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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純黑西褲褲線筆挺如刀裁,他穿著白色的襯衣,沒有打領帶,領口解開了三顆紐扣,能隱約看清隱藏於衣服下肌理分明的胸線。
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突然大白天坐在自家客廳里,讓郁景希覺得全身不舒服。
郁紹庭看到兒子站在那扭來扭去,眉頭微皺,尤其當他的視線鎖住郁景希手裡那個裝了煎餃、叉燒各種亂七八糟東西的小袋子,直接俊臉一沉:“哪兒來的?”
在生活質量極高的郁三少看來,這些街邊攤買來的東西都歸類為垃圾食品。
郁景希想藏起來已經晚了。
平日裡郁家都是郁景希稱大王,但只要郁紹庭這隻老虎回來,郁景希就立刻焉了,就像現在,小傢伙硬著頭皮道:“老師給的。”
“哪個老師?”
郁景希迫於那股子無形的壓力,含糊其辭地說:“小提琴老師。”
“如果沒記錯,我有跟你說過路邊攤的東西不衛生。”
郁紹庭的言外之意明顯,他要兒子把那袋東西丟掉。
郁景希煩躁地撓了撓頭髮,卻沒有動,又說了遍:“老師給的。”
郁紹庭伸手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啜飲一口,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
父子倆就那麼一坐一站僵在客廳里。
郁老太太從外面竄門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奶奶!”郁景希極其委屈的一聲“奶奶”叫得老太太一顆心都柔軟下來。
“又怎麼了?”老太太將小乖孫護在懷裡,瞪著郁紹庭:“你是怎麼做爸爸的?動不動就凶他,這幾年在國外,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都幹了些什麼!”
郁紹庭三十幾歲的人還被老太太這麼訓,臉上難免有些過不去,皺眉斜了眼郁景希,“還不上樓去?”
等郁景希如願提著那袋“垃圾食品”消失在樓梯口,郁紹庭拿起擱在沙發上的西裝,起身也要走,卻被老太太一把扯住,“你說你……我昨天給你安排的相親你為什麼沒去!”
☆郁家的光杆司令
郁紹庭蹙了蹙眉,老太太已經從皮夾里抽出幾張照片,“要是不喜歡昨晚那個,那再看看這些,裡面有不少是你爸爸部隊裡朋友的孩子,人品相貌都是頂好的……”
“媽。”郁紹庭出聲制止了滔滔不絕的母親,至於照片,瞄都沒瞄一眼。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媽!”
郁老太太沖他翻了個白眼,神情突然變得哀戚,用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水,“哪有做子女的像你這樣讓父母操碎心的?你侄女薇薇都交男朋友了,你倒好,還打著光棍。”
“比起我,二哥的事不是更急嗎?”
忍受不了老太太聲淚俱下的訓斥,郁紹庭索性把二哥郁仲驍搬出來做擋箭牌。
提到郁家老二,老太太鼻子一酸,真的紅了眼:“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原以為老來能享兒孫福,結果你們一個兩個都這樣,你爸爸每回去赴宴,哪次不是灰溜溜回來的?”
郁家是軍政界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郁戰明坐上如今舉足輕重的位置,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但隨著老將軍地位的高升,郁家那兩個光杆司令的名氣也跟著出去了。
兒子的年紀越來越大,外面的傳聞也越來越不好聽,這可急壞了郁老太太。
“你一個人是可以,可憐我那乖孫剛一出生親媽就撒手人寰了,跟著你個大老爺們生活,沒媽的孩子是根糙,你又經常不在家,等我以後去了誰來照顧這孩子?”
老太太越說越傷心,聲音都哽咽了,“反正我不管,你必須給我找個兒媳婦回來!”
“我上樓看看景希。”郁紹庭被老太太的念功磨得擰緊眉頭,轉身就上樓。
“你是不是還念著淑媛?”
郁紹庭的步伐一頓,淡淡地說了句:“跟她沒關係。”
老太太似想起了什麼,說道:“首都徐家那邊,二老說想見見孩子,希望把孩子接過去住一段時間。畢竟希希是淑媛的孩子,外公外婆要見外孫也無可厚非……”
“沒這個必要。”說完,郁紹庭就兀自抬步上樓,很快消失在了樓道口。
“這都什麼臭脾氣,也不知道遺傳了誰的!”
老太太幽幽地嘆了一聲,心裡卻越來越愁,要是孩子他媽還好好地活著該多好!
