到,一聲不吭,好半響,才從嘴巴吐出一個字,乾脆且陰狠:「拔!」
景博淵點點頭,「那行,你看著辦,有什麼需要就吱一聲。」
默了片刻,他出言提醒:「我聽心心說,她去試鏡,是受了時影的遊說,這其中有什麼糾葛,你自己心裡明白。」
說完,景博淵走到陽台上抽菸。
男人一手抄兜,一手夾著煙,此時已經燈火闌珊,靜謐的夜色籠著他魁偉的身軀,越發顯得他神秘高深。
次日。
葉傾心醒來感覺渾身不舒服,熬夜的後遺症。
聽見外面有說話聲,她鞋子也來不及穿,跑出休息室一看,竇薇兒已經醒了,病床邊圍著幾名醫生和護士,還有兩名穿著護工制服的中年女人,景博淵和賀際帆都不已經不在這裡。
「薇兒。」
葉傾心喚了一聲,跑過去。
病床上的女孩,一雙以往顧盼生輝的眼睛,此刻毫無生氣,怔怔地盯著天花板發呆,仔細看,能看見那雙形狀好看的眸子裡盛滿了驚懼。
葉傾心心裡難受。
昨天上午通電話,她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短短不到一天時間,就換了個模樣。
「薇兒……」
竇薇兒:「……」
醫生給竇薇兒做了簡單的檢查,然後護士給她肚子上手術傷口消毒換藥。
「醫生,我朋友還好吧?」葉傾心小聲問。
醫生:「病人身體沒什麼大礙,就是精神上的創傷,需要你們親人朋友多多開導安慰。」
醫生是個上了年齡的女人,見多了人生百態,竇薇兒昨晚送來時的狀況,不用祥問,醫生也能揣測個大概。
體內有麻醉劑成分,腹部遭受重擊導致流產,單單這兩點,就能讓人想像出上百種香艷的故事來。
醫生護士走後,兩名護工中的一人遞給葉傾心一張便籤條,「這是景先生給你的。」
葉傾心接過來打開,是景博淵的字。
——我讓索索幫你請了半天假,下午記得上課,按時吃飯,有事打我電話。
寥寥數語,透著資本家的獨裁和霸道。
卻也,流露出幾分關心。
「這是你的早餐。」葉傾心剛收了便籤條,另一名護工遞上一個保溫盒。
葉傾心看了眼手機,已經快十點鐘。
大概是餓過了,她不覺得餓,也沒有胃口。
護工似是讀懂了她的表情,把保溫盒往她手裡一塞,勸道:「景先生說,你要關心別人,首先得把自己照顧好了。」
葉傾心看著護工一臉不容商量的表情,想起在香港,宅子裡的傭人也是這般將景博淵的話當聖旨奉行著,而她,就像被他豢養的的寵物,總要跟著他的意識走。
只是。
葉傾心暗暗有些鄙視自己,她竟不想反抗。
為什麼要反抗呢?他讓人盯著她吃飯,是為了她的健康著想,雖然方式強硬了點,但出發點是好的。
她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
「薇兒吃了嗎?」
護工回:「竇小姐精神狀況不大好,說什麼都不理。」
葉傾心想了想,讓兩名護工先出去。
打開保溫盒,裡面放著一個短柄的勺子,葉傾心舀了勺粥,餵到竇薇兒嘴邊:「薇兒,吃點東西吧。」
竇薇兒:「……」
默了片刻。
「薇兒,我昨天跑了整個沙家咀,才買齊你要的東西,現在我這兩條腿都還是酸的呢,你是不是該獎勵我一下?吃點飯,就當獎勵我了好不好?」
竇薇兒:「……」
「薇兒,沒事了,別害怕……」
竇薇兒:「……」
「薇兒,對不起,昨天我應該極力反對你去試鏡,我不該在最後同意你去……」
竇薇兒:「……」
「薇兒……」
許久。
竇薇兒緩緩轉動眼珠子,看向葉傾心。
開口的聲音,嘶啞難聽:「心心,不關你的事,是我活該……」
葉傾心見她終於有了反應,心裡一喜,「薇兒……」
竇薇兒斂了斂眼中的情緒,原本纏繞在她眼睛裡的驚懼緩緩隱匿,目光歸於平靜,只是那份平靜,讓葉傾心莫名心頭不安。
「心心,我沒事,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傾心隱約覺得此刻的竇薇兒,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竇薇兒卻笑了,笑容安靜:「心心,我餓了。」
葉傾心餵她喝粥。
片刻,葉傾心問她:「還痛嗎?」
竇薇兒知道葉傾心是在問她的傷,笑著回:「不痛。」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對昨晚的事閉口不提,就像竇薇兒只是單純生病住院一般。
下午葉傾心回學校上課。
景索索見她就問:「你跟薇兒神神秘秘的幹什麼呢?上午也不來上課,我給你們請假,班主任一個勁兒問我你們倆最近怎麼老是請假,這我哪兒知道?絞盡腦汁給你們編了兩藉口」
葉傾心笑笑,沒回答,漫不經心轉了話題,「沒幾天就考試了,你複習得怎麼樣了?」
一說到複習,景索索頓時來了精神,「別說年級第三,就是年級第一都不是沒可能,你回頭讓大哥把車給我準備好,」
葉傾心笑笑。
越是臨近考試,這天氣越熱。
下午下了課,葉傾心先去醫院看了竇薇兒,去的時候賀際帆也在,竇薇兒臉上笑容羞澀又明媚,和他有說有笑,不像之前那樣視而不見。
葉傾心待了沒一會兒,竇薇兒就向她下逐客令:「心心,你回去吧,別讓你們家景大老闆久等了,我沒事,有際帆陪我,放心。」
葉傾心驚訝。
竇薇兒什麼時候叫賀際帆叫得這麼親密了?
