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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蓁寧讓看護把她推到夏瀾所在的病房外,透過玻璃窗,徐敬衍正背對著她坐在床邊。
病房裡,徐敬衍望著戴著氧氣罩的夏瀾,心緒萬千,他想了許多人許多事,想的最多的是白筱,想著她笑容晏晏的樣子,他的手指搭在額角,疲憊到撐不開眼皮,卻也怎麼也睡不著。
對夏瀾,作為丈夫,他是愧疚的,蓁寧動手術,他也不曾陪在身邊,連她出車禍,也是最後知道的。
但一想到遠在豐城的白筱,更多的痛苦跟懊悔充斥了他的頭腦跟身體。
他已經錯過了二十多年,如今知道了,不可能再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哪怕白筱不願意認他。
所以,等夏瀾醒了,他也不會再做隱瞞,會把白筱是自己孩子的事情如數都告訴她……
病房門開了,徐敬衍轉過頭,看到徐蓁寧,起身:“怎麼不休息,你剛動完手術,明天可以再過來看你媽。”
“爸,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說。”
“什麼事兒?”徐敬衍看她的嘴唇乾乾的,拿過熱水瓶給她倒水。
徐蓁寧雙手揪緊腿上的薄毯,遲疑了良久,才說:“其實,當年,萱姨生下的那個孩子,是你的。”
徐敬衍手一滑,熱水瓶打翻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滾燙的水流沾濕了他的褲腿,被燙到也不自知。
他只是面色平靜地望著徐蓁寧:“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是……萱姨自己說的,她那時候給孩子起名,還……還特意問我了,她說,孩子就叫徐筱,竹子筱。”
徐蓁寧眼眸動了下,道:“當年的親子鑑定,是許阿姨驗錯了。”
反正許阿姨已經跟著丈夫移居了國外,哪怕徐敬衍到時候要追究,估計也沒有辦法。
“驗錯了?”梁惠珍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她冷笑地走進來:“怎麼不說,是你媽偷換了樣本?”
梁惠珍的話音剛落,病床上,昏迷的人,床沿邊的右手,中指突然不著痕跡地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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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早晨是被臉上一陣瘙癢給弄醒的,睜開眼,看到趴在自己旁邊的郁景希,細細的呼吸噴在她的臉頰上。
小傢伙穿著她上回給他新買的春裝,一套鵝黃色的休閒裝,光著小腳丫,撅著小屁屁,小腦袋枕在枕頭上,兩小手托著下巴,烏嚕嚕的大眼睛瞅著她,一眨不眨,看她醒了,這才改變了姿勢坐起來。
“醒了?大懶豬。”郁景希拿過自己的襪子,往腳上套。
白筱拿過床柜上的鬧鐘看了下,已經上午九點多,郁紹庭起床的時候,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起來吧,李嬸都給你做好早餐了!”
小傢伙率先跳下床,拿了茶几上的熱水壺,倒了杯開水,小心翼翼地端著,遞過來給白筱:“要不要喝呀?”
白筱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瓜:“先刷牙洗臉。”
……
李嬸給白筱煮了清淡的粥,配了一盤雪菜跟醃蘿蔔,說是三少上班前特意交代她的。
白筱往粥里加了一勺糖,小傢伙沒這麼吃過,覺得新奇,爬上白筱旁邊的椅子,蹭一勺蹭一勺地,吃了一大半。
“小少爺,這是給白老師的,你要吃,李嬸再給你盛一碗。”
李嬸生怕餓到白筱,立刻用兒童碗盛了一碗粥出來,擺在郁景希跟前,但小傢伙胃口懨懨,吃了兩勺就不動了。
但白筱一把自己的勺子遞過去,他又立刻張嘴,吃得津津有味。
“這粥都是一樣的,怎麼就喜歡喝白老師碗裡的?”李嬸笑著站在旁邊,看到餵孩子的白筱,心裡很欣慰。
白筱莞爾,拿過紙巾給郁景希擦了擦嘴,拍拍他的屁股:“吃完了就去做作業。”
“下午還要去機場呢!”小傢伙磨蹭著不肯下桌。
“去機場跟做作業不衝突,”白筱看出郁景希想要賴作業,“我跟老師說過了,等回來就交作業。”
郁景希捂著心口,很受傷,但還是去樓上拿了自己的大書包,在客廳里有模有樣地做起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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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蔓榕上門時,白筱正從沙發上起來,準備去廚房給郁景希做一盤水果沙拉。
“大少奶奶,你來了?”是李嬸開的門,熱情地招待。
走進廚房,白筱從冰箱裡拿了水果,洗乾淨用刀切好,蘇蔓榕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筱筱……”
白筱自顧自切著糙莓,像是沒聽到她喊自己。
蘇蔓榕心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如常:“昨晚上睡得還好嗎?”
