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以半生流離
即便這兩日風雨交加,墓碑依舊乾淨如新。
與旁邊雜亂飄零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顯然是有人專門清理。
雷梟鬆開握住林寒星的手,讓她將那束白色洛麗瑪絲玫瑰放到黎斯年的墓前。
灰暗照片裡,黎斯年小臉精緻,不難透過他看出其父母影子。
可惜,這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
袁紹靖蒼勁大掌顫抖著一遍遍撫摸那墓碑,眼眶裡滾著淚,說不出頹喪。
「斯年自小聰明伶俐,眠姨從不將他當成是小孩子來看待,許多事也從未隱瞞過斯年,例如……」林寒星聲音悠長而又冷漠,唇角噙著譏諷薄笑。
袁紹靖抬頭,例如什麼?
「例如袁先生就是斯年生身父親的事。」
林寒星話音剛落,袁紹靖猛地瞪大眼,身體顫抖的厲害!
「你說什麼?」他似是不敢置信,又再度問了遍。
「我說,那孩子從小就知道你是他的爸爸。」
海叔猛地上前攙住袁紹靖,饒是他在聽到這件事時心臟都仿佛是受到了撞擊!
更何況是袁紹靖本人!
林寒星那雙似能看透世事的冷眸自英倫黑色網紗帽後看著他。
痛苦嗎?絕望嗎?可還不夠!
「袁先生,斯年叫你的每聲『爸爸』都是出自他的真情實感,即便知道你不喜他,他也在拼命的變優秀希望你能看到他。」
袁紹靖的手緊緊扣住海叔,劇烈情緒上的起伏令他大腦一片空白。
只是腦海中不斷浮現起那日在水下,那個孩子朝他看來時眼底的希冀,當時他懷裡摟著袁素素,怔怔望著朝自己不斷伸過來的小手。
有氣泡不斷從斯年的口中湧出。
彼時原以為喊得是救命的袁紹靖此時痛徹心扉,只因他知道,斯年叫的是爸爸。
他是真心希望身為父親的自己去救他。
可是……
在事態緊急到只能二選一的情況下,他還是背身朝水上而去!
袁紹靖完全不敢想像,當時的斯年,是如何看待自己離去的背影。
他也無法想像,臨死時,斯年到底有多麼的恐懼,多麼的絕望……
「心疼了嗎?」
林寒星的手輕撫著白色重瓣兒玫瑰,眼神里的譏諷非但沒減弱,反而更濃郁了。
「斯年有多麼的努力,我想袁先生應該也不記得了。」
「畢竟這些年來,誰都知道,袁先生對袁素素的寵愛有加,就連親生的也不過如此。」
什麼話能夠扎入到旁人心裡最疼的深處……
林寒星對此顯然胸有成竹。
袁紹靖只覺全身氣力在這瞬間被抽空,即便還有海叔攙扶,但雙腿已然顫抖的站不住了。
「眠姨以半生流離,卻換不來袁先生的絲毫憐憫,到最後連斯年也沒了,到現在,你……乃至你身旁的海叔,甚至是當年親歷過那場悲劇的其他人……」
林寒星冷漠姿態,倨傲而高貴,斜睨著袁紹靖。
「還覺得眠姨當初在醫院的行為,不可理解嗎?」
她知道這些人是如何想的。
當年或許救不下黎斯年是受客觀條件影響,天意難違,但更多的人卻覺得黎煙雨為了旁人的孩子,拿槍對準自己舅舅,稱得上是大逆不道。
沒有人知道黎煙雨的絕望,紅顏白髮,是她對老天無聲的嘲諷。
林寒星享受著袁紹靖的痛苦,卻也難過於眠姨當初的隱瞞。
若換做是她,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撞的頭破血流,自己也絕對會攤牌。
這個孩子,他若是不要,她自己養。
他若是哪怕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情意流露出來,也不枉費她的決絕。
可惜,眠姨沒有。
海叔聞言羞愧的低下了頭,這些年來,他的確抱著這樣的想法,以至於最開始在林寒星提起黎煙雨時,他臉色大變。
那是一種本能反應!
「袁先生,我對你與眠姨之間的愛情不予置評,但有件事我希望你可以知道。」
林寒星說完,朝著寂靜半空吹起了口哨。
節奏長短不一,但在寂靜氛圍里嘹亮而又詭異。
很快,墓園附近樹林裡傳來細微動靜,不大,但足以令這幫練家子敏感察覺。
遠處,有口哨聲似對林寒星回應。
緊接著,一群同樣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不知打哪兒走出來,朝著林寒星的方向走來。
「放他們過來。」
不等海叔出聲,雷梟已經沉聲吩咐手下。
林寒星的人面色沉冷,將準備好的牛皮紙袋遞到了她手中。
「早在那場令斯年喪命的車禍之前,就有人拿到了他的各類樣本與袁素素做匹配,匹配結果是什麼,我想現在已經很清楚了。」
袁紹靖本還沒自傷悸中醒來,此時聽到林寒星這話,眼底猛地透出狠戾。
「不如袁先生猜一猜,這場車禍,到底是真的意外,還是故意有人為之?」
林寒星將那牛皮紙袋遞給他,袁紹靖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接。
「你什麼意思?」
——你難道就沒好奇過,當年程靈韻為何會那麼快就幫袁素素找到了顆移植的心臟源?
「我是什麼意思,需要袁先生自己領悟。」
林寒星輕笑一聲,緊接又補了句。
「更何況,袁先生不是自己都已經開始懷疑了嗎?不然昨晚又如何會叫海叔開始調查?」
話音落下,海叔猛地以審視眼神看向她。
她竟然知道?
「若是當初眠姨肯坦誠斯年是你的孩子,他便是袁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世上有什麼比名正言順更令人覺得忌憚的呢?」
袁紹靖顫抖著手,將那份牛皮紙袋,緊握在手中!
雷梟沉默看著林寒星,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漠。
他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完。
果不其然,林寒星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便再度開口。
「瞧我這記性,有些重要的事怎麼就忘了說。」
林寒星朝前走了一步,來到袁紹靖的身旁。
只見她身體稍稍前傾,拉近兩人之間距離,以著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語量,緩緩開口。
「當初斯年入殮火化時,屍體並不是完整的。」
袁紹靖低頭怔怔看著眼前面色沉冷的女人,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顫的說不出!
「你猜,他少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