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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站在原地,動也沒動一下,仿佛一座靜默的雕像。
她的眼睛看向那隻摟在白沁莉腰間的手上。
手還是那隻手,手骨修長,形態好看,但它摟著的人卻早已經不是她了。
她腦海中的畫面還停留在裴祁佑低頭去拍白沁莉臉的那一刻。
白筱想,如果不是看到她,他聽了白沁莉媚態十足的嬌嗔,會不會情難自禁地俯首去親吻白沁莉,那樣帶著戲謔的笑容,她已經多久沒在他臉上看到過了?
或者說,是他不再對自己露出那樣輕鬆愉悅的笑……
“祈佑哥……”厲荊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懊惱自己沒支開白筱。
葉和歡不敢置信地微張嘴,看看依偎在裴祁佑懷裡的白沁莉,又扭頭看看身邊不做聲的白筱,心裡急得團團轉:“筱筱……”這到底唱的哪一出?
“表……表姐。”白沁莉像是觸了電一樣,慌忙放開裴祁佑站好。
她表現得跟剛看到白筱似地,臉上流露出驚訝和緊張,往裴祁佑靠了靠,眼底卻儘是挑釁的得意,仿佛在說:“你看看,你這個當老婆的病了,他卻還在陪我看病!”
劇情發展到這裡,作為正室的白筱理應奮起直上,狠狠扇小三兩耳光。
可是白筱什麼也沒做,甚至連惡狠狠瞪白沁莉一眼都沒有。
如果她現在衝過去揪住白沁莉的頭髮把她拖到大街上肆意羞辱,裴祁佑就不會再跟白沁莉睡到一起,那她會毫不猶豫。但事實是,下了白沁莉的床裴祁佑還會去另一個女人的床上。
有些人明明把你傷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理智也在不斷警告你應該離開他,離開他也許就可以開始一個全新的生活,但每當真的抬起那隻腳,還沒跨出去就已經先縮了回來。
裴祁佑之於白筱就是這樣,忘不掉,捨不得,哪怕他的所作所為讓她的心口不分晝夜的疼痛。
☆別碰我!
“表姐,如果知道你病了,我一定不會……”
白沁莉望著白筱,目光哀戚,癟了癟嘴,眼淚就要掉出來。
葉和歡早已憋不住這口氣,見白筱怔怔得像入了魔,頓時怒火橫生,“裴祁佑,你他媽幾個意思?連這種垃圾貨色都看得上,你還真是飢不擇食了啊?!”
裴祁佑看著氣急敗壞的葉和歡:“我們夫妻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筱筱的丈夫……”
葉和歡怒極反笑,恨不得過去用指甲抓花白沁莉那張狐狸精臉,手腕卻被拉住,她抬頭,看到的是白筱清麗漂亮的臉,只是這張臉此刻很蒼白,幾乎跟她身後的白牆要混為一色。
很長一段時間,白筱的神思都游離著,她握住葉和歡的手,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是說這裡的內科不好嗎?和歡,陪我去附近的診所。”
她的聲音乾巴巴地,略顯沙啞,沒有女子的吳儂軟語,卻也出奇的平靜。
“啊?”葉和歡千算萬算沒算到白筱會這麼冷靜,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先去車上等你。”
白筱放開她的手,從頭到尾沒看裴祁佑一眼,只是還沒轉過身,手就被抓住。
“身體哪裡不舒服?”
裴祁佑拉著白筱不讓她走,見她神色平靜卻不說話,拽著她就往剛出來的內科室進去。
“放開。”白筱波瀾不驚的語調一如她的神情。
裴祁佑皺眉,緊緊捏著她的手,“去看醫生。”
白沁莉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站在一旁,而她呢,就像一個深閨怨婦,白筱閉上眼睛,淡淡地重複:“放開。”
“表姐,還是去看看醫生吧,你看看你,臉色這麼差!”
裴祁佑冷眼望著犟在那的白筱,眼中閃過不耐煩,“你到底去不去?”
“祈……姐夫,你別凶表姐。”白沁莉噔噔地跑過來,纖柔的手搭在裴祁佑的胳臂肘上。
白筱望著並肩而立的兩人,有種她才是第三者的錯覺。
那一刻,所有擠壓在心底的情緒就像洪水衝垮了堤壩傾瀉而出。
她惡狠狠地瞪著裴祁佑,眼中泛起猩紅的血絲,“別用你的手碰我,我嫌它髒!”
