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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抱著電腦看了會網頁,窗外仍是無邊無際的灰色蒼穹,大約十一點半的時候,家裡來了一通電話,她猜測八成是陸錚,接起來一聽,卻是顧淮安的聲音。
”弟妹……能來一下嗎?“
”嗯?“她有點詫異,”去哪?“
顧淮安報了一串地址,然後頓了一下,說,”陸錚也在這。“
”噢,好的。“一聽到陸錚在,她沒想太多,就答應下來了。
換衣服的時候才開始琢磨,顧淮安說的地方好像挺遠挺偏僻的,陸錚大早上的跑那兒去幹嗎?
她當然不會懷疑顧淮安的話,打了把傘,又帶了把給陸錚的,下了樓就打車。
司機聽到她報的地址愣了愣,透過後視鏡一直的打量她。
素問察覺了,也看了他一會,然後問:”師傅,你是不是知道那地方是幹嗎的?“
她這樣問,對方才鬆了一口氣”姑娘你不知道啊?那可是戒毒所!我就說你看起來正正經經一姑娘,到那兒去幹什麼。“
”啊……“素問啞然。乍一聽到”戒毒所“三個字,她立刻有不好的預感。
就在她怔忪的時候,司機又問她:”你是不是有朋友進去了啊?那種地方,哎呦,想想都害怕,聽說比瘋人院也好不到哪去。那些吸毒的人,毒癮上來了,根本六親不認,為了能搞到點毒品,殺人犯法的事都敢幹!我勸你啊,還是小心點。“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而素問的心只是不斷的往下沉,往下沉。
顧淮安不是說過陸錚可以不進戒毒所的嗎?難道他毒癮又犯了,幹了什麼傷人的事?
計程車沿著高速公路,一路越開越荒涼,越開越偏僻,到了一處丁字路口,司機再也不肯往裡開了。
”就在前面一直走,你自己進去吧。“司機給她指出方向,素問付了錢,撐傘下車步行。
戒毒所外面是一片枯黃的糙地,慢慢的可以看到灰的高牆,和這灰色的天空一樣,豎的高高的,上投還有鐵絲網,裡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裡面。
幸好顧淮安撐著傘站在路口等她,不然從這一片灰不溜秋的高牆看過去,她連門在哪兒都找不到。
進去了之後是一片很尋常的空地,邊上是操場,有幾個穿同樣藏藍色衣褲的人在上面打球。素問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顧淮安順便向她解釋:”他們是情況輕的,不發作的時候和正常人差不多。“
素問現在最關心的是陸錚怎麼樣了。
她攥著汗濕的手心,一聲不吭的跟在顧淮安身後,這鬼天氣,一路走來,褲腳已經全甩濕了。
顧淮安把她帶到一幢四層的水泥辦公樓前,樓梯里陰沉沉的,好像就要發霉似的,二樓轉彎,右手邊最後一個門前,他停了下來。
素問的心跟著提了起來。
在開門前他提醒她:”待會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陸錚正在緊要的關頭,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站在他身邊,鼓勵他,給他力量。他現在很脆弱,經不起接二連三的傷害,我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你信不信,你這次若是推開他,就可能會把他永遠的推進地獄。“
素問睜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他。
良久,點頭。
顧淮安這才扭開房門。
這是一間陰暗不透光的房間,房裡陳設也很簡單,一張床靠牆擺放,還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陸錚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說坐,可能不太合適,因為他手腳都被綁著,雙手反綁至身後,和椅背綁在一起。他現在垂著頭,被額發擋著,看不出神情,非常的安靜,像是睡著了一樣。
素問的心一陣緊縮,扭頭問顧淮安:”你們怎麼能這樣對他?“
”是他自己要求的。“
屋裡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女士,鼻樑上架著金屬框眼鏡。
”我們現在只能開發出這一種強制治療的方式,他昨天已經接受過一次,效果不錯。只不過今天出了點意外,所以我們商量了下,決定把你叫過來。“
☆、一七二,和好
“我們現在只能開發出這一種強制治療的方式,他昨天已經接受過一次,效果不錯。只不過今天出了點意外,所以我們商量了下,決定把你叫過來。”
