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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慢慢低落下去:“是我不好,我早該想到你疑心那麼重,越是簡單的事情越會往複雜的方面想,你的心思本來就比常人要多拐幾道彎,是我害了他,他本來不該死的……他只是個一心想救女兒的可憐父親。”
林以墨看了她半晌,忽然無聊地嘆了口氣,百無聊賴地闔上眼睛,顯然這個故事已經勾不起他的任何興趣。
笑笑頓了頓,突然咬了咬牙,搖搖他的手:“小墨,我…我想…”
他睜開眼睛,偏著頭望她一會,然後伸手將面上的氧氣罩拉了下來:“我拒絕!”
“你還沒聽完我說的是什麼事!”笑笑幾乎要叫起來。
林以墨不再理她,把頭側過一邊,閉上了眼睛。
笑笑沮喪地在旁邊坐了一會,想要再紳手攘他,又有些不敢,只好訕訕起身離開。
她走到外面迎面碰上Cindy,遲疑一會走過去:“Cindy,能不能借我點錢?我的包不見了,信用卡和證件都在裡面。”
Cindy轉身去掏錢包:“多少?”
“三十……萬。”
Cindy一怔:“三十萬?為什麼不問Chchna要?”
“那個……我保證把證件補齊辦好銀行手續就還給你,現在我急用!你先借我好不好?”
Cindy看了看她,猶豫一會,又把準備拿錢的手放下來:“我看……還是跟Chcna商量一下比較好。”
笑笑垂頭喪氣地望著她,終於什麼都不再說,轉身離開。
她腳下不聽使喚,去了住院部的心內科,問了護士以後終於找到那個叫謝長華的女孩病房。謝長華住的是八人間的大病房,人來人往,嘈雜不斷,那個小姑娘遠遠地躺在角落裡,蒼白孱弱。還沒看到病床前面貼的名字,笑笑就一眼認出她,她甚至不知道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叫什麼名字。但是謝長華三個字卻像烙紅了的鐵塊熨在心上,當時似乎怕她不相信,那個男子拿出照片薄指給她看,神經質地低喃:“你看你看,這就是我女兒。她命不好啊,這么小就得了這個病,她媽媽早幾年跟我離婚了,現在也找不到……”
謝長華謝長華謝長華……滿耳滿腦都是她的名字,她快死了,她爸爸已經死了身邊有兩個護士從她身邊經過,低語:“二十三床的病人怎麼辦?她爸爸是綁架犯,已經被警察擊斃了,可是別的親屬又不肯過來。”
“小姑娘怪可憐的 ”
“就是,病得這麼重也不哭不鬧,怕她爸爸沒錢,老是吵著要回家。”
“今天主任說日子可能已經不多了。再不續費就只能停藥了。”
“唉。”
笑笑的眼睛一陣酸脹,淚水在眼眶裡轉了又轉,她想起自已在那間狹小陰暗的房子裡對那個男人發誓:“我一定會救她,你相信我,只要放了我,我一定救她!”她暈頭漲腦地離開病房,坐到醫院的花壇里發了半天的呆,那個人已經死了,她的承諾還需要兌現麼?小女孩安靜慘白的臉像強迫放映的錄像帶一樣不斷在面前重複,刺激得她的心幾乎要跳出心腔,一條命呢,這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只要她肯施以援手,她就會活過來。
過了半晌,她騰地站了起來:“我要救她,一定!”
林以墨安靜地看著她,面上有一種沉積許久的疑問終於得到證實的恍然表情,雖然不發一言,但是烏黑的眼睛裡已經寫著“你繼續”三個字。
笑笑遲疑一會終於慢慢說道:“我知道…這件事如果說出來在你一定會認為我是失心瘋了,說實話,我自己都覺得很荒唐,可是那個人,真的不是綁架犯… 起碼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綁架犯。”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那屋子的格局有此像她當年住的地方,昏暗的燈光曖昧不明地照在牆上,南方特有的春季cháo濕讓那裡沾了黃綠色的霉印子,可能因為擔心外面的陰雨打濕被單。所以窗戶關得緊緊的,愈發讓這狹小的空間朋郁暗沉。
笑笑覺得頭部一陣隱隱作痛,腦子裡像給人塞了桶漿糊有此懵懵的,試著動動身子竟發覺自己的手腳都被一條纖維繩綁住,嘴上也不知被貼了什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停車場的一幕瞬間浮現在眼前… 啊,難道是被綁架了?!她開始拼命掙扎。卻發現這舉動徒勞得很,一著急忍不住地低嗚嗚聲叫起來。
突然有把沙啞的聲音從角落裡傳出來 “你… 醒了?”那個人坐在黑暗的陰影里,也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這麼猛然一出聲,嚇得笑笑手臂上的汗毛嗖一下豎了起來,如果不是發不出聲音,她一定會放聲尖叫。
那人先是瑟縮了一下,然後像是鼓足勇氣慢慢走到她跟前,他個子很高,晃來晃去的燈泡幾乎要觸到頭頂,笑笑就著燈光看到一張憔悴的男人的臉。
她第一反應是把眼睛緊緊閉起來,沒有哪個綁匪願意被人看到他的臉,說不準就會殺人滅口。但是那道遮著光絨的黑影久久也不離去,過了半晌,她終於聽到他囁嚅著用小心翼翼地口吻說 “對… 對不起。”
對不起?綁匪跟她講對不起?笑笑摸不著頭腦,終於緩緩張開眼睛,認真看著面前這個大概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那人低著頭,敞開的衣服領子磨得已經發了線。一幅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 喝多了,等我清醒過來… 就已經把你…”
這個姓謝的男子,並不是如林以墨和警察局的人想像中危險的黑社會成員,他只是個很普通的計程車代班司機,有個十二歲的女兒叫謝長華,在念初中一年級—— 那個女孩,患很嚴重的心臟病。綁架笑笑的這天晚上,醫院明確告訴他,如果再不做心臟移植手術,謝長華的生命不會超過半個月。
手術費二十萬,加上後期的維持費用至少需要三十萬。可是,哪裡有那麼多錢呢?
