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1章 營救(2)
「不要傷害孩子,一切好談,否則,後果自負!後果自負!」
「不要傷害孩子,一切好談,否則,後果自負!後果自負!」
廣播聲一遍遍響徹在上空。
該死的,這麼快就到了,不能耗在這。
男人正在開槍,兩個船員終於將孩子從應雪菲懷裡硬是拔了出來,男人也顧不上補槍,道,「快,趕緊去船上,把船往海中央開!快!」
幾人急忙往後撤退,應雪菲倒在地上,不顧一切地往前一撲,伸手抓住小景時的腳,牙關咬緊,鮮血從抿緊的唇里滲出來。
不可以。
不可以帶走。
「靠!」
男人捂著肩膀上的傷口,抬起腿就踹了她一腳。
應雪菲再也撐不起任何力量,整個人如破布一般軟綿綿地落到地上,一口鮮血從喉嚨里噴了出來。
她看著船員將孩子倒提起來,小傢伙的頭往下,頭髮豎立起來,一雙漆黑的眼緊緊地看著她,小手在空氣中亂抓著,仿佛這樣就能抓住她了。
一行人跨過偷渡客,快速走向貨輪。
直升機上有繩索往下放,警察開始急降,船員們瘋狂開槍,讓直升機不得不往後退。
應雪菲倒在那裡,通紅充血的眼被陰影籠罩。
顧銘在她身邊蹲下來,低眸看著她,沒了之前的厭惡、憎恨,只剩下一派沉默。
他的視線落在她身前的傷口上,沒有顏色的唇動了動,聲音啞然,「你真是笨,送死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一個在他耳邊嘮嘮叨叨幾天的女人,就這麼把自己送上絕路。
說什麼要陪他離開這裡,說什麼要陪他重新開始,還要開什麼店……她一樣沒做到。
聞言,應雪菲躺在那裡,淚水一下子從眼角落下,下一秒,她伸出手用盡力氣打到他的身上。
一下。
又一下。
她拼了全身的不甘,卻毫無力量。
她的拳頭軟綿綿地落在他的身上,又落下來。
顧銘一動不動,只低眸看著她,看著這一張他從未真正正視過的臉。
他抬起手撫上她的臉,想撫去那些血污,卻只是把鮮血抹得更開,讓她臉上都是,怎麼擦都看不清原本的樣子。
他的呼吸開始變沉。
他的睫毛在槍聲中顫動,眼中刻著複雜。
打到最後,應雪菲打不動了,她的手滑落下來,沿著他的手臂,最後滑落在他的手上。
她握住他。
鮮血模糊了兩人的手。
這是第一次,顧銘沒有推開她。
「你還……記不記得我能準確地說出你姐姐遇害的地點?」
應雪菲看著他忽然問道。
「……」顧銘的目光狠狠一震。
「因為我前世也死在那裡。」
「……」顧銘呆呆地看著她,無法再告訴自己她是個騙子。
她快死了。
沒人會在自己死時還撒謊。
「我被顧家人害死,我以為……你不愛我,你不想救我,所以我恨你……」她像是突然之間精神又好了起來,能說上這麼長的句子,連忙抓著他的手都變得用力許多,「可不管怎麼恨,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去看你、去跟隨你的腳步……」「……」顧銘蹲在那裡盯著她。
槍聲雜亂,應雪菲的聲音他只聽得到一半。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愛你。」
應雪菲倒在地上抓著他的手,眼淚不斷地淌下來,她已經看不清顧銘的面容,甚至連槍聲都聽不見了,她只是憑著本能含血說話,「我不是想害你一無所有,我只是覺得現在的你不快樂,我想看到你有一天能真正地開心起來……」「……」顧銘咬緊了牙,低眸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可我看不到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在槍聲中完全如蚊子一般,可她還是不甘,還是說著話,「以後,你別再抱那麼多的敵意了,你做一些順自己心意的事好不好?
我不相信你害那麼多人,害一個孩子會快樂,我只看到你掙扎,我只看到你越陷越痛苦……」「……」顧銘看著她,她眼裡的光已經越來越弱,已經到了盡頭。
「答應我好不好?」
應雪菲拉住他的手,「從今天起,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你的真心,好不好?」
「……」他動了動嘴,第一次對她說出真心話,「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想做什麼了。」
可應雪菲聽不到。
她已經失去了聽力,她視線模糊地看著他,看著他的樣子越來越不清晰,逐漸化成一個黑點。
不肯答應呢。
她失望地慢慢闔上眼。
顧銘看著她這樣,一種恐慌沒由來地遊走他的全身,他一下子想起自己得到姐姐去世消息的時候……有個聲音在他的身體裡響起。
來不及了。
她來不及了。
「我……我答應你。」
他遲疑著說出來。
他以為她會笑。
可她聽不到,眼裡還是失望,顧銘忽然激動起來,俯下身子將她抱進懷裡,靠到她的耳邊大聲地喊道,「我說我答應你,應雪菲,你聽到沒有?」
「早點……」她的眼睛逐漸閉上,聲音已微若蚊子。
「你說什麼?」
槍聲太響,他也聽不到了。
她枕在他的手臂上,閉著眼睛,感受不到他近在眼前的呼吸,只喃喃著,「遇見你就……」好了。
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這世上那麼多的惡意,我會讓你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值得信任。
我會讓你明白,違背良心做事不是唯一的宣洩方式。
「……」顧銘呆呆地看著她,就這麼看著她闔上眼前的最後一絲情緒是失望。
滿是血污的手從他手中滑落,在槍聲中悄然落在地上。
他忽然很想喊,喊些什麼,他不知道。
仿佛有什麼噎在喉嚨,讓他悶得發泄不出來,又仿佛有什么正從他的身體裡離開,一點點在消失。
他不喜歡這個女人,甚至是厭惡。
可她就這樣在他懷裡離開,帶著對他的徹骨失望離開,他突然覺得痛。
身體像被剜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很痛,很痛。
一個人的遺言,不是家產,不是留戀,只是請求,對他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