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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素問眼神忽然有些黯。這段時間她心裡有多苦,他又怎麼會知道?雖說人活著就好,可心裡總埋著顆疙瘩,有點不舒坦。

    越野車沿著山路駛離了這片中緬邊境的叢林,慢慢進入公路正軌。素問回頭,透過車後窗,看到被晨霧瀰漫籠罩的憑祥莊園。這顆頑固在中緬邊境的毒瘤,終於被中國陸軍特種兵和西南邊境緝毒特警聯手拔除。

    一回市區,素問就被送進了軍總醫院接受檢查,素問原先的主治醫生聽說了她的事,再見到她,也豎起了拇指:“不簡單啊,懷著孕跑去當了人質。挾持你的犯人可賺了啊,抓一個送一個,別動,我來給你看看,這贈品還健在否?”

    素問哭笑不得,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配合檢查。除此之外,大隊還給她安排了心理輔導醫生。因為一般正常人沒接受過訓練的,近距離看到爆頭都會產生心理陰影。就連部隊的狙擊手有些都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

    為了能讓她睡個好覺,護士給她打了針,陸錚連作戰服都沒來及換,就一直陪在她旁邊。

    只是誰也沒想到聶素問這一睡意識就再沒清醒過,胃中空蕩蕩的,又發起了燒,持續高燒下恍恍惚惚,陸錚叫她起來給她餵飯,結果她眼睛睜開的時候目光是沒有焦距的,嘴裡不斷囈語。一口白粥才吃下去,就“哇”的全吐了出來,喃喃了半天,陸錚才聽懂,她在說“腦漿”。

    他低頭看看碗裡白粥,忽然也覺得有點噁心。

    素問做了一個夢,夢中天旋地轉,身邊的所有東西都在轉。她站不穩,想抓住點什麼,伸出手卻是兩手空空。陸錚就站在前面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她,不幫忙,冷漠的令人心涼。她身上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綁住了,脖子被人勒得生疼,雙腿沉得像綁了塊鉛。眼看陸錚就要轉身走遠了,她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

    黑暗中她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著。

    她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聽清是誰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那聲音讓她心裡疼的要命。每叫她一聲,就像刀子從她心上割下一塊肉似的疼。

    太疼了,疼的她想把心抓出來丟掉……

    驀的,素問睜開眼睛,張著唇急促的喘著氣。渾身都是汗,眼眶裡被霧氣籠罩。一隻冰涼的手撩開她額前的濕發,托起她尖尖的下顎。

    “剛才只是做夢,我在這裡,素素,看看清楚,我在這裡。”

    素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視線聚集在面前這個人身上……她看見他松枝綠的軍裝,立起的領子上的軍銜,堅毅的下巴上生出點點青色胡茬,深黑的眼睛裡翻滾著令人心驚的漩渦。

    陸錚以指腹摩挲她的皮膚,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素素,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素問蒼白的唇瓣半張著,一直怔怔的盯著他的臉,眼淚無聲的撲簌而下:“你不是……”

    “什麼?”陸錚不懂她的話。

    素問深處的手在半空停了下來,又無力的垂在床邊,自言自語:“是啊,我忘了你是假死……我怎麼還在做夢……”

    陸錚喉嚨里翻出陣陣脹痛的感覺,心口莫名的發堵,牽起她的手碰觸自己的臉。

    “素素,你看,我在這,是真的。”

    ……

    ……

    ……

    陸錚滿心以為素問知道自己沒死會喜極而泣,事實上只有泣沒有喜。

    她燒的厲害,之前得知他“死訊”時都沒有倒下,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她,還有膽量去憑祥莊園找他。現在得知他安然無恙,卻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斷斷續續燒了幾天,怎麼也不見好。

    她清醒後喝了點水,沒多久又睡過去,陸錚一直守在她床邊沉默不語。他身上的傷口也還沒完全痊癒,那些鞭痕,他都不敢讓她看到,生怕她再擔心。連著幾夜不睡,嘴巴上也有點上火,嘴唇上起了白色的碎皮。

    換藥他也就在素問的病房裡自己來,有些背上的傷他自己夠不到,只能麻煩護士。

    饒是軍醫大學畢業的護士,解開他衣服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也都愣住了,發出“啊”的感嘆。

    陸錚豎起手指貼著嘴唇,指指床上睡著的素問,示意她別出聲。

    小護士會意的點點頭,仍是膽戰心驚,誰會想到這麼帥的軍官,脫掉衣服身上有這麼多傷呢?

    她有點好奇的小聲問:“我聽她們說你是特種部隊的?你們特種部隊這麼危險?”

