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景時篇:重生(1)
直到應景時出車禍死的時候,白茶才知道他的父母是應寒年和林宜,是那樣了不起的大人物。
也是直到這時候,她才知道他愛的從來不是她。
醫院冰冷的走廊里,站滿了形容肅穆的保鏢,盡頭處,手術推床孤零零地停在那裡,白布擋不住底下人的滿身血腥,味道是那樣刺鼻。
她想衝過去,被保鏢攔住。
「那是我老公……」
她激動地說著。
這一句之後,應寒年和林宜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她尚未來得及震驚,又有一個穿著時尚華麗的女孩哭著從她身邊跑過去,還撞了她一下。
女孩雙手拎著裙擺,跑得連高跟鞋都丟下了,長長的拖尾從她腿上掃過去。
白茶感到一股刺骨的冰涼,一直涼到心口處。
年輕的女孩撲到手術推床上,揭開白布,哭得泣不成聲,「為什麼會這樣,景時,你怎麼可以死,你怎麼可以……你起來好不好,你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你聽到沒有?」
女孩一遍一遍地說著,最後痛苦、懊悔地跪了下來,「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她的傷心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仿佛她才是應景時的妻子。
白茶認出了她,就在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自己還在家裡看全國舞蹈大賽的直播,衝出門時,這位年僅22歲的周純熙小姐拿下了總冠軍。
緊接著,許多人神情緊張地從外面衝進來,白茶生生地被人潮給擠到了外面。
一個一個都進去了。
這些從未認識的人突然之間全圍在她老公的遺體旁,而她,卻被隔絕在外面。
像個局外人一般。
從頭到尾,她連看一眼應景時遺容的資格都沒有。
她聽著他們一聲聲地呼喊應景時,人逐漸有些恍惚。
她想,也許他們叫的不是她的老公,只是同名同姓罷了,她老公不是應氏集團的公子哥,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如行屍走肉般離開,沒有人在意到她。
她想,回到家說不定應景時就在家裡等她,可走到醫院大門時,她的雙腿便像灌了鉛似的再也走不動,整個人沉甸甸地跌坐在台階上,眼神呆滯空洞地看著前方。
從接到電話到現在,她連眼淚還沒來得及掉。
醫院外的天空,灰澀無比。
像要下雨,卻又壓著不下,悶得令人感到窒息。
「白茶白小姐?」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白茶回頭,就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她身後,西裝筆挺,斯文俊逸,滿身貴氣卻不逼人,他眼眶紅著,布著幾道血絲,神色悲憫憔悴。
她似乎在應景時看的財經新聞上看過他,但不記得名字。
「你好,我是牧景洛,景時的大哥。」
男子朝她點點頭,跟著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
白茶接過來,看了一眼,內心那點小小的奢望與幻想也隨著這個男人的出現而破滅殆盡,她聽到自己啞得不成音的吐字,「他還有大哥……」
她不知道。
她和應景時認識三年,結婚一年,整整四年時間,原來她對他一無所知。
「不是一母所生,算是堂哥。」牧景洛站在那裡看著她,「我知道你是景時的老婆,他父母也知道,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我們沒見過面,裡邊有些亂,我帶你去見景時。」
「……」
白茶沉默地坐在那裡,沒有動。
她不知道自己該悲傷應景時的離去,還是該恨他長達四年的隱瞞。
所有的消息都堆在一起,她來不及消化。
見她這樣,牧景洛似乎能體諒她的心情,道,「白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們換個地方坐坐吧。」
白茶跟著牧景洛去了附近的宜味食府,她什麼菜都沒點,只點了酒。
她坐在那裡,還穿著一身雪白的家居服,眉眼乾淨。
瑩白的指尖捏起小小的酒杯,她仰起頭,一飲而盡。
一連三杯。
她面不改色。
「我想知道景時出車禍前都做了些什麼?」牧景洛坐在她的對面,沒有喝酒,只是幫她倒,「他離開家太久,還不讓我們打探他的消息。」
白茶捏著杯子,低眸看酒液晃蕩,「他今天心情很好,說要出門一趟,回來陪我看舞蹈比賽的直播。」
這門出的……
一出人就再也沒有回來。
「比賽直播?」聞言,牧景洛的目光沉了沉,而後像是弄明白了什麼一樣,輕嘆一聲,「是嗎?」
「牧先生,有什麼不妨直說好嗎?」
她看向他,醉意薰上眼睛,格外的冷。
牧景洛沉默。
「我老公是應寒年兒子的事我都接受了,我沒什麼不能聽的。」白茶嘲諷地笑了笑,聲音很啞,「還是說,到現在,到我老公都死了,我還是什麼都不配知道?」
「白小姐,我沒這個意思。」
牧景洛紅著眼坐在那裡,頓了頓才道,「在車禍現場,景時的手裡拿著一枚戒指,還有……」
「還有什麼?」
白茶追著問道。
「還有一份文件,已經被血染得看不清具體內容,只勉強能看到……」
牧景洛看著面前直直盯著自己的女孩,她的眼神是孤寂而清冷的,並不悲哀脆弱,卻還是叫人不忍,他開口開得十分艱難,「看到『離婚』兩個字。」
離婚,文件。
「離婚協議書啊?」
她猜測,然後笑了出來,笑得眼睛裡多出淚光,她低頭看向自己光禿禿的手。
她和應景時結婚時結得很衝動,說完就去領證了,沒有婚禮,沒有戒指,沒有求婚,沒有宣誓,什麼都沒有。
但她一直覺得他們的婚姻沒有問題,他們相處得很好,沒想到他暗自策劃著名離婚,那戒指……
「那戒指,是他要送給周純熙的吧?」
她想到那個醫院哭得追悔莫及的人。
「我本來也不明白為什麼景時身上又有離婚協議,又有新買的戒指,聽你說他看舞蹈比賽,我就明白了。」牧景洛搖了搖頭,「沒想到過那麼多年,他還是沒能忘了周純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