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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的感覺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遙遠。

    支在她身上的陸錚那麼觸手可及,可是當她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摸到他,就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撞得頹然的垂下了手。

    陸錚似乎已經忘了她是誰,自己是誰,完全被一種原始的本能牽引,瘋狂的發泄著。

    痛苦仿佛無邊無際的海cháo,聶素問在沉沉浮浮的折磨中,漸漸麻痹。咬破了牙齦,血腥味倒流,一片金色的光芒,她仿佛看到那個在初升的太陽下,穿著軍裝的挺拔男人,在向她微笑敬禮……

    然後,光芒散去,一切都碎了。

    灰飛煙滅。

    冷冷清清的洗手間,淋浴間裡的花灑倒在地上,偶爾有一兩滴水,啪嗒,啪嗒,很輕很輕的敲打在心弦上。

    素問蜷在地上,雙膝弓起,像個初生的嬰兒,**裸的環抱著自己,她的身旁,是被撕碎的衣服,一件,兩件……她一直睜著眼,目光平視,也許是看著地上的衣服,也許只是看著別的某處,很久,很久,一動不動。

    從她的腿間,慢慢有殷紅的血絲滲出來,一點點順著大腿,流到瓷磚的地fèng里,不細看,難以察覺。

    陸錚做完就離開了,他身上的毒癮還沒過去,高(蟹)cháo過後,簡直如臨登仙的環境,渾身的肌肉都痙攣著,顫抖著,汗如雨下。

    外面的客廳傳來鏗鏘碰撞的幾聲脆響,然後就歸於平靜。

    半個小時後,面色蒼白如紙的聶素問慢慢撐著瓷磚站起來,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的能套就套,能披就披,把自己裹起來。

    扶著牆壁,步履蹣跚的走出洗手間。

    客廳里碎了一隻花瓶,還有被掀翻的地毯。陸錚站在陽台上抽菸,只留一個背影對著她。

    素問咬著嘴唇,踉踉蹌蹌的走過去。

    “給我一隻。”她哆嗦著,伸出一隻顫抖的手。

    陸錚愣了愣,轉過來,將自己口中的煙遞給她,然後靜靜的看著她把煙放進嘴裡,深深的吸了一口。

    入肺,盤旋一圈,然後再一點一點的吐出來——仿佛連全部的氣息一併吐出。

    “我以為你不會抽菸。”陸錚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煙霧裊裊,他看著她。

    素問毫不避諱的對著他抽菸,將濃濃的煙圈吐在他臉上。心很平靜,眼角眉梢,俱是平靜。

    “是什麼感覺?”用手指掐滅菸頭,她淡淡的問。

    “……很慡。全身每一個毛孔好像都張開了,連腳指頭都在高(蟹)cháo。”他的嗓音有點沙啞,不知是被濃煙燻了,還是**褪去後的疲憊。

    “我是問吸毒。”素問把手伸出來,點在他的胸口,隔著薄薄的襯衣料,摩挲那朵看不見的罌粟。

    陸錚怔愣的看著她,不覺菸灰抖落,正掉在他手上,燙得生疼。

    他好像有點醒過來了,可仍然迷茫著。漆黑的眼眸深陷下去,不言不語。

    “技術不錯——”素問笑著看了他最後一眼,將摁滅的菸蒂丟在他掌心。

    清醒後。

    看著洗手間裡一室恍如颱風過境的狼狽,提醒著他犯下的荒唐過錯,猝然間看到瓷磚fèng隙里乾涸的暗紅色血跡……

    他蹲下來,惶惑的伸出手,去摸了摸。

    惘然。無措。

    他很快意識到這血可能是什麼……那種預知讓他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半晌蹲在那兒動彈不得。

    那有可能是他們的孩子的血,有可能是被他親手扼殺的一條生命……

    命運無情的作弄,他因為害怕傷害她,才獨自躲在洗手間裡。然而最終還是傷害了他最珍視的人。

    天亮後,他找到醫院,病房裡已經空無一人。上早班的小護士在整理床鋪,他怔怔的站在門口,心裡突然生出一種無端的害怕。

    “……這房的病人呢?”

