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我帶你回去(2)
「如果再重來一次,我絕不會讓她受那麼多苦。」
牧羨旭的目光黯淡。
「可是沒有重來的機會。」
林宜靠著花壇邊,低聲道,「手術剛做好那一陣,她生活不能自理,上廁所都不知道,但她很認真,一點點又學了回來,從口齒不清晰到現在還能偶爾做做主持,你知道她付出了多少麼?」
牧羨旭仰起頭,眼裡閃過一抹水光,他極力地控制著,喉嚨卻有些哽住,「我只想要個彌補的機會……」「她智力受損,你知道她要多努力才能在娛樂圈生存麼?
她每晚背台詞要背到很晚,為了不耽誤拍攝進度,她前一晚要練習走位、練習表情,很多角色她感同深受不到,她只能是在別人的教導下拼命揣摩,拼命達到那個效果。」
「……」牧羨旭看向她。
林宜的面容清冷,「她這麼辛苦為什麼?
因為她喜歡,她喜歡呆在演藝圈裡,她喜歡有一份自己的事業,她喜歡自己的演技被人認同。」
「……」「曾經她還喜歡過你,瘋狂地喜歡過,可她被你捨棄了。」
林宜注視著他道,「她只剩這一件喜歡的事了,她過得很開心,很幸福,牧羨旭,你忍心再攪亂她現在的生活嗎?」
把那些骯髒的、痛苦的回憶再全部翻出來,再讓江嬈去承受一遍?
不可能。
她不同意。
聞言,牧羨旭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得一滴淚在眼角劃落,他伸手抹去,「那你知道我拼了命地想出獄是為什麼嗎?」
他在監獄裡工作比旁人多,別人打架他比獄警到得還快,去勸架去維持秩序,每一次都被打得遍體鱗傷,這一次次疊加下來他才能減刑。
他真的是拼了所有的力氣想出獄,想再看看江嬈而已。
「她也曾拼了命地愛過你,你忘了麼?」
林宜反問。
「……」牧羨旭沉默了,這一句足以將他擊潰。
他又抹了抹眼睛,在原地來回踱了好幾步,最後才道,「我去國外。」
得到這個答案,林宜如釋重負,「好,我會和應寒年說,老爺子的遺產該給你的那一份絕不會少。」
「呵。」
牧羨旭自嘲地苦笑一聲,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離去。
……林宜回到樓上,休息廳里,牧羨光拉著姜祈星已經喝成一團,兩人都有些醉。
牧羨光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白書雅因為手印圖誤會牧羨光,這會更溫柔地陪著他。
牧夏汐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笑。
牧闌已經回去了。
林宜從邊上走過,直接推開落地窗,走向外面,只見應寒年獨自一人站在露台邊上,正低頭望著什麼,背影高大,襯衫隨夜風輕輕浮動。
這個夜晚很寧靜,卻又不是特別寧靜。
她朝他走過去,應寒年沒有回頭,開口道,「你讓他出國?」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
真的很好聽。
「嗯。」
林宜淡淡地應了一聲,走到他身旁,低眸望去,只見牧羨旭已經背著包走到馬路對面,他站在那裡久久都沒有動,似乎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我明天就讓何耀處理一下遺產的事。」
應寒年沉聲說道。
林宜轉過身,腰抵在露台護欄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道,「應寒年,我好像在做個惡人,我能感覺到牧羨旭已經完全悔悟,當初的他懦弱不作為,可現在的他是真心想彌補的,他有錯也算在這幾年裡贖罪了,他已經一無所有,我還趕他出國。」
應寒年站在那裡,一杯酒被他擱在面前護欄上,他手捏著轉了兩圈,沒有看林宜,只盯著茫茫夜色,「給你做一百次選擇,你還是會趕他出國。」
他還真是了解她。
林宜點頭,「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只想保護好嬈嬈。」
「所以,不必糾結這些,他留下來,沒人能痛快。」
應寒年道。
「……」林宜聽著,心情越發沉重,她看向落地窗那一邊的熱鬧場景,牧羨光已然醉得不行,正搭著姜祈星大聲說話,「我和你說,我們這關係,說出去能瞎掉多少人的眼睛,我爸殺了你爸媽,你為救三叔殺了我爸,我妹又懷了你的孩子……哈,哈哈……這傳出去多少人得罵我們三觀不正,罵我們有病,不是正常人。」
牧羨光大聲地笑著,聲音從打開的落地窗一路飄到露台,鑽進林宜的耳朵里。
她看到姜祈星的臉色黯然,牧夏汐沉默,白書雅嘆息。
「真的。」
牧羨光醉醺醺地說道,「我是真不想把妹妹嫁給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們能走到哪天,搞不好哪天你們一吵架,你就想起新仇舊恨把我妹殺了,或者我妹得個產後抑鬱,再抱著你一起跳樓。」
林宜安靜地聽著,她沒想到牧羨光那樣一個性子會想這麼多。
「我不會。」
姜祈星一字一字道。
「哥,你別想這麼多。」
牧夏汐勸道。
「我能不想麼?
妹妹,你告訴我,你們在一起,痛苦多,還是快樂多,啊?」
牧羨光問道,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不等回答又道,「可你對我妹好,我知道,我都知道……沒你不要命地去尋找,我妹早死在應門手上了。」
林宜聽著,忍不住道,「我以為上一代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每個人都很聰明把那些放在身體的某個角落裡,可放著並不代表不在,上一代留下的痛苦,卻要這一代人用一生去治癒。」
牧羨光和牧夏汐是這樣。
姜祈星是這樣。
牧羨旭也是這樣。
應寒年背對著休息廳,面朝茫茫夜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低沉地道,「一生的終點都不知道在哪裡,想那麼多幹什麼?」
「……」林宜轉頭看向他的側臉,輪廓深邃,英俊至極。
「牧夏汐和祈星選擇在一起,不管是因為生死劫之後的衝動還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現在肯定是快樂多過痛苦,不然他們不會選擇在一起,將來走到頭也好,分了也好,都是將來的事。」
應寒年繼續道。
「……」林宜靜靜地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