當著賀際帆的面她不好多問。
回去的路上。
此時不過六點多鐘,太陽還沒下山,車內冷氣很足,夕陽照在身上一點熱度都感受不到。
陸師傅開車,葉傾心坐在后座,京城傍晚的街景在她眼底流利滑過。
她回想竇薇兒對賀際帆的態度,她總覺有些不對。
忽然。
『嘭!』一聲,車子追尾了,葉傾心不受控制往前栽倒,腦袋撞到副駕駛座椅背上,痛倒是不痛,就是腦子有些發懵。
「對不起,葉小姐,您沒事吧?」陸師傅忙轉頭道歉。
葉傾心捂著頭擺擺手。
「我下去看看。」
陸師傅下車。
葉傾心抬頭往前面看,只見前面是輛紅色轎車,車裡下來兩個穿著裙子的女人,其中一個被陸師傅擋了臉,葉傾心看不清長相,只能看見一抹墨綠色的裙擺;另一個穿著拼色連體包臀裙的女人,葉傾心倒一下子認了出來。
是余清幽。
沒一會兒,陸師傅折回來,打開車門探進頭來,「葉小姐……」欲言又止,「是大夫人……您要不要下去打個招呼?」
沒有陸師傅擋著,葉傾心看清了余清幽旁邊那人的臉,她記得,是周翹翹住院的時候她在醫院見過兩次的冷艷美婦人。
因為對方氣場太冷,她印象深刻。
又聽到陸師傅的話,她一怔。
大夫人……
曾經,張嬸在她面前稱呼景博淵的母親為大夫人,張嬸當時提起大夫人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景博淵好像也不大願意提到他母親,似乎,他和他母親關係有些緊張。
葉傾心沒有猶豫,直接下車。
不管他們關係如何,外面的那位夫人是景博淵的母親,於情於理,她都該下車問候。
葉傾心迎著賀素娥審度的目光,走過去,朝她彎了彎腰,恭敬卻不卑微,笑容恰到好處:「伯母您好,我是葉傾心,景博淵的女朋友。」
賀素娥沒出聲,眉眼清冷,目光含霜。
她打量葉傾心的同時,葉傾心也在打量著她。
賀素娥穿著無袖墨綠色長裙,脖子裡松松垮垮圍著條同色長款絲巾,頭髮一絲不苟地盤著貴婦頭,耳垂兩粒很小的珍珠耳環,皮膚保養得很好,妝容精緻淡雅,看著氣質高貴、冷艷疏離。
一般女孩面對男朋友的母親,多多少少會有些緊張,更何況是賀素娥這般冰冷的目光,換做別人,只怕早就扛不住了,葉傾心卻毫無畏懼地對視回去,臉上的笑意半分不減。
許久。
余清幽見賀素娥用那種看未來兒媳婦的眼光去打量葉傾心,手指不由得收緊。
片刻,她笑著道:「心心,怎麼是你啊,你媽媽的病好些了嗎?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我還以為你肯定回老家照顧你媽媽了呢,畢竟你媽媽得了絕症,沒有多久壽命了,作為女兒,應該在床前盡孝道。」
這話,聽著好像是關心,但有心人都能聽得出,其中隱藏的含義。
她分明是在暗指葉傾心不孝。
余清幽以為,自己說了這話,葉傾心肯定要自亂陣腳,沒有女孩願意讓未來婆婆以為自己是個不孝的人。
她肯定要生氣地反駁,若是這樣,就更說明了她是心虛。
誰知,葉傾心好似根本沒聽懂余清幽的話外音,笑眯眯地回:「謝謝清幽姐的關心,不過我媽媽運氣很好,博淵幫她請了日本的專家給她看病,專家給我媽媽開了些很有效的藥,專家說控制得好,我媽媽可以多活很長時間,當然,如果沒有一些心思惡毒的人在背地裡詛咒的話,我媽媽說不準可以長命百歲呢。」
余清幽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
葉傾心這話,分明是在說她是心思惡毒的人。
余清幽忍了又忍,才把心裡那團怒氣壓下去,她不能破壞在賀素娥面前好不容易樹立的溫婉賢惠的形象。
想了想,她笑得得體:「那恭喜你了,博淵對你真好。」
葉傾心笑得更得體:「謝謝清幽姐。」
余清幽目光泛著冷,嘴角的笑卻絲毫不減,「心心晚飯吃了嗎?我跟素娥阿姨一會兒要去吃晚餐,有一家法式餐廳特別正宗,不嫌棄的話我們一塊去吧。」
這事,葉傾心倒是不好回答,說去,賀素娥作為長輩沒有發話,她就這麼答應顯得太冒昧、太不懂事;說不去,豈不是應了余清幽那句『嫌棄』的話?
