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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背對著他,感受到他cháo熱的呼吸,吹在她的頸後。
“熱……”她稍稍推了推。
他卻仿佛生了根一般,抱得更緊,任是怎樣推,也不動,無奈之下,只好聽之任之,素問閉著眼睛裝睡。
“一直躺著悶了嗎?等過兩天院子裡的躺椅做好,可以抱你出去曬曬太陽。”
這也是讓素問驚奇的地方,陸錚竟然自己找來工具和材料,劈開木板,親手為她做了張躺椅。
素問沒作聲。、
她覺得陸錚變了很多,卻又說不上來哪裡。現在的他,就是平凡生活中最純粹的丈夫,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買菜做飯,沒有商業,沒有槍火,為她做著一些最瑣碎的事,在飯桌上嘮叨白日的見聞,簡單而溫馨。
她挪了個位置,靠在他肩窩裡,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回北京?”
陸錚的身體一僵:“怎麼了,想家了嗎?”
“不是,既然在這發生這麼不愉快的事,還是早點離開吧。”
陸錚聽完,捋開她的頭髮,用鼻尖點點她的鼻子:“好,都聽你的。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啟程。”
“嗯。”她悶悶的應了一聲。
又聽見陸錚說:“之前也是你說喜歡這裡,要是能在這長住就好了,這房子也是你親自挑的呢。”
素問突然間睜開眼睛。
她記得初到泰國的時候,的確和郝海雲說過,喜歡芭提雅。記憶的某個片段毫無徵兆的跳出來,那麼清晰,那麼鮮活,怎麼會是夢呢?
她張口想問陸錚,然而瞥見他燦若星辰的眸子專注而溫柔的望著自己,一時間,又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就保持現在這樣,是最好的吧。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正午。
陸錚做了檸檬汁煎三文魚,素問發現,他的手藝越來越好,完全有升職家庭主男的趨勢。
她一邊吃,一邊感嘆:“你可以考慮轉行做大廚了。”
陸錚笑著拿紙巾擦拭她的嘴角:“你喜歡吃就好了。”
午飯後,他神秘兮兮的讓她閉上眼,把她從床上抱起。素問乖巧的閉著眼,通過聽覺,感覺到他應該是抱著自己向後院走。
她想起昨晚睡前的夜話。猜測他多半是要展示自己的手工成果了。
像個孩子一樣。想著就不由彎起了唇角。
素問感到吹面而來的cháo濕的海風,夾著淡淡的幽香,熱烈的沁入肺腑。
“好了。”陸錚親吻著她的耳垂,輕聲說。
素問聞言,緩緩張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四處開滿了淡淡純白嫩黃的雞蛋花,小巧的一枚,五片花瓣,花(蟹)心嫩黃,在風中微顫。
在花叢深處,一張打磨得光滑的躺椅橫在其中,頂端細心的綁縛了一把遮陽傘,另一端,是一座手工精巧的袖珍型鞦韆,繫著座椅的麻繩上,細緻的插著兩朵美麗的泰國蘭。
“你坐上去,我推你?”他問。
素問點點頭。
陸錚將她抱到鞦韆座椅上放下,素問抓著繩索,忽然扭頭問他:“這些都是你種的?”