車不是自己的,房子是租的以前的一點積蓄早已經全部花在了女兒的看病上面。他從醫院出來
去小賣部買了兩瓶二鍋頭仰頭猛灌下去,冰冷的雨淋在身上,冷得他打擺子似的直哆嗦,心裡卻像有一把烈火在燃燒,滾燙無比,世界雖然這麼大,腳下的路對他來說卻處處都是絕境。他很想去陪陪女兒。但是又不敢踏入病房一步,女兒那張絕望卻又平靜懂事的臉,幾乎能要了他的命。
這時候停車場裡傳來車開電子鎖的聲音,滴答!
電光火石間,他猛地把頭抬了起來,眼裡掠過一絲火苗,開這麼名貴車的人,一定有錢!
“我喝多了,只想要錢… 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小姐。”他結結巴巴地說著,嘴唇一直抖 “我放了你,你不要報警好不好?”
笑笑嗚嗚咽咽的從嘴裡發出聲音,死命點頭。
看笑笑似乎很合作,他又遲疑了一會,慢慢伸手過來想去解她腕上的繩子,猛然又把手縮回來:“不行!你會報警,一定會報警,你看到了我的臉 … 你知道我是誰!”
笑笑連忙把頭一陣猛搖,頭都暈了起來。那男人望了她半晌,順著床邊滑到地上,低聲說:“我現在不能放你,長華… 她快死拉,她媽媽跟我離了婚,早不見影子了,我得照顧她,我不能被抓起來。”
他無視笑笑的掙扎,自言自語道:“等她做完手術,再放你…等她病好了,我就去自首好不好?”
他們兩就這麼一直僵持著到第二天上午,那男子似乎倦極了,竟然靠著床邊打了個盹。笑笑看著他沒了動靜,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蹭著往床邊移。一不小心動作猜微大了點,腳踝碰到床欄,那男子倏地跳起來,一把惡狠狠地掐住她的喉嚨:“你想幹什麼?”
笑笑膽子還算大,但是看他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心中一陣懼怕,忍了又忍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那男子見她落淚,拖住她的手慢慢鬆了:“你別哭 … 我… 我 … 實在是… ”似乎在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突然毫無預警的跌坐在床頭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眼睛也由頭先的混濁變得清亮了幾分。猶豫著對笑笑說到:“你會不會很難受,我把膠布拿下來,但是你不要出聲。”
看著笑笑合作的點頭,他終於伸手把她嘴上的膠布扯了下來。
刷一聲響,笑笑只覺得唇邊一陣劇痛,她來不及呼痛,馬上說:“放我走,我給你錢,把我的包拿給我!”
“你肯給我錢?”他面上先是露出一陣不可置信的狂喜神色,繼而又顯得迷茫 “什麼包?”
“就是我剛剛提的那個!”
“沒看到。”
笑笑怔了怔,馬上又道 “沒關係,你先放了我,我待會給你送過來。”
他看著她急切渴望自由的眼神,不知怎的忽然就發怒了,一把撲上來:“你騙我!你一出去就會報警把我抓起來。”
“我不會!”笑笑嚇得把頭一閃,但是又想到還呆在醫院的林以墨現在已經不知嚇成什麼樣,哇一聲就哭了:“真的不會!你讓我回去,我男朋友也在生病。他找不著我會急死的。你女兒看不到你。會著急…他也是啊 … ”
那人似乎被觸動到什麼,神色緩和下去,不再說話,一把把她的嘴巴又拍上膠乖。兩人繼續僵持了下去。
到了下午,他也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像下定了決心義無反顧地說 “我給你打個電話。一分鐘你讓你家裡送錢來”
“好!”
笑笑對林以墨對敘述的聲音慢慢低落下去 :“就是這樣… 我來不及說什麼,又怕嚇到你。只能金糊地說我沒事。然後囑咐你不要搬梟酬可是我知道,如果給了他錢,他一定會放我的。是我不好,我早該想到你疑心那麼重,越是簡單的事情越會往複雜的方面想,你的心思本來就比常人要多拐幾道彎,是我害了他,他罪不該死… 他只是個一心想救女兒的可憐父親而已。”
林以墨看了她半晌,忽然無聊地嘆了口氣,百無聊賴地闔上眼睛。顯然這個故事已經勾不起他的任何興趣。
笑笑頓了頓,突然咬了咬牙搖搖他的手 :“小墨,我…我有個想法 … ”
他睜開眼睛偏著頭望她一會,然後伸手將面上的氧氣罩拉了下來 :“我拒絕!”
“你聽我講完啊!”笑笑幾乎要叫起來。