想了想,葉傾心沖賀素娥笑笑,笑容安靜甜美:「不知道伯母方不方便?」
反問這麼一句,不但把問題推給了賀素娥,還間接表現出自己對賀素娥的尊重。
賀素娥盯著葉傾心的笑臉看了片刻,目光深深,不知道想什麼,片刻,說:「沒什麼不方便,走吧。」
余清幽捏著拳頭咬牙。
本想讓賀素娥覺得葉傾心不懂事,沒想到還給兩人促成了接觸的機會。
氣死她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笑了。
等會兒她們要去的法式餐廳,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去的,葉傾心這種土包子,肯定要醜態百出。
三人打了計程車去余清幽說的那家法式餐廳。
陸師傅留下處理事故。
到了地方,葉傾心下車就安靜地跟在賀素娥身後,模樣看著乖巧又懂事。
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三人落了坐。
一張方桌,圍著四張乳白色的沙發椅,賀素娥坐主位,葉傾心和余清幽分坐兩邊。
服務生送上三本菜單。
葉傾心接到菜單的瞬間,有點懵。
抬頭不動聲色四下一打量,發現這家法國餐廳的服務生居然都是法國人。
再低頭看向全法語菜單,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被人下了套。
她學習再好,也只會英文一門外語,法語……她沒學過。
以前景博淵也帶她去過西餐廳吃西餐,但沒有像這家這般從服務生到菜單,都是西式的。
她有點明白余清幽說的『正宗』是什麼意思了。
余清幽看向葉傾心有些不自然的表情,關心似地問:「心心,看好要吃什麼了嗎?」
葉傾心笑而不語。
過了會兒,服務生過來確認菜點。
賀素娥利落地用法語點了餐,然後是余清幽,看樣子兩人是經常出入這類餐廳。
輪到葉傾心,葉傾心默了一瞬,抬頭端著自認為最甜美的笑容看向那個法國帥小伙兒服務生,「請問您會說中文嗎?」
服務生被她的笑容晃得愣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微笑著道:「當然。」帶著點老外口音,但咬字還算清晰。
葉傾心一喜,她就說,在Z國開餐廳,逼格裝得再高,也得會點本土國語。
「你們餐廳的美食太多了,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你能幫幫我嗎?」
葉傾心笑容坦蕩,語氣淡然中帶著點苦惱,好像真的為無法抉擇該點哪道美食而煩惱。
她這話的意思大家都懂,就是看不懂法文,想讓服務生幫忙,要不然也不會問服務生會不會中文了。
但是同樣的話換個方式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她長得好看,美人在哪兒都是受歡迎的,而且她的聲音輕輕軟軟,讓人聽著很舒服。
那服務生絲毫沒有輕視之意,反而很熱心且細心地向她推薦了一整套的餐點,頭盤、湯,副菜、主菜、蔬菜類菜餚、甜品。
見葉傾心輕易就解決了眼前的困窘,余清幽狠狠咬了咬唇。
等服務生離開,葉傾心語氣略帶歉意地對賀素娥道:「抱歉伯母,我第一次來這類餐廳,不懂規矩,還請您見諒。」
語氣坦然又不卑不亢。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百般遮掩自己的淺見寡識,不懂也要裝得自己很懂,生怕被人瞧不起,殊不知,在內行人眼裡,無論你如何遮掩,內行人還是一眼就能識別,這只會更讓人看輕你。
極少有人能夠像葉傾心這樣,直言不諱地坦言自己不懂。
這是以屈求伸的一種策略。
暴露自己的缺點,反而得到別人的認同。
賀素娥目光依舊冷漠,但唇邊卻勾出一抹淺淡的弧度:「沒有誰生來就什麼都懂,慢慢來。」
葉傾心笑:「伯母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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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還能要月票嗎?
對不起小可愛們,某瑤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