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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火熱程度一直持續了一個禮拜,仍不見消減的趨勢,每日來電查詢最多的就是關於這部影片的場次消息。上映十天內,北京新影聯票房就已經突破了一千萬,全國票房達到九千萬以上,總票房破億已經毫無懸念。
票房成績傲人,相應的宣傳活動也密集起來。除了馬不停蹄的趕赴各地首映,素問光是接頒獎禮的邀請函就接到手軟。其中更不乏有她的提名。
小艾每天忙著幫她從各個設計師店裡拿衣服,改尺寸,一件件禮服流水線似的從她手上過了,忙,卻也忙得樂呵,自家新人是真紅了啊,同期的好幾個助理,平時上班碰見了,都要酸她幾句。
嫉妒,那時赤果果的嫉妒。誰不想當大牌的助理?聽說有些天王巨星的助理,那走在外面拽的二五八萬,對誰都是吆聲喝氣,比小明星兒還有底氣。
相比之下,素問就比較淡定。榮譽來得太快,除了最初的受寵若驚,她已慢慢看清現實。就打她從威尼斯到芝加哥紐約轉了一圈兒吧,按說他們的電影獲了不少獎,多數是最佳外語片,最佳配樂,最佳劇情片之類,說白了,那就是技術上的獎,跟她這個女主演無關。
轉回國內吧,趕上年底這趟末班車的,就有台灣金馬獎,近一點的,還有今年定於在韓國釜山舉辦的亞洲電影沃克獎。
素問是真沒想到,他們這電影在韓國還挺紅,韓國人對華語電影的理解還停留在九十年代張國榮“哥哥”那個時代。他們不曉得什麼一九九七香港回歸啥的,就跟咱們不願意深刻了解南韓北韓爭論一樣,他們對華語電影的印象還根植在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所幸薛紹峰之前拍的部《無間道》在世界範圍內影響都頗大,在韓國人眼裡還有點影響力,加上韓國人對新興事物的接受能力強,口口相傳,來影院觀看的倒也不少。
沃克獎頒獎禮當晚,可稱為《色,戒》之夜,或者說聶素問之夜也差不多。
她在這屆頒獎禮上獲得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雙項提名,在出發前,葉子就和小艾還有幾個工作人員提前為她準備了慶功宴。素問才從外面趕場回來,都九點多了,還沒吃晚飯。她一個赤條條的新人,雜誌專訪一個也推不得,後來工作結束主編要請她吃飯,被她婉言拒絕了,這種靠新聞為生的人,素問總不敢過多接觸,生怕漏了馬腳就被人寫出去。
下了班的公司大樓,零零星星還有幾間房亮著燈,但她知道葉子絕不會這麼早下班。她來到葉子辦公室,剛坐下還沒喝口水,頭頂的燈忽然全熄滅了。
屋內頓時一片黑暗。
她攥著水杯站起來,呆了半晌。總控斷電了嗎?
剛想開門出去問問,突然門從外面被人打開了,蠟燭小小的光圈映照著一群人的笑臉,小艾打前,推著一架足足三層的蛋糕車走進來,她後面,跟著幾個公司同事,大伙兒一起拉響了彩炮,歡呼著衝進來。
素問愣住了。
“今天不是我過生日呀……?”
葉子手裡舉著香檳,恨不得拍到丫腦門上去:“誰說要給你過生日了?”
小艾已經把車推進來,整間辦公室里只有蛋糕上燭光搖曳,她笑著說:“葉子說要提前給你慶功,祝你馬到成功,拿回第一尊屬於你個人的國際大獎來。”
話落,大家一起跟著鼓掌。
素問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可以分辨出每一位的面龐,這才發現,平常在葉子辦公室喝茶的茶几上,早擺滿了自助餐店,剛才用桌布蓋起來,她一進屋竟沒發覺。
這樣的情況下,素問不知為何有點緊張,除了“謝謝”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就連蛋糕上都做了個沃克獎盃的形狀,實在太貼心了。
燈打開,大夥簇擁著素問去切蛋糕,還有人迫不及待的用手指拈了蛋糕往素問臉上抹。這種時候,最適合沒大沒小。連葉子都只笑不說話。
切完蛋糕,大家都奔著自助台的美食去了,素問剛好餓著,拿了點鵝肝,朝小艾走過去。
“今晚這主意,是誰想的?”
