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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陸錚摔在了地上,陸錚用膝蓋抵住他的腿,手則制住他的肩膀,但郝海雲豈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他從桎梏中掙脫出一隻手,反手繞過陸錚的後背,在他背上用力一擂,陸錚身體一傾,眼看就要給郝海雲反客為主的機會,電光火石間,陸錚迅即側身,曲肘向郝海雲一側肩窩裡撞去,郝海雲的眉毛幾不可見的皺了起來,手指微松,立刻失了唯一的機會,被陸錚一個使力掀翻,將他反身向下壓了過去。

    形勢瞬間一面倒。

    陸錚將向下被壓著的郝海雲一手向後反折,死死的扣住他的手腕,壓在背上,郝海雲掙了掙,額上沁出汗來,卻始終沒有掙開陸錚的桎梏。

    兩人僵持了足足五分鐘之久,然後郝海雲嘆了一聲道:“我輸了。”

    陸錚這才鬆開他,白色的短衫也被汗水浸透。

    他先站了起來,然後低頭看了眼地上的郝海雲,伸出手去。

    然而郝海雲卻沒理會他,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止不住的喘氣。

    面面相覷。

    素問猜測,郝海雲這樣的人也是不會接受對手的憐憫的。

    “你有舊傷,勝之不武。”停了停,陸錚坦然道,“但我畢竟贏了。”

    郝海雲笑笑,雖然臉色有點蒼白,倒也難得的灑脫。

    “願賭服輸,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個前浪,是該被拍死在沙灘上了。”郝海雲拿過場外的毛巾,一邊擦汗,一邊玩笑般輕鬆的說著。

    “郝先生承讓了。”

    兩人一起走下台來,素問迎上去,突然問:“什麼舊傷?”

    郝海雲睨了她一眼,那眼神,說不出的黑暗幽怨,讓素問沒來由打了個冷顫,訕訕的退到了一邊。心想她不就問一句嗎,不給問就不給問好啦,幹嘛這樣嚇人。

    倒是身邊的陸錚替他回答道:“他右肩鎖骨處應該受過重傷,剛才我撞他肩部時可能舊疾復發了。”

    素問愣了愣,前面的郝海雲不發一言,已經走出去一大截距離了。

    右肩,鎖骨……

    聶素問怔怔的想,難道是那一年她從他身邊逃走時,打進他肩膀的一顆子彈?

    陸錚在上樓後就和他們分開走了。郝海雲回到樓上房間沖澡,素問等在外面。

    譚曉林的傭人來催了幾次,說午宴已經準備好,讓他們快點下去用餐。午宴上不知有什麼安排,譚曉林竟然吩咐了要等每一個人都到齊了才准開宴。

    因為這場比試,她和郝海雲自然成了最後一個到場的。

    郝海雲洗完澡換了一身正裝,出來時看見素問正坐在床沿,怔怔的出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壓在軟枕下露出的一截黝黑槍口。

    那是郝海雲的習慣,不管他在哪裡睡覺,枕頭下總會壓一把槍。

    他走到素問身邊,牢牢的望著她,目光深邃無影。素問轉開視線,把吹風遞給他,淡淡的說:“趕緊把頭髮吹乾下去吧,傭人來催了幾遍了。”

    也只有郝海雲有這麼大的排場,敢讓譚曉林這麼等。

    他“嗯”了聲,安靜的接過吹風,彎腰順手把槍塞回枕頭裡。

    吹風“嗚嗚”的風聲里,素問忽然抬頭看他,眨眨眼說:“我想知道,昨晚我就是一直躺在這把槍上面的嗎?”

    昨晚郝海雲沒睡床,是喝得爛醉如泥的她霸占了他的枕頭。

    他拿開吹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說:“有些事,只要你不去想,就可以當作不知道。”

    素問卻搖了搖頭:“不,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怕我趁你睡著,再給你來上一槍?”

    她的目光幽幽落在他右肩上,如果她沒猜錯,陸錚口中他的舊傷,應該是槍傷。

    郝海雲漠然的望著她,良久,走開去鏡子前打領帶。冷凝的背對著她,淡淡說:“那你這一次可得瞄準點。”

    兩人一起來到戶外的餐廳,白色歐式的長方形餐桌擺在綠樹鮮花中,頭頂就是天然的藤蔓涼棚,鏤空的潔白桌布鋪在上面,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三人,譚曉林坐主位,他的左右兩側分別坐著楊宗賢和波剛,而餐桌另一頭的尊貴客人位,空懸著。