裴祁佑一怔,白筱已經決然地甩開他的手,青白著一張小臉,快步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門診樓外,白筱一腳踏出,雙膝就一軟,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樣跌坐在了地上。
“筱筱!”葉和歡緊追出來。
白筱自行扶著牆壁站起來,沖緊張地拉著自己前後左右看的葉和歡扯出一抹笑:“我沒事。”
“還沒事,你的臉色簡直比鬼還難看。”
“和歡,我想回家。”
葉和歡點頭,“在這裡等著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挑釁的簡訊
臥室內拉上了厚重的紗簾,關著房門,幽靜又陰暗。
白筱躺在床上,喉嚨干疼得厲害,面容枯槁,仿佛一個行將積木的老人,她側過身蜷縮起自己的身體,用雙臂緊緊地環住,喘息間是烈火灼燒般的熾熱。
被隨意丟在被褥間的手機又震動了下。
過了許久,白筱才慢慢伸出手,拿了手機到眼跟前。
亮起的屏幕上顯示了六條未讀簡訊。
都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白筱聽著耳邊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微涼的指尖點開了簡訊箱。
兩條彩信,四條文字信息。
一張照片的場景是一張KING*SIZE大床,紫羅蘭色的床單跟被褥有著劇烈運動過後的凌亂,男人闔著眼躺在上面,被子堪堪遮住他的腰際以下,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膛,他的臂間,窩著一個同樣渾身赤裸的女人,羞澀地捻著被子一角擋著自己胸前的春光。
“表姐,本來想送你回去的,可是……你懂得,對了,你身體怎麼樣啦?”
“表姐,姐夫的內褲髒了,你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嗎?我好去給他買幾條。”
下面又是一張照片,鏡頭對準的是床下——
地板上,混著衣物的是一個個被用過的套子。
過高的手機像素清晰地將套內的辱白色液體暴露在了照片中。
“表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手機怎麼就拍了照,還把照片發了出去。”
“表姐,姐夫答應陪我去馬爾地夫,聽說那裡很美,你們蜜月旅行姐夫有沒有帶你去哪兒啊?”
白筱長久盯著那兩張照片和那些簡訊,視線逐漸模糊。
握著手機的手指泛得青白,她背過身去,淚水順著眼角滑過沒入了發間。
……
“你真的可以嗎?”
葉和歡坐在駕駛座上,擔憂地望著下車的白筱:“還是請一天假吧。”
從昨晚開始白筱就有發熱的徵兆,儘管吃了藥,但葉和歡還是放心不下,可白筱堅持要來藝術中心上班。
“只是一些感冒的症狀而已。”白筱透過車窗沖葉和歡揮手:“如果扛不住我再打電話給你。”
葉和歡明白昨天醫院的偶遇雖然白筱嘴上不說,心裡終歸是難受的,與其關在家裡胡思亂想,來藝術中心跟那群天真爛漫的孩子待在一起也不失為一個放鬆心情的好辦法。
“那好吧,要真的難受了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等葉和歡離去,白筱臉上的笑容才疏淡下來,拎著小提琴進了藝術中心。
琴房裡,白筱坐在邊上看著那些半大的孩子有模有樣地拉著小提琴。
她的身體不適,感官方面也變得遲緩,因此沒有注意到琴房的門被悄悄地推開一條fèng,一雙肉肉的白嫩小手扒拉在了門框上,一個毛絨絨的腦袋探了過來。
☆出現在門外的孩子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回家後大家記得練習。”
等學生陸陸續續地離開了,白筱才渾身鬆懈地靠在桌邊,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燙得厲害,她轉過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卻瞄到門口晃動著一道小黑影。
白筱定睛望去,發現門外躲了個小孩,探著個腦袋,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
金色的陽光為那微卷的頭髮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澤。
白筱心下當即有了底,只是她也奇怪,郁景希的課在昨天,理應今天不該出現在這。
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幾下,白筱沒有精力再去考慮這些,又看了眼還背著書包扒拉著門框偷偷往裡瞧的孩子,本煩亂的心情得到緩和。
等白筱整理好琴譜出來,門口已經沒了郁景希的人影。
她四下看了看,又在教室外站了會兒,直到下一節課的鈴聲響起才回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