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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忽然轉變的態度,素問沒有領情,她瞟了他一眼,轉頭說:“不過我現在走累了,不想走了。”
他一怔,沒再說話,從她身邊走過,縱身一躍,輕巧的坐在一根兩米高的吊腳樓欄杆上。
素問仰頭看著他,他卻攏起手在頭頂,極目遠眺:“如果你是想探清這裡的地形,坐在這裡比你用一雙腳走遍宅邸要省力的多。”
素問將信將疑的看著他,他伸出一隻手,素問搖搖頭:“太高了。”
話落,他嘩的一聲跳下來,落在自己身邊,手臂自然而然的扣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托舉著抱了上去。
素問嚇得一動不敢動,待抓著欄杆坐穩了,才向他投去惱怒的眼神。
迎著素問憤憤的目光,他縱身一跳,利落的坐在她身邊,伸手指著前方:“看。”
素問本能的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所有的抱怨噎在滿目的驚嘆中。
開闊的視野里,連綿的坡地一波連著一波,像海浪般綿延至無盡的遠方,山上的罌粟田像從電視裡看到的航空拍攝的梯田,整整齊齊的在夜色中散發著幽幽的艷麗。村落建在半山腰,水渠沿著村莊往山下蜿蜒去,有鐵絲網圍著的區域便是雷區。若忽略這些,這只是個美麗祥和的村莊。
素問驚嘆著,轉過臉時,只見男人已經枕著雙臂,仰靠在欄杆與牆面的犄角處,一雙長腿交疊著擱在欄杆上,挺閒適。但是,那雙漆黑的眼珠,卻時刻透著警惕。
素問好奇的看著他,不知為何,在這個男人接近自己的時候,她從他身上感到一種熟悉的氣息,可她說不出這種熟悉感從哪裡而來。
她不可能見過一個從來沒離開過金三角的人。
------題外話------
沒想到這章也會被河蟹。莫名其妙。
晚點還有一章。
☆、一八八,代號罌粟(二更)
素問困惑的盯著那個男人的臉,試圖從他身上找出一些可以答案來解答自己的困惑。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她已經盯著他看了很久,以一種很不客氣的目光。
男人驀的抬起眼,黑暗中那一瞬間,他的目光像獸一樣,警惕而兇狠。素問顫了一下,險些從欄杆上翻下去,晃了晃,好不容易穩住身子。
她這才意識到,對方是棠的手下,就算不是職業的殺手,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嗜血的因子吧。那麼,他會不會原打算把她帶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殺人滅口,再毀屍滅跡?
心底一陣發涼,而且愈想,愈覺得有這種可能。一邊觀察著四周的情形,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男人臉上的神色。
他抽出枕在腦後的一隻手,遞給她:“如果你害怕掉下去,可以拉著我。”
冷硬的臉依然嚴肅如常,不苟言笑,看不出端倪。
很奇怪的,素問明明能感受到這個人對自己的關心,可是從他的臉上卻只能看到陌生和疏離。
她揚起下巴,逞強道:“誰害怕了?這麼點高度也能摔死人?”
話音剛落,倚著欄杆而躺的男人忽然身體一歪,向後仰了下去。
“啊……”素問驚叫了一聲,本能的伸出手去拉他,他扣住她的胳膊,突然的借力使力,一個翻身又回到欄杆上坐好了。
他臉上輕鬆的表情讓素問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放開我!”她大聲惱怒道,作勢要抽出手。
男人扣住她胳膊的手指,自然而然的鬆開來,倒讓素問一個不察用力過猛向後栽去。
千鈞一髮之際,依然是這個討厭的男人救了她。他的手臂松松攬在她腰上,阻止了她身體的傾斜。
素問惱怒而不解的看著他,然而在他眼裡,除了漠然和冷硬,再看不到別的東西。
“太晚了,坐一會我送你回去。”他撇開頭,淡淡的說。
素問長舒了一口氣,過了很長時間才感覺到他的右手依然放在自己腰上,雖然很輕,自然的幾乎要讓人忽略。
這個發現讓素問很意外,因為她對陌生男人的碰觸一向很敏感厭惡,包括郝海雲。可是對這個男人一而再的接觸,卻好像並不反感,甚至很快就習慣了他在身旁的氣息。那種一直存在的熟悉感讓她困惑不已,但又安定的待在他身邊。