    坐著的雖然只有三人,但佇立在一旁,遠的,近的,至少有三十人。

    幾個人吃飯,卻要這麼多保鏢,不知道在這麼多雙眼睛注視下,他們還能不能有胃口。

    遠處的高坡上時不時有耀眼的亮光一閃而過,那是哨崗的觀察鏡反光。四處不知什麼地方就埋伏著狙擊手,這個看起來如同世外桃源的莊園,也是一座秘密的法場。誰也不知,消失在這裡的,到底有多少人。

    郝海雲攜著素問走過,看著那單獨為他留出來的一張椅子,幾不可見的笑了笑,沒有入座。

    楊宗賢皺眉抬頭看他,卻是譚曉林最先反應過來,笑著對傭人招了招手:“再去加張椅子。”

    桌上其他二人恍然大悟,卻紛紛都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男人談事,本不該有女人在場,包括傅曉雅,也只是跟陸錚一起站在保鏢的行列里,看著他們用餐。

    但有眼色點的,都看出郝海雲對這名女子不一般,能讓他到邊境來都帶在身邊的女子,自然不是路邊任君采頡的野花。

    傭人又搬來一張椅子和拿來新的餐具,郝海雲這才拉著素問入座。

    素問恭謹的坐下來,又看看四周環立的保鏢,不知是否該感謝郝海雲,讓她免去了和他們一起立正看別人用餐的尷尬。

    傭人上來為他們斟酒,來自歐洲的私人大廚在戶外餐檯上當眾烹調,譚曉林端著紅酒,與餐桌上的幾人談笑風生,氣氛尚算和諧。

    這時,前菜上來了,是一道纖維里還夾著紅血絲的牛肉沙拉。

    那邊,譚曉林已經舉起刀叉,向他們推薦說:“來試試,這道據說是他們的招牌菜。”

    眼看著叉子的鋒利刺進牛肉里,又一股腥紅的血液滲了出來,素問本能的一陣噁心,扭頭捂住了口鼻。

    餐桌上其餘四個男人仿佛完全沒有看見,紛紛拿起刀叉品嘗,面容雲淡風輕。

    郝海雲不動聲色的遞給她一杯水,輕聲說:“不愛吃就等主食吧。”

    餐檯上傳來煎炸的滋滋聲,看來主食是熟的了,素問總算舒了口氣。

    等候主食料理的漫長時間裡,譚曉林又說起了一個新的話題:“對了,大家還記得我昨晚說的話吧?我說,要在今天中午,揭曉誰是藏在我身邊的臥底。”

    他的聲音很洪亮,足以讓四周佇立著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素問緊張的朝陸錚瞥了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譚曉林用餐巾擦了擦嘴,笑著說:“不管這個人是誰,我都很佩服他。夠膽來我的憑祥莊園!我這裡,從來沒有一個背叛者能活著走的出去。你們一定很奇怪,為什麼外面的葡萄園都枯萎了,我這裡的花園卻能夠四季常青,鮮花繁茂?”

    他並沒有停頓很久,很快就揭曉了答案:“因為這裡每一塊地的化肥,都是用背叛者的血肉製成的,用鮮血灌溉的花,所以才能紅得這麼鮮艷!”

    他的話一說完,素問的胸口又是一陣噁心,那股翻湧的感覺已經抵到嗓子眼裡了,她難受的蜷起了身子。

    譚曉林說完,看了眼楊宗賢。楊宗賢今天仍然是穿了身迷彩的野戰軍裝,款式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的部隊。

    他站起身,聲如洪鐘:“這個臥底,很有意思。她——是個女人。”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分為兩束,唰唰的集中在素問和傅曉雅的身上。

    因為整座莊園,只有兩個女人。包括別墅的傭人,侍者,都是男性。

    素問訥訥的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又抬起頭。當然,更多的目光是凝注在傅曉雅身上。雖然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聶素問的確有可疑,但更多的人是懷疑一直待在譚曉林身邊,充當他和波剛之間交易的樞紐的“瑪殊”。

    傅曉雅整張臉都白了,隨著她用力的搖頭,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髮絲被甩落。她大聲的說:“不是我!”

    譚曉林沒有轉身,甚至沒有看她。只是盯著手裡的紅酒,微微的勾唇。

    “宗賢,怎麼能懷疑漂亮的女性呢?”

    這明明是句反話,然而不懂中國文化的波剛,卻憨直的說了句:“譚老大,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麼?”

    譚曉林作出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好像也有道理。”然後抬起下巴,瞧著郝海雲,“郝,你怎麼看呢?”

    此刻坐在郝海雲身邊的,也是個漂亮的女人。譚曉林似乎也沒忽略掉聶素問的可疑。

    郝海雲低頭輕笑:“譚先生的家務事,我還是不摻手的好。”言下之意,我的人,你也休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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