    “不知道,出院了吧。”

    “她走的時候身體怎麼樣?孩子……”

    “不知道,我又不是婦產科的護士,我只是負責整理房間的,你去問她的主治醫生吧。”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護士冷淡的打斷了。

    陸錚悵惘的看了眼病房,轉身下樓去婦產科辦公室。

    給素問做檢查的那位醫生正好在,看到陸錚進來時只覺得面熟,等陸錚一問素問的情況,醫生突然恍然大悟,臉上立刻換上一副責備的神情。

    “你們年輕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老婆有慣性流產,都見紅了,你也不能忍一會?現在的男人啊,你不知道疼惜她你娶她做什麼呢?一天到晚的不是墮胎就是流產,這對女性會造成多大傷害你們到底懂不懂?她將來要是落下病根了,吃虧受苦的也是她,你們男人根本體會不到。她懷孕了你不更加細心的體貼她,反而只顧滿足自己,攤到你這樣自私的男人,算你老婆倒霉。”

    陸錚一句話沒說,被婦產科的老醫生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

    大清早的病人還少,都是護士和醫生忙裡忙外的在做消毒。好幾個年輕的小護士聽到了,斜過眼來打量陸錚。

    老醫生在氣頭上,罵了句:“看什麼看?你們這些小丫頭,都該引以為戒!這樣的男人,除了長得好一點,有什麼好處?”

    小護士們訕訕的低下頭,又交頭接耳的說了幾句。

    陸錚半晌不吭聲,等老醫生罵完了,他才問出心中的擔心:“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有沒有事?”

    老醫生白她一眼:“孩子是無辜的。幸好它命大。不過我已經建議你老婆和你分居,再有下次,我也保不住你們這孩子。”

    老醫生仗著資歷高,倚老賣老,要是其他人這時候大概就上火了。陸錚一聽孩子沒事,不僅不生氣,反而好脾氣的連連道謝:“謝謝您,醫生。謝謝。”

    出了醫院,他立刻就給周沫打了個電話。結果周沫一聽素問失蹤了,還沒問什麼原因,就先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還信誓旦旦的威脅:聶素問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和他沒完。

    周沫這麼說,就說明素問真的不在她那兒。不是故意瞞著他。

    他又打給向茹,當然沒敢直說素問失蹤的事,就是問問岳母,素素有沒有回家。

    向茹挺和氣的和他聊了一句,最後還囑咐他有空陪素問回家來吃飯。

    素問在北京一直沒什麼朋友,既不在周沫那,也不在向茹那,連陸錚也想不到她會去哪了。

    陸錚在外面轉了半天,午後下了陣暴雨,儘管他躲得及時,還被是被淋了個透。只能先打車回家,到了樓底下,卻看見宜家的送貨車,配送的工人穿著藍色的工作服,戴著帽子,在雨里將一張單人床扛進了貨梯。

    陸錚從他們身邊走過,在大廳里等電梯,同時低著頭一直在撥打素問的手機。

    到了樓上,電梯開門,沒想到旁邊的貨梯也剛好到達。那三個工人又扛著單人床汗水淋漓的走到他面前。其中一個還扭頭朝他笑了下:“先生,真巧啊,你家的床?”

    陸錚本能的搖頭。

    結果他還沒走到門口,裡面就有人開門出來了,素問穿著一身家居服,站在門口,平靜的招呼那幾位搬家工人:“就是這裡,放進來吧。”

    為首的工人應了聲,三人魚貫而入,將床扛了進去。

    陸錚呆呆的站在門口。

    等那些工人都走了,他才進門,看到澄亮的地板上,被那幾個工人踩出一連串的泥水腳印。素問正拿著拖把在地上拖。

    他臉色一暗,想說些什麼,看到素問已經轉過身背對著他,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算了,她還肯回家就好。

    慢慢再乞求她原諒好了。

    他脫下鞋,將被雨水淋濕的外套掛在玄關的衣架上,抻了抻身上筆挺的制式襯衣,換了拖鞋走進臥室。

    臥室的門敞著,雙人床平坦整齊,沒有人在上面躺過。

    陸錚一愕,轉頭推開旁邊的客房。這房因為他們結婚後就沒怎麼住過,所以客房都是空的,連床都沒有,而現在,裡面居然收拾得整整齊齊,剛才工人搬進來的單人床已經撕了塑料封皮,被擺放在正中央,書房裡的電腦桌被她推過來靠在窗台下放著,而素問正蹲在地上,在一堆雜物中檢著。

    “老婆,你做什麼?”陸錚走過去蹲下,伸手想摸摸她的頭髮卻被她一下子閃開了。

    他的手一僵,眼裡有一絲受傷。不過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很快就從陰霾中重拾情緒,垂頭幫她整理起來。

    素問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書,冷淡的說:“正好,那本書是你的,你待會自己拿回臥室吧。”

    陸錚愣了愣:“這書不是一直放這好好的嗎?為什麼要拿走?”

    素問頭也不抬的說:“客房的柜子太小了,我的東西有點多。不把它們移走的話,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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