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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郁紹庭打電話的是郁老太太。
可能是學校通知了家裡,老太太一聽到金孫出車禍了,嚇得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抖著手給兒子打電話,得知孫子沒事,捂著胸口直喊菩薩保佑,平靜下來後,又忿忿地控訴梁惠珍的不道德,居然想偷偷帶走郁景希!
剛才在民政局裡,老太太給郁紹庭打得那通電話,說的便是梁惠珍提出要帶郁景希去首都生活的事。
“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郁紹庭說。
那頭,郁老太太還是發現兒子語氣里的一絲絲煩躁和不痛快:“小三,你不開心啊?”
“……沒有。”郁紹庭轉頭,看到不遠處的母子倆,“就這樣吧,掛了。”
郁景希跑去隔壁的洗手間解手,白筱在外邊等,看著走過來的郁景希,才想起了一件事!
突然間她明白了為什麼郁紹庭表情不善:“現在民政局也下班了,要不明天上午我們再去一趟。”
郁紹庭望著白筱道歉的模樣,想到剛才在病房裡她被梁惠珍斥責的一幕,湧起隱隱的心疼,很陌生的情緒,又夾雜著無能為力,因為太多橫在他們之間的秘密,令她甚至沒有辦法大聲地告訴所有人她才是孩子的母親。
以前的他無所畏懼,現在卻不得不顧慮她的感受,那些齷齪的事情一旦公之於眾,最受傷的便是她跟孩子。
因為在乎了,所以不願讓她多掉一滴眼淚,但現實卻又一再地捉弄著他們……
郁景希從洗手間溜出來,看到郁紹庭,討好地叫道:“爸爸!你打完電話了呀?”
郁紹庭忽然彎身,把兒子抱了起來,郁景希一聲驚呼後,摟著郁紹庭的脖子,受寵若驚地咧了咧小嘴。
“還不準備走?”郁紹庭轉過頭,看著白筱道。
“……走。”白筱忙點頭,然後手被握住,牢牢地,十指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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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飯,郁景希連動畫片都沒看,很自覺地做了作業,不等白筱催促,就上樓洗了個戰鬥澡。
等白筱跟李嬸收拾好廚房,回到主臥準備洗漱,卻發現郁景希搬著小枕頭跟小棉被一晃一晃地走進來。
白筱把東西接過來,小傢伙甩了拖鞋,熟練地爬到被窩裡,拿過遙控器開始看電視,扭頭說:“你去洗吧。”
郁紹庭在書房辦完公事,走進主臥,沒看到白筱,倒是瞧見一頭鳩占鵲巢的小尾巴狼。
“爸爸,你忙完了?”郁景希掀了被子下來,套了棉拖,跑到茶桌邊倒了杯開水,遞到郁紹庭跟前。
郁紹庭在沙發坐下,解了襯衫的袖扣,瞟了眼還沒離開的郁景希:“作業做完了?”
“都做好了。”郁景希異常乖巧,“爸爸,你想吃蛋糕嗎?我幫你去樓下拿。”
郁紹庭喝了口白開水,淡淡道:“不用了,回去睡吧。”
郁景希哦了一聲,跑到chuang邊,重新要爬上去,聽到郁紹庭說:“是回你自己房間。”
“……”
郁景希覺得委屈,扭頭,眼巴巴地瞅著徑直脫衣服的男人,郁紹庭抬眼看他:“還不走?”
撓了撓自己的耳根,郁景希慢吞吞地下來,郁紹庭剛要解皮帶滑扣,手機嗡嗡地震動,看了眼來電顯示,接了。
☆你這反應,是不是懷孕了呀?!
