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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時候,顧淮安終於驅車趕來市裡的軍區總醫院。

    他脫下平常的訓練服,一身常服,筆挺昂藏,自病房外走進來時,陸錚正靠在床上翻一本軍事雜誌。見他進來了,本能的把書一撂,高聲喊:“隊長好——!”

    顧淮安嗤一笑,摘下帽子,屁股往椅子上一坐:“行了,這不是訓練場。”

    陸錚也笑了。

    顧淮安拿手指點著他,逕自苦笑:“你小子,可把我害慘了。偷了軍馬要我給你善後不說,你這一受傷,上面把我批鬥得狗血淋頭,我差點就得摘領花走人了。”

    陸錚呵呵傻笑,裝不知道:“特種部隊訓練中允許一定的傷亡指標,這不是隊長您跟我們說的嗎?”

    顧淮安氣得直接把帽子摔他身上:“我跟你說,少跟我來這一套啊,你要想進那指標,我現在就成全你!”

    鬧騰了一陣,顧淮安靜下來,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言歸正傳,我這次來,是把這樣東西給你的。”

    放在陸錚面前的,是一隻巴掌大的紅色紙盒,盒蓋上印有八一軍徽,打開來,裡面橫列著一隻臂章和一枚胸條,臂章上是象徵著狼牙特種大隊的狼頭形狀,狼頭底下印著幾個小小的字母CPLASF,中國陸軍特種部隊。

    陸錚端詳著盒子裡的這兩樣東西,目光顫動,變得深遠。

    顧淮安坐在椅子上,給他講了講受訓隊員的情況。最後一批留下來的菜鳥,經過層層考核,最終只剩21人,這些人一部分分配到特種部隊各作戰營,還有極少的個別表現突出的菜鳥,進入了精英小分隊,如顧淮安領導的雪狼特別行動小組。陸錚就是其中之一。

    顧淮安見他看著盒子半晌不說話,笑了聲:“收好咯,恢復好趕緊回來報導!”

    陸錚答“是”,欣喜的蓋上了盒蓋。

    臨走時,陸錚忽然叫住顧淮安,遲疑著問:“我受傷的事,她……還不知道吧?”

    顧淮安明知故問:“哪個她?”

    陸錚卻沒心情同他開玩笑了,抿了抿唇,幽幽說道:“別告訴她,我不希望她為我擔心。”

    顧淮安盯著他看了一會,搖頭笑道:“你小子……好好養傷吧,我知道了。”

    *

    一個月來,聶素問終於得到了陸錚的消息,竟然還是從一份八卦娛報上來?

    那篇報導的記者不知如何神通廣大,竟然找到他們回北京註冊那幾天裡陸錚身穿軍裝常服的照片,堂而皇之的刊登了出來。

    這下,原先對聶素問新婚丈夫的猜測豁然明朗,好多人覺得不可思議,匪夷所思,她竟然會選擇嫁一個軍人。但也有“知情人”出來爆料說:嫁個有背景的軍官,仗著夫家的勢力享受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還能為自己博個好名聲,不比那些庸俗的嫁給富二代的差!

    聶素問早已見怪不怪,身在這個圈子,要沒有新聞,那才叫悲哀。

    反正薛紹峰已經幫她辦好了留學手續。她想清楚了,與其留在這是非之地,倒不如換一個新環境,既能學習自己喜歡的表演,又能暢快自由的生活。唯一遺憾的是,她不能親口和陸錚說這個消息。

    他的手機還是一直不通。聶素問最後沒有辦法,用了最原始的通信手段,寫了一封信給他。她已經很久不寫信,提起筆來,仿佛千言萬語,又無從下筆。最終也只能寥寥數語,概括近期生活,當然將蕭溶那一段抿去不談。最後說了她要去香港留學的事情。

    信寫好了,還有一個更大的難題,那就是郵寄地址。

    特種部隊的存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事兒,但其中具體的機要單位,卻是高度保密的,陸錚這一走,她也只是從謝晉銘團長那裡得知他輾轉去了西南軍區的特種部隊參訓,連他在哪一個單位,在做什麼,都一概不清。

    聶素問咬著筆頭琢磨了半天,最後敲拳頭決定,既然是謝團告訴她的,那還找謝團去。

    上回在醫院遇見謝團時,謝團給她留了電話,讓她有困難可以隨時找自己。

    謝團在電話里得知聶素問要請他幫忙送信,非常熱情的答應了,趁著部隊到市區辦事,與聶素問見面取了信,走時還滿面笑容的向她報告了個好消息:陸錚已經通過特種部隊選拔,成為一名正式的特戰隊員了!