“什麼意外?”素問一下子抬起眼。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被綁在椅子上的陸錚忽然劇烈的掙紮起來,女醫師趕忙指使著顧淮安:“看住他,別讓他咬到舌頭——”
顧淮安反應靈敏的衝過去,一隻手捏住他的下頜骨,另一隻手撐在他上下顎之間。綁著他的椅子在他的劇烈掙紮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似乎下一秒就要支離破碎,陸錚痛苦的仰起頭,太陽穴上劇烈的跳動著。
顧淮安好不容易制住暴動的陸錚,沒有辦法,只能拿一團紗布塞在他口中,防止他在痛苦中咬舌自盡。
這一幕,讓聶素問怔怔的停在原地,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好一陣子,筋疲力盡的陸錚又重新伏下身體,頭垂得很低,在這個過程中,素問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自己。她想起顧淮安的話,如果陸錚現在是清醒的,一定不希望被她看見這幅狼狽的樣子吧。
等室內重新安靜下來,女醫師拿筆在病歷上唰唰的記錄,一邊對她說:“這種毒的特性,就是當毒癮上來時,吸食者會有強烈的暴力傾向。不過他是我見過自制力最強的人了,為了不傷害別人,他寧可選擇自殘。”
女醫師放下筆:“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情。所以今天我們一直不敢放他離開,生怕他回去後再次發作。”
素問的心一抽一抽的痛著。
腳步不受控制的往陸錚的身邊挪。
顧淮安控制住陸錚,回過頭看她,臉上是難得的焦慮與擔憂。
“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昨天他親自來找我,說願意進戒毒所接受治療,再殘酷的手段他都可以忍受,只希望不要再傷害身邊的人。”
他說完,意有所指的看著素問:“他是不是不小心傷到你了?”
素問緊握在身側的手已經攥成了一團,胸口一陣陣的難過與懊惱。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他忍受著這樣巨大的痛苦,可她還在於他置氣。
“陸錚……”她蹲下身,試圖伸手觸碰他。
顧淮安敏銳的隔開她的手。
“給我藥……”
素問愣了一下,陸錚的聲音有點發顫,幾乎能聽到他牙齒的栗動,“我受不了了……”
他垂著頭自言自語,仿佛完全沒看到她。
顧淮安向她解釋道:“他現在是失去理智,不會認得你的,你還是小心一點。”
素問點了點頭,可是卻沒有離開,仍舊一動不動的蹲在那裡。
被綁著的陸錚稍微安靜了一會,口中喃喃念著要藥。
顧淮安冷聲拒絕:“不行,你不能太依賴藥物。那些只是治標不治本,會讓你的毒癮更深,你若下定決心戒掉,就一定要忍住。”
陸錚只是拼命的搖頭:“不行,我根本不能控制我自己,我今天差點傷了素素……”
“……”
“……”
顧淮安和女醫師一起回過頭來看著素問。素問愣了愣,小聲說:“不是今天……那是前天晚上的事了。”
陸錚現在已經神志不清,記不得是哪天發生的事了,只是心心念念的,不可以再傷害她……
女醫師上前掰開他被綁在椅背上的手,攤開掌心一看,裡面已經被他自己掐得一道道的血痕,血肉模糊,女醫師有點生氣的說:“你別老記著別人,能不能對你自己好一點?戒毒本來就不是三兩天的事,一開始我就不同意用這種強制的方式!”
“不這樣做,難道就能輕鬆的治好麼?”陸錚撐著顧淮安的身體,勉強的苦笑,“無論用哪種方法,都只能強制戒掉,不過時間長短罷了。”
“可是你這樣逼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忍受不住自殺了!我們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把你綁在這裡看著你!”
陸錚的聲音變得飄忽:“我沒時間了……素素還在家等著我……我拜託你快點……”
女醫師憤怒的摘下眼鏡:“你看看清楚,你愛人已經來了,就在你面前!”
她的話音剛落,就被顧淮安瞪了一眼。女醫師不知道素問對陸錚來說的意義,可顧淮安了解他,他知道陸錚這一刻最不想見的人,就是聶素問。
果然,她剛一說完,陸錚忽然抬起頭,臉色剎那間變得雪白,瞳孔詭異的擴大,瞪著自己。素問從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擔心的表情,她剛想說什麼,不妨陸錚猛的向前一貫,因為手腳都綁在椅子上,他蹌踉了一下,全身抽搐著,膝蓋向前彎曲,無力的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