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憶篇5)
聞言,應詠希笑了,將桔瓣放進嘴裡,嘗著那點甜、那點酸,道,「寒,自從來到生死街後,我這段時間是最安逸的,我再也不用工作,每天只需要曬曬太陽,很舒服。」
她知道,她離不開生死街了。
「你還有想做的事嗎?」
他剝著桔子問她,聲音聽起來平靜,但還是抖了下。
應詠希轉眸看向他,見他頭一直垂著,垂得她心疼,「寒,我不是好媽媽,我本想著至少要撐到你成人的那一天,卻撐不到了,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累了。」
他將剝好的桔子放進她已經開始長斑的手裡。
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沒人比他更懂她。
應詠希吃著桔子點頭,「是啊,媽媽累了。」
「……」
「寒,我想去碼頭,看看家鄉的方向。」好久,她和他說。
「好,吃完這個桔子我們就去。」
他應道,專心致志地剝著桔子,一瓣一瓣剝好給她。
剝完後,他起身回屋,拿起毯子、藥、熱水塞進一個包里,反背在胸前,剛走出門,就見姜父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後面還跟著薑母。
「寒!寒!快走!」
姜父火急火燎地衝過來,「我剛看到有好多地痞流氓在聚集,說是要找你媽媽!我看著氣勢洶洶的不像是好事啊!」
聽到這話,應寒年目光一驚,站起來背著應詠希就跑。
他聽到應詠希在他的肩上苦笑一聲,「到底是誰這麼恨我,我都這樣了還不肯讓我好好的死……」
有淚掉在他的肩上。
他顧不上多問,背上她就跑。
後面喊殺聲不斷靠近。
「寒,是我害了你……」
應詠希摟住兒子瘦削的肩膀,不忍叫他放下自己,她知道那讓他更痛苦。
很快,一群殺氣騰騰、氣焰囂張的地痞流氓就沖了過來,個個手上拿著砍刀,全是要見血的態度。
姜父薑母護著他們逃跑。
應寒年將應詠希交給薑母,回頭撿起一根棍子就迎向那群人。
姜父跟著上去。那是應寒年有生以來打得最狠的一次架,他根本都看不清人,只知道拼了命地去還擊,鮮血在眼前飛濺,一個個在他面前倒下,身上被砍完一刀又一刀,他完全沒有知覺
。
等他回頭的時候,姜父被砍死在路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薑母倒在屋角,額頭上多出一個血窟窿,人已經沒了氣息。
應詠希趴在地上,雙腳被兩個獰笑著的男人往屋子裡拖去。
「媽!」
應寒年聲撕力竭地吼出來,搶過一把砍刀劈向身前的人,就朝應詠希衝過去,卻被人兩刀砍倒在地上。
他不顧一切地站起來,四處砍人。
路上滿地的血。
但,對方人太多了。
多到他應付不過來。
一記重拳後,他一口血吐出來,重重地倒在地上。
幾個人同時踩住他的身體,用砍刀絞在他的腿上定住,放浪地笑著,「這小子還挺狠。」
「寒,來來來,好好看看你媽……」
「你媽可真漂亮啊,老子以前可是想了她很久,就是沒錢上她。」
「……」
應寒年被踩死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他咬著一嘴的血想站起來,有人一刀刺進他的肩膀。
疼痛撕裂,像無數的蟲子在他的身體裡瘋狂嘶咬。
他抬起頭,血霧蒙住了眼睛。
不遠處,應詠希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撕去,那些人在她的身上胡作非為,那細小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在她瘦弱的身上。
「你還挺金貴,居然有人花錢請我們解決你!」
「啊——」
他痛苦地叫出聲來,五指死死地扣進泥里,鮮血從肩膀上流下來。
「寒,走,走啊……」
「媽媽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
應詠希望著他,身上挨了多少的凌辱和虐待,她已經毫不在乎,她只是哀求著自己的兒子……
應寒年咬著牙往前爬,刀刺在肩上、腿上,他也不管。
他不要命的樣子把那些惡棍都嚇到了。
他就這麼拖著一身的血往前爬,試圖越過那短短的一條路爬向自己的母親。
血色的視線中,應詠希終於在那些一次又一次落下的紅色匕首中斷了氣,毫無尊嚴地倒在那裡,鮮血染了整張美麗的臉龐。
她終究,連望一眼家鄉方向的願望都沒有實現。
應寒年看著,突然就不爬了。
他知道,應詠希死了,再也不會跳舞,再也不會對著他笑。
他倒在那裡,頭垂到地上,滿身的傷,鮮血徹底迷住他的眼睛,什麼都看不到了……
「死沒死啊,這小子?」
有人踢踢他。
「死了吧,動也不動的。」
「嫌沒死透就再砍兩刀!」有人不耐煩地道,「趕緊回去領剩下的賞錢,我們的人也死了幾個,錢又能多分一些。」
「這刀都卷了……你們的刀呢?」
「媽的,事真多,那邊是不是要蓋房子?剛攪好的水泥,扔進去,還怕他不死?」
說著,應寒年身體一輕,就被人扛了起來,然後再重重地落進水泥里,爛水泥一點一點沒過他的身子,沒過那些鮮血。
他睜開眼,望著頭頂上方的天空……
原來,天空的顏色是血紅的。
意識一點一點抽離。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和媽媽這麼努力地想活下去,卻活得這麼艱難。
他不明白,到底是誰想害他的媽媽。
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要害到這種地步。
想不通了,他也要死了。
「寒哥!寒哥!」
一個哭泣聲傳來。
應寒年動也不動地陷在水泥里,直到有一雙手抓住他。
「寒哥?寒哥?你死了嗎?」
姜祈星邊哭邊扒開他身旁的水泥,吃力地將他拖出爛水泥里。
「……」
他如如具屍體一般動也不動。
姜祈星跪坐在他身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哭一邊抹掉他身上的水泥,「我爸死了,我媽也死了!寒哥!寒哥!你不要死!」
可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媽媽已經不在了。他眨了眨眼睛,疼痛就像生長在他身體上的一樣,他動不了,只能挺著這樣的劇痛,等待死亡的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