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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採訪後期,素問是女主,自然坐在衛導的左右手,但大部分時間她拿著話筒也是做布景,並不怎麼說話。幾乎所有參演人員都被問到了關於薛紹峰的離婚事件,大家頂多扼腕,會發點無關緊要的感慨,大部分人選擇三緘其口,唯獨到了素問,一向沉默低調的小丫頭,忽然自信滿滿的揚聲說:“我相信峰哥的人品。這件事雖然我不清楚內情,但峰哥作為一個演員,以及演藝界的大哥,都是十分盡職盡責的,風雨總會過去,峰哥,我支持你,公司和劇組都會力挺你的。”

    一句話,把先前沒有明確開口的劇組其他人的立場都帶明了。

    連衛導都是瞪大了眼睛,怔怔看她。

    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她不後悔。再問一遍,她還是會這麼說。朋友是什麼,就是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挺胸站住來。峰哥以前那麼照顧她,她能有今天,有一半都靠峰哥拉扯出來的,現在讓她玩低調裝孫子,她做不到!

    素問一說完這些就覺得胸腔激盪,仿佛有古時俠者行俠仗義之後的快感,迎面見小艾向她走來,沒等對方開口,她已經截住了對方的話頭:“你不用勸我。忘恩負義不是我的風格!”

    小艾愣了下,然後捂著嘴直偷笑,啥也沒說,遞給她一張信封。

    這下換素問發呆了,她打開信封一看,是金鷹電視節的邀請函。他們之前拍的那部電視劇,也算小火了一把,加上周曉川現在車禍,電視劇也再次成為話題,所以她這個女二號也撈得個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不過得獎這種事,跟她真沒緣。她小時候摸獎連盒面巾紙都沒中過,更別說這種大獎了。估計去了也是給人做陪襯。

    “不去行不行?”素問苦著臉問。

    “行——”小艾拉長了尾音,“不過等葉子殺到上海來,到時候神仙也拯救不了有情有義的你了。”

    這丫頭還記仇,拐彎抹角的埋汰她呢。

    收拾收拾上了保姆車,往酒店方向開。

    “這是你第一次在國內正規的頒獎禮上露面,就算沒什麼分量的獎拿,怎麼也得好好準備一下。到時配合衛導新戲的片花公開,拿不到獎你也絕對是當晚的話題之一。”

    走紅毯對女明星來說,基本跟出嫁一樣是人生大事。

    “那禮服怎麼辦,還是去麻煩小嘉哥?”想到峰哥現在的情況,她真不忍心為這種事煩他。

    “那倒不必,葉姐給了我一個上海的設計師電話,讓你有空過去拜訪一下。還有珠寶……哦,你不是代言了燕氏珠寶嗎?他們到時應該會有贊助的吧。”

    一直到酒店,小艾還在絮絮念叨。

    素問站在電梯前與她告別:“行了,我知道了。這幾天特殊時期,如果有記者找上你,記得封緊口風。”

    “我懂的。”小艾點點頭,看著她上了電梯。

    素問低著頭研究電視節的邀請函,聽聞電梯“叮”一聲就走下來了,直到自己房門前掏房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目光下多了一雙男人的皮鞋。

    她“啊”了一聲,嚇得僵直了背脊,抬頭就望見薛紹峰定定的瞧著自己。

    半晌,她回頭看看樓層,再看看房號,沒走錯啊,這才撫著跳動不已的心口問:“峰哥你怎麼沒在自己房裡休息?”

    薛紹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到她面色不改,反而像是有些失落,很簡單明了的說著:“我來看看你。”

    素問反而不好意思:“你來多久了,進來坐吧。”說著掏出房卡開門。

    薛紹峰被請進房,素問一眼即看見早上被她丟在床上散亂的報紙,趕緊上前三兩下收拾好,表情顯得尷尬。

    薛紹峰肯定已經看到了,不過他倒挺淡定:“會發生這樣的事,都是在我意料之中了。”

    顯然,他指的是這些報導。

    素問不自然的應了聲,在床沿上坐下來,已做好傾聽者的姿態。

    “阿林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人。”薛紹峰竟然還有些不好意思,“聽起來挺天方夜譚的,認識阿林,我才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和女孩子談戀愛。追一個女孩該做什麼,怎麼討女孩子歡心,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戀情又不能公開,戰戰兢兢,還有點地下情的刺激,現在看來,都覺得那時候我是瘋了。”