    陸錚怔了下,眉目微舒:“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小護士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還好,我男朋友也是部隊上的,偵察兵,說要明年去考特種兵呢,真把我嚇死了。”

    陸錚沒再說話。上完藥他重新穿上軍裝,護士在那邊收拾儀器,他抬手撫上素問的長髮,手指穿過髮絲時好似有什麼東西流入進心裡。她瘦的讓人心疼,身上看不見一絲多餘的肉。是他不好,不該同意讓她來隨軍,害她吃了這麼多苦。她睡著時一直是不安的,眉頭緊鎖,有任何動靜都會驚得她的身體緊繃彈動。

    陸錚握著她纖細的手腕,心中五味雜陳。

    小護士收拾完針管藥瓶,帶上病房門時,又看了看病床邊的男人和病床上的女人,搖搖頭:“真可憐。回頭還是勸他別去考特種兵了。”

    顧淮安進來的時候,陸錚像尊雕像似的注視著素問,一點兒都沒發覺他進來。

    顧淮安輕咳一聲,走到病床邊探頭看了聶素問一眼:“情況怎麼樣?”

    雕像復活:“我們出去談。”

    他起身,把素問的手塞回被子裡,又小心翼翼的給她掖好被子。

    他們這一層病房外有大片露台,有病人在這裡曬太陽,下棋,聊天,做一些簡單的運動。顧淮安一上來就伸手到口袋裡去摸,結果摸了個空,神情看起來有點郁燥。

    陸錚掏了根煙並且給他點上,口中卻說:“少抽點,對你身體不好。”

    顧淮安吞雲吐霧一番,目光放得悠遠:“像咱們這種光棍,煙就是老婆,你有多愛弟妹,我就有多離不開這玩意兒。”

    陸錚挑眉:“將來你要被嫂子收服了,我得把這話告訴她。”

    顧淮安笑:“別忒麼給我扯遠了,今天是來說你的問題。”

    陸錚的眼光動了動,顧淮安一來,他心裡就猜到七八分。其實那天他開槍she擊前,就已經知道目標越線了,可是他不能遲疑,如果放走楊宗賢,素問在境外,就更增加了營救難度。

    “你是個難得的苗子,文化課不必說,學歷在那擺著,腦子聰明,反應也靈敏,協調性好,夠沉穩冷靜,不張揚也不沉悶,各項成績都拔尖兒,幾乎沒有弱項,說實話……我每次看到你我就很興奮,我很久沒碰著過對手了。”

    陸錚聽著聽著就笑起來:“隊長,你以前怎麼不當面這麼誇誇我。你不知道訓練那會兒,我都快被你打擊得沒信心了。”

    顧淮安悻悻的哼了聲:“我從不當面夸自己手下的兵。”

    那怎麼現在就誇了呢?

    “我是不是當不成你的兵了?”陸錚無聲笑了笑,心不在焉。

    “……”

    一句話,就把氣氛搞得嚴肅起來,顧淮安把煙掐了,撓了撓頭:“我現在要說什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話,我忒麼也太不是人了。不過你自己也應該清楚你的問題,你有多優秀,同時也就有同等程度的不足——太過感情用事。”

    當初他不願意來特種部隊,是為了聶素問,後來肯來,還是因為聶素問。他那麼努力拚命都是為了一個女人,甚至為了她向紅線外開槍。這事往嚴了說去,就是侵略他國。

    要是就陸錚單方面這樣他還可以勸,偏偏聶素問也是這一類人,這兩個人愛得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覺得膽戰心驚,這樣子賭上了全部去愛,一旦有一方被辜負,那就是天崩地裂。

    這樣的愛情,會讓人望而卻步。

    為了愛情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個人的一生還有太多可以追求的東西,若把它當作唯一,太容易讓人失去自我。

    因為愛情二字,太過變幻莫測,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它帶給你的是歡欣鼓舞還是毀天滅地的傷害。

    顧淮安給他帶了套換洗的軍裝,走的時候,碰碰他肩:“撐著點,有什麼需要,跟哥們開口。”

    陸錚點點頭。

    “等弟妹好一點了,你回趟部隊。”語氣顯得沉重。

    等顧淮安走了,他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軍裝。這身軍裝……恐怕是穿不長了吧。

    *

    連續燒了幾日之後,素問的提問終於逐漸退了下來,體溫計上越來越低的溫度讓陸錚心中大石陸地。他去給她打飯,回來時發現她醒了,睜著眼睛愣愣的望著自己。瘦瘦的笑臉,黑水晶似的眼珠兒跟著他的動作轉,模樣可愛的有點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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