“……”
蘇蔓榕在那站了很久,看著白筱差不多做好水果沙拉,紅了眼圈,“昨天的事情,我替苡薇跟你道歉。”
“道什麼歉,她昨天那麼說出來,也算給我在裴家揚眉吐氣了。”
“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是怕你接受不了,才一直都沒告訴你,你爸爸是誰。”蘇蔓榕眼中含淚:“我從沒想過要用這種方式說出來,更沒想要傷害你……”
“這些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我的生活,不會因為你們中任何一個人改變,要沒其他事,你走吧。”
蘇蔓榕還想說什麼,外面傳來郁景希清脆的叫嚷聲:“小白小白,我的水果沙拉呢?”
白筱端起盤子,沒去看蘇蔓榕一眼,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出了廚房。
郁景希抱著盤子,快把頭埋到水果沙
拉里,白筱看著他,目不斜視,眼角還是瞟到,從廚房出來的人。
“大少奶奶,快中午了,要不吃了午飯再走吧。”
“不了。”蘇蔓榕往客廳看了眼,拿了自己的包,去了玄關處換鞋:“我先走了。”
別墅門‘啪嗒’一聲合上,白筱臉上的冷漠卻瞬間褪去,別開頭,正好透過窗戶,看到駛離的香檳色轎車。
……
李嬸準備做午飯,白筱給郁紹庭去了個電話,問他中午回不回來吃飯。
“中午有點事,下午回去接你們。”
白筱叮嚀他記得吃午飯,掛了電話,她沒有立刻放下座機話筒,而是給黎陽的老家也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郁紹庭上回聘了去照顧外婆的保姆,講的是一口黎陽方言,很有禮貌。
電話很快到了外婆手裡。
白筱沒有說徐敬衍跟蘇蔓榕的事,只是告訴老人家,自己要跟郁紹庭和景希去一趟拉斯維加斯。
“出國好啊,增長見識,去吧,記得照顧好他們父子倆。”
白筱想到自己以後出國定居,老人家怎麼辦,忍不住道:“外婆,你跟我們一起去國外吧。”
“怎麼淨說些傻話。”外婆笑了笑:“我個老太婆,去那裡幹什麼,你好好去玩,拍些照片給我還不是一樣?”
“……我不放心把您一個人留在這裡。”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現在,家裡有小吳嫂陪著我,別提多熱鬧,你不用擔心我,我好著呢。”
外祖孫倆又說了一些話,外婆說還在煮湯,催促著她掛電話,握著話筒,白筱胸口有些發悶,眼眶也漲得難受。
郁景希忽然放下勺子,從地毯上爬起來,坐到白筱的旁邊,關心地看著她:“小白,你難受就告訴我唄。”
“沒有。”白筱扯了扯唇,抬手去揉眼睛:“可能是眼睫毛掉進去了……”
小傢伙連忙拉住她的手:“不能揉,我幫你吹吹吧,吹吹就不難受了。”
說著,嘟起小嘴,湊到白筱的跟前,對著她的眼睛呼啊呼,厚厚軟軟的小手心貼著她的臉頰:“怎麼樣了?”
“不難受了。”白筱抱著他,緊緊地,心裡的酸澀被暖意取代。
小傢伙的小手拍拍她的肩:“別傷心別傷心,以後,有我跟爸爸在,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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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紹庭中午結束飯局,喝了點酒,修長的手指揉著太陽穴,景行在前面匯報今天談成的項目情況。
坐在車裡,郁紹庭看了看腕錶,看時間還早,便報了個地址給司機。
景行聽到郁紹庭報出的地址,嚇了一跳,那不是……裴家老宅嗎?難不成,郁總喝了酒想找人干架?正糾結著要不要偷偷給白筱通風報信,轎車已經在裴宅的大門口停下來。
“那個……郁總,要不要我去把人叫出來?”
“不用。”郁紹庭說著,已經推開車門下去,直接到門口,按了門鈴,很快就有保姆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