郁紹庭站在窗邊,聽完電話那頭的人報告,蹙起眉頭:“你要勝任不了,明天,就讓藺謙換人。”
那邊的人連聲認錯,郁紹庭直接掐斷了電話,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丟,回頭,看到了已經出來的白筱。
白筱擦拭著濕發,穿著棉拖,走起路來沒有聲音:“誰的電話?緒”
她也發現了,今天郁紹庭的電話很多,多到她隱隱有些不安心,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郁紹庭鬆了皮帶滑扣,將皮帶抽出來扔到一邊,開始解襯衫的紐扣:“工作上的一些事。”
他說得雲淡風輕,白筱卻不盡信,以郁紹庭的脾氣,哪怕是真有事也不會輕易讓她知道,想到下午在醫院梁惠珍說要帶走景希時那斬釘截鐵的態度,白筱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
但她又不敢現在直接問他,因為郁景希還在臥室里,她不想讓小傢伙感到不安。
白筱瞧見郁景希沒在被窩裡,而是站在一邊,摸了摸他的小手,還好不冷:“到被子裡去捂著吧。”
說完,拿著郁紹庭的皮帶去了換衣間替他放好患。
郁紹庭進衛浴間前,扭過頭看在床邊蹭來蹭去的郁景希,說:“頭受傷了,早點回房間去睡覺。”
郁景希小手指摳著床邊沿,沒有頂嘴,等郁紹庭進去關了門,那邊白筱也從換衣間出來了。
“怎麼還站在這?”小傢伙額頭貼著紗布,孤零零地站在床邊,白筱連忙過去,掀了被子把他抱上去。
郁景希用小肉手胡亂捻了捻眼睛,坐在床上沒有動,抬頭,仰著小臉看白筱:“我還是回自己房間睡吧。”
“不是說好今晚在這裡睡嗎?”白筱不放心,小傢伙今天剛受傷,她怕有後遺症什麼的。
方才小傢伙偷偷洗了澡,雖然沒洗頭,但紗布沿邊還是沾濕了,白皙捋開孩子軟軟的捲髮,借著檯燈光看他的傷口,每看一次就心疼一點,希望以後不會留疤。小傢伙除了在醫院梁惠珍面前,回家後再也沒喊疼哭過。
“現在疼不疼了?”白筱柔聲問道。
郁景希撓了下頭髮:“還好,就是有一點暈乎乎的,眼皮一直掉下來。”
白筱聽了,又難受又覺得好笑,給他蓋好被子:“那是因為困了,快點睡覺吧。”俯身,親了親他額頭。
“可是,”郁景希往衛浴間看了眼,“郁紹庭不讓我跟你們一起睡。”
小傢伙一對爸爸有不滿,就會直呼其大名,郁紹庭郁紹庭地叫個不停,但也就在背地裡逞逞能。
“他跟你開玩笑呢,閉眼吧。”
郁景希黑亮的眼珠轉了轉:“我想聽睡前故事。”
“好。”白筱現在對兒子是有求必應,立刻去他的小臥室拿了故事書,坐在床邊耐心地給他講。
郁景希小手扒住被子,安靜地躺著,睜著大眼睛,像是很認真地在聽,卻沒有一點反應。
白筱講了會兒停下,低頭看他:“要不要我換一個故事?”
“小白眼狼是什麼意思?”郁景希忽然轉頭,澄澈的眼睛望著她,開口問。
白筱愣了一下,小白眼狼?郁景希見她沒立刻回答,轉回頭看著天花板,嘆了口氣:“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她大概已經猜到這個詞是從誰嘴裡說出來的。
莫名地,心中酸澀,白筱摸著他的頭:“外婆可能是想你媽媽了,不是有心那麼說的。”
“你不願意跟她回首都,她傷心了,才說錯了話,你看,她要是真不喜歡你,怎麼還會想接你走。”
“才不是這樣!她對二外公的那幾個孫子孫女可好了,每次去,大家一起玩,闖了禍,也不罵他們幾個,總說是我的錯。我猜,她一定很討厭我,如果我跟她去了首都,她一定會想辦法偷偷nüè待我。”
小傢伙自作聰明地撇撇小嘴,白筱聽了失笑:“怎麼會?她凶你,其實也是為你好。”
儘管梁惠珍的要求苛刻,甚至對她也沒好態度,但現在白筱大概能體諒一個母親的心情。
在大家所知的故事版本里,徐淑媛是難產孩子過世的,梁惠珍可能或多或少埋怨過景希這個“外孫”,覺得是他的出生害得女兒離世,但終歸還是疼孩子的,要不然,也不會在得知郁紹庭準備再婚後千里迢迢趕來要帶走孩子。
白筱想起,小時候住在裴家,隔壁就有一位老太太,出生,在孩子教育方面甚是嚴厲。
跟現如今的梁惠珍對待孩子的態度如出一轍。
雖然不認同,但她也不願意在一個孩子面前說梁惠珍的壞話,逞一時口舌之快,傷害的是孩子。
她想讓郁景希相信,梁惠珍說那些刻薄的話,是因為出於對他的愛,而不是厭惡。
“是這樣嗎?”郁景希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白筱莞爾,把他的手放回被窩裡:“當然是這樣,所以下次見到她,記得要禮貌,知道嗎?”
“那我也不想跟她一起住。”小傢伙抿著小嘴,頓時睡意全無,看著白筱:“她跟我說我媽媽的事,可是我一點也不想聽,我覺得她好煩,也一點不想念媽媽。我這樣子,是不是真的很沒良心?”
“……”白筱看著孩子單純的小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