小艾正全神貫注挑揀刀口漂亮的鯛魚刺身,連頭也沒抬:“葉姐啊。她說你在韓國人氣不錯,拿大獎也不是沒可能。我也覺得國內的那幫老學究是對你有偏見,你哪裡演的不好了,不就是個新人麼,他們憑什麼對你指手畫腳的。”
一個人突然竄紅了,肯定有褒也有貶的,尤其她這回還演了這麼個爭議性的角色,好多衛道士諷刺她是“一脫成名”。
小艾當時就笑了:“這些人,嘴上一本正經的,還不是邊看片就邊勃了。偏偏自己慡完了還要義正言辭的罵一遍,虛偽!”
素問歪歪腦袋,撥弄了下她盤裡的鯛魚:“那這自助餐也是葉姐掏的腰包?”
小艾塞的鼓鼓的嘴巴忽然一噎,半晌咽下去,才貼著她的臉偷偷說:“主意是我們出的,經費……公司報銷。”
屁話!公司能給報這個?
她翻了小艾一眼,剛想問出來,就發現小艾賊亮賊亮的眼睛一眨眨的,她忽然就……明白了!
公司報銷不就是陸錚掏錢,陸錚掏錢不就是公司報銷!
“你找他的?”素問想想還覺得丟人。
“哪有,蛋糕是我們自己掏錢訂的,下午蛋糕店送來的時候被陸先生看到了,他問我我才說的,後來他就說這樣的活動可以公司報銷,還親自打電話訂了這些自助餐。”小艾攤攤手,做出個他是老闆,我不得不說的表情來。
一伙人吃完鬧完已經是十點多,素問與葉子一邊談笑一邊把她送到電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小艾還站她旁邊不上電梯。
“你又做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過兩天還得陪我出國。”
小艾拉她湊到窗口,指指樓上:“陸先生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估計在加班……”
“……”
沒等素問作出表示,小艾已經幫她按了上樓的電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就做到這了,接下來怎麼做,你自己知道咯?”
說完,就已經跳進另一台正準備下行的電梯。
電梯門在素問理清思緒前就已經自動合上了。深夜的電梯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嗡嗡的運行聲,她靠在鏡牆上,慢慢的回味起半年前的生活……
半年前的這個時候,她大概還在一個拍攝場地一個拍攝場地的奔走,求人,看人臉色。就算只給沒名沒氣的小模特當個背景人牆,她都得低聲下氣的求個半天才有人要她。薪水?一小時五十到一百,得看老闆心情。站得腿都僵了,還得拄著腿一瘸一瘸的走到車站,拍攝地偏僻一點的,得公交轉地鐵,連幾個班次的轉,再一步步從地鐵站走到家。
回家後,面對的是向茹永遠陰晴不定的臉,和喋喋不休的抱怨。燈泡壞,水管壞,電器壞,她的人生好像得無時無刻的做好準備,某一環會突然毫無徵兆的出現故障。
聶素問告訴自己,這一輩子,她都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
*
陸錚開會開到十一點。
之前因為周曉川車禍,寰球股價下挫,又劇組因為堅持等到周曉川傷愈復出,大量的資金被無止盡的套進去,導致流動資金陷入死循環。
蕭溶平時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到了商場上,卻有種獵人捕食時的敏銳和精準。公司準備強勢收購寰球,將國內三大經紀公司之一併入自己旗下,以此迅速壯大自己的實力,達到擠壓星辰的效果。
蕭溶在強勢入主娛樂圈時,就曾玩笑般豪言:“他要做就做最大最強。現在圈子裡秩序太混亂,他要整合圈內資源,重新確立秩序。”當時這番話見了報,就有圈內人揶揄的聲音,說是富二代大言不慚,在家被寵壞了以為到娛樂圈也能為所欲為。
“那就讓他們長長見識,看我是怎麼樣在娛樂圈為所欲為的。”蕭溶說到做到,在會上就放下話來。
有人提議問問陸錚的看法。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口吞下寰球,華誼自身也難免消化不良。更何況寰球會出現資金問題,本身也是內部結構不合理,如果收購進來,還得花人力物力去重新整合。
陸錚皺眉。
當初他提議入股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說好公司的決策部分交給蕭溶,他只負責運營管理。見他沉默,似乎並無異議,其他人也不好再說。
冗長的會議結束,有人提議去吃宵夜,陸錚沉默的晃一晃手中待處理的文件,眾人瞭然,全部安靜的離去,不打擾他。
人走茶涼,辦公室變得空落。只有他敲擊鍵盤的聲音在迴響。
似乎有人去而復返,陸錚聽見腳步聲靠近自己,他沒抬頭。
餘光瞥見一杯熱飲被放在他手邊,他眉一皺:“換杯黑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