……
“阿嚏!”
白筱剛坐進葉和歡的車裡就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葉和歡抹了把被噴了一臉的口水沫子,“是不是感冒了,看你臉色也不太好。”
白筱本來還不覺得,被她一說,發現自己鼻子確實有些堵。
半夜驚醒後穿著單薄的睡衣在窗前站了那麼久,十一月的天,不感冒才不正常。
“反正醫院就在附近,去配些藥再回去吧。”
白筱沒有拒絕葉和歡的建議,冰涼的手捂著額頭,靠在座位上就有點昏昏欲睡。
☆醫院裡的偶遇!
“筱筱,醒醒,醫院到了。”
白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那麼快?”
葉和歡看了眼白筱帶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解開安全帶。
“我看你情況不太對,快下車,進去讓醫生好好瞧瞧。”
白筱見葉和歡掛完號,從椅子上起身走過去,卻跟迎面匆匆而來的人撞到了一塊兒。
“走路不長眼睛啊!嫂……嫂子?!”
染著酒紅色頭髮的厲荊拎了個裝滿藥的袋子,抬頭看見白筱時立刻咽下了到嘴邊的謾罵,臉色也隨之一變:“嫂子,你怎麼來醫院了?”
厲荊跟裴祁佑是髮小,兩人從幼兒園開始就好得要穿一條褲子,年少時經常幹些荒唐的事情,只不過後來裴祁佑喜歡上白筱改邪歸正,徒留厲荊還在萬花叢中過。
但這幾年,裴祁佑突然性情大變,又整日流連聲色場合,還常去他開的會所,這讓厲荊每回看到白筱都十分尷尬,覺得自己有拉皮條、破壞人家夫妻和睦的錯覺。
“有點感冒,”白筱對厲荊手足失措的樣子並沒放在心上,扯了下嘴角,她的視線落在他那一大袋藥上,“你呢?哪兒不舒服?”
厲荊訕訕地笑,有些語無倫次:“我啊,我就有點那個……發熱……呵呵。”
“白筱,再不去醫生要下班了。”
葉和歡拉了拉白筱的衣袖,眼角瞥了眼厲荊,沒有掩飾目光里的嫌惡。
跟裴祁佑一丘之貉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厲荊卻往來路一擋,“嫂子,這裡的內科不怎麼專業,最近感冒那麼流行,我知道這旁邊有一家很好的私人診所,我送你過去看吧!”
“滾粗!”葉和歡一把撩開厲荊,“不好你自己還在這裡看?腦袋被門擠了吧?”
厲荊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眼看白筱跟葉和歡要過去,一把扯過白筱:“嫂子,裡邊人蠻多的,要不,你們先去那邊坐坐,我在這裡看著,等人少了去喊你們怎麼樣?”
白筱剛想開口,側前方內科的門被拉開。
厲荊想去擋住她的視線已經來不及。
白筱看著那從內科室里出來的兩個人,整個人都僵硬在了那裡。
“你自己說,如果不是我打電話說我發燒了,是不是連我死在家裡你都不知道?”
白沁莉穿著嫩黃色的及膝連衣裙,妝容精緻,旁若無人地挽著裴祁佑的手臂,紅唇微撅,顧盼間是惑人的嫵媚。
裴祁佑輕笑,低頭拍拍她的臉頰,“你確定你是發燒,而不是發騷?你自己去照照鏡子,你看我的眼神比島國片裡那些女的還騷。”
“討厭!”
“我討厭你還要上我的床?”裴祁佑肆無忌憚地說著露骨的話。
白沁莉嗔了他一眼,轉頭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褪去,手指攥緊了裴祁佑的西裝。
裴祁佑順著她的視線慢慢地轉頭,對上的是門外白筱平靜如死水的雙眼。
☆小三當道
剎那間,走廊間靜得能聽到針落的聲音。
白筱覺得自己的感冒又加重了,鼻塞得厲害,連呼吸也變得沉重,她就像是被海浪衝到沙灘上的魚,拼命地張大嘴想吸取新鮮空氣,但迎來的卻是當頭一棒。
她一直都知道這些年在裴祁佑的圈子裡,自己就是一個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話。
她是裴祁佑結婚證上的另一半,卻從來不是那個光明正大挽著他手臂的女人。
但即便她再可憐,那些同情跟幸災樂禍都只是在背後,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直白,直白得就像一把利刃,不留餘地地剖開了她心裡最為隱晦的那道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