    素問聽到這消息,本能的笑了笑。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味兒,不知是高興還是怎麼了,五味雜陳。當了特種兵,就意味著他將要進行更加危險困難的任務,比起邊防兵是風光耀眼很多,可行動的風險和保密性也更大了,他們小夫妻下一次見面,還不知得什麼時候了。

    似乎遙遙無期。

    她望著謝團遠去的車輛,無限惆悵。

    離開前回公司辦理一些手續,路過的同事皆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光看著她,好像她是博物館裡的移動展覽品,走到哪,目光就跟到哪。

    上樓時聽到公司新晉簽約的兩個新人在說閒話:“這麼年輕就退出不幹了,真想不通。”

    “你有人家牛掰,你也可以現在退休,天天休息了。”

    年輕的新人,臉上總是銳氣和稚氣並現。

    “嗤……有什麼好羨慕的,不就是嫁給了個當兵的。我看她老公能不能供得起她下半輩子。”

    “聽說她老公牛掰著呢,不是一般的兵,是特種兵。你可別小瞧當兵的,當兵的有錢的多著是呢……”

    “你覺得好嗎?那種兵,整天把命提在腰上,說不定哪天聶素問就做了寡婦了。我朋友一親戚,就是在特種部隊光榮的死哪兒了都不給家屬說,更別奢望見到屍首了。一個烈屬證一張存摺,就算是補償。”

    “不會吧,那麼懸?”

    “騙你孫子!”

    ……

    ……

    ……

    嘰嘰咕咕的聲音笑了。

    聶素問停在電梯口半天,直到電梯因為長時間感應發出嗶嗶的聲音,她才猛的醒悟過來,轉身退出電梯,來到葉子的辦公室外敲門。

    葉子還生她氣,公事公辦的說了兩句就不再理她。最後是小艾送她出來,一直到公司門外。

    素問笑著把她推進去:“好了,進去吧,又不是以後都不見了。”

    小艾眼睛真紅了:“我就想不通,你好好的幹嘛非要走。”

    素問摸摸她的臉,用手指替她揩去眼角的淚:“我是去學習進修,是好事嘛。好了,別哭鼻子了,都當經紀人了,讓你手下那些藝人看到怎麼想?”

    其實自己這一走也好,小艾不用被情誼綁著,不好意思離開她。現在小艾升做助理,手裡也帶著兩個初出茅廬的新人,若能有一番能就,將來說不定也能跟葉子一樣。這個圈子裡的知名經紀人,有時比明星還大牌,不知多少新人擠破頭皮想進入門下。

    素問把自己要去香港留學的事情告訴周沫時,這丫頭果然和一般人反應都不同,極力的贊成她去,熱情得叫聶素問都驚訝了。

    真相當然是,叫她去給自己要某某大咖和某某玉女的簽名照。

    不過周沫也提醒了她:“新婚燕爾的,你家男人才剛走,你就走了,就不怕陸家那位假婆婆有意見?”

    “什麼假婆婆真婆婆的,周小沫,你注意點用詞!人家是國家領導人!”

    因為陸文漪不是陸錚的生母,把國家領導人的名諱掛在嘴邊又有點彆扭,所以周沫每次一提到陸文漪就用“假婆婆”代替。

    素問想想,陸文漪也挺忙的,就算自己待在北京,能照顧到的地方也不多,而且陸錚不在,她單獨和陸文漪相處,總覺得有些壓力。

    周沫說:“我覺得你還是先別把手續已經辦了的事告訴她,一般婆婆都不喜歡媳婦兒先斬後奏,你就跟她商量,問問她意見再說。”

    素問覺得周沫說的也有理。

    她打電話給馮湛,馮湛正好說陸文漪今晚就在家。想起上次陸文漪讓她做菜的事,傍晚她主動去超市買了一些生鮮和蔬菜,打車去了軍區大院。

    馮湛喜笑顏開的給她開了門,他說:“委員長下午就回來了,可能是累了,一直在房裡休息呢。我去叫他?”

    素問眨眨眼,說:“不用了,等飯好了我自己上去叫她。”

    馮湛點點頭,看著她手裡的菜,又指指廚房說:“都給你收拾好了,我就在這邊,需要幫忙就喊一聲。”

    “噯,我知道了。”素問笑笑,拎著菜徑直進了廚房。

    她炒了幾個新鮮的時蔬,兩素一葷一湯,三個人吃飯,足夠了,把菜都用盤子反扣上,米飯香噴噴的悶在電飯鍋里,她才輕手輕腳的上樓,在陸文漪的臥室門外面輕輕敲了敲,說:“媽,我來了。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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