陸錚白皙的臉上難得露出赧然:“找花農幫忙移植了一些,不過以後我會全部親自打理。”
賺錢,抓犯人,做家務,種花……“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呢?”素問為難的感嘆。
陸錚微笑,輕輕的推動鞦韆:“還有一件事,討你歡心。我一直都在學,恐怕得學一輩子。”
素問沒有回頭,看不見他此刻深情專注的目光,一顆心已經隨著微微盪起的身體飄了起來。
那些懸在心中的疑惑,也許是時候放下了。
不知不覺,在芭提雅又待了兩個月。
素問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不再做噩夢,樂觀開朗。
陸錚開始頻繁的往這個狹小的家裡搬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比如在這個熱帶國度完全用不著的壁爐,巨大的占據了一面牆壁的英式書櫥,還有一架昂貴的鋼琴。
素問坐在鋼琴前,摸著冰冷的琴鍵,納悶:“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會彈鋼琴?這麼貴的買回來。”
陸錚從身後抱住她,按著她的手指拂過琴鍵:“不會沒關係,只要是你彈的,我就喜歡聽。”
就因為這句話,她開始報班學彈鋼琴。每天下課後從書店裡買回各種各樣的書籍,休閒類的小說,茶藝,花卉,烹飪,音樂方面的,將它們一本本填滿巨大的書櫥,陸錚也不說,只是看著自己買回的東西一天天派上用場,就眯著眼微微的笑。
太敗家了,雖然這麼想著,素問在花錢方面卻也不遑多讓。每天什麼也不做,日子久了,人在窮極無聊時幾乎什麼書都看了。
素問就有一次看到陸錚在拿著一本言情類小說翻看。
那場景,她至今想起來都會發笑。
她開始學著做飯,泰式料理,每每拿他的胃試菜,有時成功,有時失敗,不過殘次品居多。看著陸錚擰著眉頭把自己做的食物一口一口全都吃乾淨,她得出一個結論:“以後做飯這種事,還得你來做。”
在集市里淘到類似中國的銅爐火鍋,當晚就買了新鮮的食材,邀請鄰居來家裡品嘗中國的特色美食火鍋。
雖然味兒有點不對,不過大家都吃得很開心。
心,越來越安靜。
最初還會數著時間,計算歸期,漸漸的,過了多少天,多少個月,自己也記不清了。
開心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時間便如指間沙,剎那划過,無痕無蹤。
素問越來越安然,似乎完全忘記了當初自己要回北京的事,陸錚也絕口不提。
到周末時,鋼琴課學習的女孩子們一起組織了一次遠足,去清邁府遊玩,當天去,當天回。年輕可愛的女孩子們,有的才剛大學畢業。素問穿著條背帶裙,腦後扎了條馬尾,混在其中,倒也可以裝嫩。
她打電話回去向陸錚說明,陸錚一直希望她可以多交點朋友,開朗起來,除了交代她注意旅途安全,並沒有多的阻攔。
大巴一路向北,開往清邁,鋼琴老師本就是華人,教授的學生也多是中國人,因此在一塊兒話題格外的多。大家嘰嘰喳喳的交流著各自的籍貫,家鄉,說起自己來到泰國的原因。不知不覺,已進入清邁府。
湄公河上的水霧親切的歡迎著他們的到來,漲高的海面,高樓聳立的城市。
一切……這麼的熟悉。
大巴停下,素問恍然回神。
女孩子們雀躍下車,導遊向她們介紹:“這就是港口,改革開放的窗口城市,相當於我們的深圳。”
素問看見懸掛著外國國旗的巨輪,靜靜的停在河面,再回頭,是綠意盎然的鬧市區。摩天大廈的玻璃窗,在藍天下熠熠生輝。
“我來過這裡。”素問低聲喃喃。
身旁一個女孩子問:“是嗎?什麼時候?你不是一直住在芭提雅嗎?”
素問茫然的搖頭。夢裡……說出來不是可笑嗎?
導遊還在繼續介紹:“此處是東南亞少有的天然良港之一,每日吞吐大量的貨物,旅客。來到這的人們大多很好奇,這個國家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可還有傳說中秀美的山水?沒有被常年的炮火轟炸掉?”
“不過提醒你們,就算現在,這個國家也不太平。”
導遊向前走了兩步,停在廣場中央,指著某處。
“就在這裡,幾個月前,有一位中國公民被槍殺。據說是國內通緝的要犯。青天白日,就死在這裡。”
導遊點點那個位置。現在已看不到血跡,讓人很難想像當初槍殺的場景。
可素問眼前卻奇蹟般的出現了一個畫面,過程緩慢的,清晰的,足以看清每個人的動作,表情。
項前進……夕……郝海雲……
她突然間倒退了一步,蹌踉著險些摔倒,身旁的女孩立刻扶住她:“你怎麼了?”
她不語,只是感到渾身徹骨的寒冷,冷到血液里,骨髓里。
到達清邁後沒多久,天色就轉陰,下起了雨,一眾人只得無奈而遺憾的回到大巴上,提早回程。
素問一直坐在車上發呆,看著細密的雨絲交織划過車窗,連電話響了也毫無所覺。
身邊的女孩提醒她,素問怔了怔,拿出電話。來電顯示上,一張近距離大頭照明目張胆的閃爍著,那是在芭提雅定居後,有一天夜裡,素問趁陸錚睡著時偷拍的。他最討厭來電顯示照片這種無聊的設置,總覺得一拿起手機就看見一張人臉,會呼吸不暢。但他又眯著眼笑道:“老婆的不一樣,每天看多少次都不會膩。”
於是不顧她反對拍下了她的照片存在名片夾里,這樣她每次打來,他都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她甜甜的笑容,然而當她想要去拍他的照片時,卻遭到他義正言辭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