夜色已濃,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淡泊的月影在金三角茂盛的植物間悉悉索索,白天的燥熱不見,溫度越來越涼慡。
素問的雙腳掛在半空,輕輕的晃來晃去,睡意熏然,不知不覺就將頭靠向有肩膀的那一邊,睫毛一閉,睡著了。
男人的身體一僵,微微側頭,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睡著的女人,蹙著的眉頭下,那一雙冷清的眼睛,折she著近似月光般柔軟的目光,近乎溫柔。
一手攏著她的腰肢,噓嘆一聲,防止她睡著了從欄杆上跌下去,另一手穿過她膝彎,將她垂在下方的雙腿抱到自己懷中,利落的翻身躍下欄杆,穩穩曲膝落在地上,動作輕巧的像一隻貓一樣。
懷中的女子捲曲的睫毛微顫,顯然這樣小的動靜並不能將她驚醒,她側了側臉,將自己更深的埋入他懷中,手臂熟悉而自然的環上他的肩。
他低頭看,微微笑——“素素”。
*
男人抱著她回到房間的時候,與她的房間一條走廊之隔的郝海雲正好開門,月光透過窗扇一折,正巧落在男人懷裡的素問臉上。
素問睡得正香,像個孩子似的蜷在男人的懷中,雙臂乖巧的環在他肩上,呼吸均勻,吹拂著他胸前的衣襟。而男人穿著淡灰色的衣服,整個身形幾乎都隱在月色的陰影下。
郝海雲身形一滯,隨他身後而出的夕詫異的停下,朝門外張望,當看見男人時,猛的一怔,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插i。”她叫他的小名,是泰國人常用的單詞名字,然後很快的說了一句泰文。
但他明明是中國人,這點郝海雲還認得出。而且傍晚他過來“打擾”時,說的便是中文。
插i聽完夕的話,低頭把素問叫醒,然後把她從懷中放了下來。
素問迷糊的揉揉眼睛,習慣性的回頭問:“我睡著了?”
插i沒有說話,目光望著前方的郝海雲。
素問也回頭,這才看見面色不善的郝海雲,她愣了一下,睡意頓時消散了幾分。
“我走了。”插i淡淡的說,這一句中文明顯是對著素問,然後,無視三人的目光,轉身消失在走廊盡頭,素問不自覺的目光跟著他的背影,莫名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他明明是,那麼危險冰冷的男子。
“他是誰?”郝海雲快步走上前,站在素問身邊。
素問皺著眉搖頭,目光仍然停在他消失的地方。一旁的夕為他作了解答:“插i是我的保鏢。”
聞言,素問這才轉過頭,看向夕。疑惑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慢慢滑到她“清涼”的裙子上,再慢慢轉到郝海雲身上。
相比她被陌生男人抱著回來,眼前的這一幕似乎更加可疑。
為什麼穿成這樣的夕會從他房裡走出來?
素問沒有開口,然而她閃爍著的眼睛裡充滿了疑問。
郝海雲陰沉著的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尷尬,他咳了聲,說:“夕小姐奉棠的命令,到我這裡坐一坐。”
“哦?”素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樣說,似乎有越抹越黑的嫌疑。然而“解釋”這兩個字,三十多年來沒出現在過郝海雲的字典里。現在他只得干著急。
連夕都忍不住要偷偷的笑了,卻火上澆油的說:“是啊,今天聊得很開心,期待還有下次。”說完,揮揮手,就轉身走了。
“好睏,我也回房睡了。”素問呵欠連連的伸了個懶腰,有意無意的揮開了郝海雲欲伸出的手。
房門在他面前闔上,郝海雲站在原地,久久的愣神。
一門之隔,素問靠在牆上,狐疑的看著自己的手心。
她竟然睡著了?在那麼高的地方?
她記不得睡著後發生的事情,卻依稀記得手上的觸感,那樣溫暖安心的感覺,她夢見自己抱著陸錚,在他懷裡安心的睡著,所以不願醒來,寧可這夢一直繼續下去。
可是睜開眼,對上的是一雙完全陌生的眼睛,儘管那目光冷清,卻沒有一點讓她懼怕的感覺。相反,不知道為什麼,她越來越怕與郝海雲獨處,和他在一起,自己總是有種無法呼吸的壓抑感。
他越是對自己好,越是溫柔體貼,自己便越被一種罪惡感充斥。
對郝海雲,恨在慢慢消散,歉意卻一點點累積。
因為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就像自己對待陸錚一樣,終究是一分無法要求回報的付出。
將心比心,她便無法心狠。只好避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