    薛紹峰是十幾歲還在念書就被星探看重簽約的,自此就是一路封閉式的藝人培訓。現在華誼也有很多這種儲備新人,甚至更早,從七八歲就開始培訓,卻要到十七八歲甚至二十來歲才能出道。這種環境下成長的藝人,通常感情生活單一,對待感情的態度也很稚嫩,容許傳緋聞,卻不能真真實實的談戀愛。

    素問有些同情:“我也沒初戀的,少年時代都蹉跎度過了。”陸錚算是她晦暗人生中唯一一抹亮色了。

    不過薛紹峰卻陷入了回憶,神色起伏,有點不能自拔:“那時候是年輕氣盛吧,還有點兒自負,總覺得我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所以在拿到第一尊重量級的獎盃時,就向她求婚了。阿林很好,為了愛我她放棄了很多,可我除了能給她鮮花鑽戒,再也給不了別的了,我們連註冊都是在拉斯維加斯秘密登記的,沒人知道她是我太太。結婚後我繼續拍片賺錢,她在家中持家,我以為我們會很幸福,等到將來我演不了了,我們可以像一對普通的夫妻一樣,牽手在公園裡散步。直到阿林跟我提出分手……”

    素問眉毛一挑:“是她先提出的?”

    薛紹峰點點頭:“剛結婚那段時間正是我事業的上升期,常常兩岸三地的跑,後來接了幾部內地的片子,一年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內地了。起初我們還每天電話聯繫,後來我拍夜戲,有時不能及時接電話,或者太累了忘了打給她,她體諒我,讓我以後每個禮拜打一次就可以。”

    他有點自嘲的笑了笑,“後來頻率就從每周變成每月,甚至兩三個月才一通。我們總是不在一起,電話接通了也不知說什麼,反而覺得尷尬。我拍戲一天很累了,自然聽不進去她和閨蜜們去了哪間spa,買了哪家的衣服,而她隱退之後也不願再聽我提起圈內的事,她怕自己會覺得不甘心。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後來索性就不打了。我們對彼此的依賴都慢慢的在消失,有時我難得回香港的家一趟,她卻不在家中,和閨蜜在一起夜不歸宿。我沒有立場責備她,因為最常不回家的人是我。兩個人實在太冷淡了,連架都吵不起來,最後一次面對面的坐在一起,我記得很清楚,是今年的情人節。我在外地拍戲,原以為趕不回來了,後來整個劇組陪我趕了三天的戲,終於在那天挪出空來,飛回香港。”

    他的回憶停在此處,素問直覺後面的故事不是什麼花前月下賞心悅目的橋段,但也問不出口。戳人傷疤這種缺德事還是少做。等她抬起頭來,才發現薛紹峰一直在陰翳的光線里注視著自己。

    素問在房間裡很少拉開窗簾,或許做藝人的總有這個習慣,生怕從什麼地方伸出一隻攝像頭。所以白天房間裡也很暗,影影綽綽的黯光,淡淡的勾勒出她的輪廓。

    薛紹峰的聲音停止得那麼恰到好處,又那麼不合時宜。兩人相顧,一時無言。

    素問岔開話題,起身去倒了杯水遞給他:“喝杯水吧,潤潤喉再說。”

    薛紹峰沒有作聲,他攥了攥手裡的杯子,目光沉墜在杯中的水面上。

    香檳美酒,鮮花燭光,仿佛就在昨天。那一晚的一幕幕還歷歷在目。

    他以為那是妻子要給自己的驚喜,直到他看到坐在餐桌另一頭的男人。

    那種感覺……他現在還是很難以描述。並不是難以置信的驚愕或痛苦,只是很平靜的想著,終於……

    是的,不是原來,是終於。

    仿佛這一切早晚都會發生,而他終於等來了。

    他放在皮箱上的手都沒有鬆開,一句話沒說,拎著皮箱又出門了。然後第二天就飛回內地繼續拍戲。

    在劇組裡他也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人人口中的“拼命十三郎”,一條戲感覺不好的話,可以重複拍十幾遍也不覺得累。一直到劇組殺青,他沒再回香港一次,也沒有打過一次電話回家。就連離婚協議都是那邊寄來,他簽個字就交給助手處理了。

    對於別人來說驚天裂地的離婚,對他來說,就像是靜脈注she一樣,只在最初針頭扎進去的時候有微微的刺痛,餘下不過是滲了血脈的涼,涼意也是緩緩的,以致隔了很久,在劇組的慶功宴上他喝醉了,才第一次感到難受。

    那一天是他蟬聯金像獎最佳男主角得主,劇組和公司特地為他準備了神秘的慶功宴。彩炮鮮花和香檳的祝福下,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那是離婚以來,黛林第一次與他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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